“哈菲尔…?”安德烈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沉吟片刻,随即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姓氏吧?虽然不愿意这么说,不过我的确是安达·哈菲尔伯爵的儿子…尽管那个顽固的老头不太愿意承认。话说回来,既然我们的父辈是世交,身为家族唯一新鲜血脉的我们应该也能成为不错的伙伴吧!”
对方连珠炮似的发言把安德烈本已经混乱的脑子搅成一片浑水。安德烈伸手示意罗伊等一下,将他刚才的话在脑子里重新转过一遍,梳理出脉络后才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
“这么说,你就是罗伊·哈菲尔勋爵…哈菲尔家族最大的麻烦制造者?”“啊,真是残酷的说词啊!不过你说的没错。”嘴里这么说着,罗伊却快活地连连点头,完全没有被“残酷说词”
刺伤的样子。说起罗伊·哈菲尔勋爵,安德烈也有些记忆。罗伊身为贵族之子,却喜欢和贫民混在一起,没事就跑到大胡子威利那个臭气熏天、脏得像猪窝一样的研究室里学习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贵族,他的存在的确是个特例。更让人头痛的是,这小子尤其钟情于一些奇怪的知识…各种与鬼魂有关的灵异事件、形形色色的鬼神传说、传说中的生物等等。传说中的“生物”
…安德烈终于从乱成一团麻的脑子里找出了线头。“勋爵…”“啊,叫我罗伊好了。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开始一起住了!感情的培养当然要先从名字开始的。”
安德烈把烟灰抖在地毯上,一手撑着门檐,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慢慢将罗伊往门外挤,一边以沉稳的口气缓缓地说:“罗伊,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老实说,我现在还没做好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准备。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继续我的单身生活,尽情享受这个短暂的假期。”罗伊“哈哈”一笑,爽快地说:“放心好了,安德烈!我是绝对不会干扰你的私生活的!
你的那些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我通通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罗伊,”安德烈赶在罗伊说出目的之前截住他的话“我想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我不想有人打搅我的假期,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地生活…”“抚养‘变色龙’很吃力吧?”
罗伊突如其来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安德烈在心里暗暗叫苦,却装出一副不知所解的样子,浅浅一笑:“你是指那种肮脏的爬虫类?”
“别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贵族样了,安德烈。变色龙的事老威利全告诉我了。不然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叙旧?简直笑话!”罗伊无视安德烈发青的脸色,自顾自笑了一阵“说穿了吧,我们都是贵族里的特异份子、麻烦制造专家。
你我的名声都不好…既然都是一路人,何必绕着弯子骗来骗去?直说好了,我是来看‘变色龙’的,不管你答不答应。”
既然对方已经把话挑明,安德烈也不再装傻:“你是想说,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把我养变色龙的事情四处宣扬?你不觉得这种威胁方式太陈旧了些吗?”
“虽然陈旧,但是有效。我不介意重复走前人的路,只要有效用即可…顺便说一句,这是我的座右铭。”罗伊再度咧开嘴,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
“威胁对我没有用,罗伊。”安德烈吹出一口烟,喷在罗伊的脸上“他现在是我的宠物,我的财产,我有随意处置他的权利。就算舆论对我再不利…我相信王子殿下最终还是会向着我的。”
“原来如此,王子殿下哦…这就是你的筹码吗?难怪你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罗伊若有所思地点头,但完全没有被打倒的样子,不屈不挠地又道“可你要知道,你的对手是军方。那只奴隶是从军方那里拿来的,就我所知,这笔交易根本没有任何书面形式的保证。
一旦军方了解他的价值,突然反悔,就算是王子殿下也保不住你那只可爱的小狗。”见安德烈不说话,罗伊沉着脸继续分析其中利弊:“这只奴隶被洗过脑。
按理说,作为革命者被降俘的奴隶都会被调查一番身家,‘变色龙’特征这么明显,没有理由不被发现。
而一旦被发现,自然免不了被当成白老鼠进行各种乱七八糟的调查、研究。可他却平安无事、完完整整地以奴隶的身份继续活了下去,你不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吗?
“就算军方的确养了堆没用的猪脑,错过了这个稀世珍宝,安德烈,你养了他这么久…2个月,差不多吧?…你就没有觉得他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吗?变色龙不是那么好养的,他们的确是人,但也正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纤细敏感,所以存活率低得离谱!
尤其是从少年期转向成年期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他们不是发疯就是死亡…”罗伊瞥了眼安德烈越发阴沉的脸色,确认自己劝说的成果,继续道:“就算是为了保全你的财产好了,你也不希望没怎么享受过就失去这么一个宠物吧?”***“说完了?”安德烈冷哼一声,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起一脚重重地“噗嘁”
蹍熄。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话没有起到预期中的作用,罗伊收敛起一派天真的笑容,紧紧蹙起的眉头使他看上去比之前成熟了几分。
“念在我们两个家族近百年的交情上,我这次暂且放过你,不找你的麻烦。毕竟你是哈菲尔家最后的直系血脉,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你那个不怎么喜欢你的老爸多少也会头痛吧?”
似乎是想到了老哈菲尔为儿子接连不断捅出的娄子抱着阵痛的胃发愁的样子,安德烈短短地一笑,目光移回罗伊身上后急速降低,使得罗伊原本为了缓和气氛而微微绽开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上。
“安德烈,我想你还不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是单靠贵族的力量就能够解决的问题。”罗伊重重回过一口气,继续努力“一旦变色龙的事走漏风声,你将面对的是整个军方…也许你会觉得军方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可你别忘了,现在的军队得到了‘那个男人’。
你应该清楚,到时候即便王子殿下亲自出面,也不可能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呢?”安德烈满不在乎地反问。“所以…”
猛然发现自己话语中的前后矛盾之处,罗伊有些嗫嚅。“你也不希望变色龙落到军方手里吧?从头至尾,你的威胁都只是虚张声势。
你根本不可能因为我拒绝你的要求就跑去向军方告密,因此我也没有任何必要答应你。”安德烈略一耸肩,伸手摸上了门把手“该回哪里回哪里去。至于今天你来这里的事,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多嘴,不会告诉你父亲的…”
“你当真不让我见变色龙?”“说过了吧?那是我的财产,我有任意处置他的权利。”罗伊半是懊悔地闭上眼,再度睁开时狠狠地一咬牙,气势汹汹地甩出了杀手锏:“那么,就算凯·洛克卡勒伯爵的事被公众津津乐道也无所谓吗?”
听到好友的名字,安德烈本能地止住退回家门的脚步,重新转身面对已然杀气腾腾的罗伊。见自己的话有所成效,罗伊就此展开了话题:“当年的私生子丑闻可是一个不小的话题啊!
即便是一直不关心贵族之间的无聊时的我也有所耳闻呢!不过,比起什么‘凯·洛克卡勒并不具有纯正的贵族血统’之类的无聊琐事,我想我知道的事情大概足以把整个国家掀翻在地吧!”
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安德烈没有说话。“作为贵族,侯内塞恩家族无疑是仅次于皇室的光荣家族,洛克卡勒家族虽然没有侯内塞恩那么风光,但好歹也是万众瞩目的角色。这两个大家族之间的可鄙丑闻,一旦传了出去,恐怕…”
罗伊滔滔不绝地向眼前的男人暗示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却有所保留地没有挑明之中的前因后果。
“老威利毕竟有了些年纪,喝了些酒就自控力不足,什么不该说的话都一股脑倒了出来。老实说,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可傻乎乎地张大了嘴巴,足足吃惊了半分多钟呢!”
“…你以为,你拿凯的事来乱说,我就会乖乖听你的话?”安德烈终于出了声,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犹如冬夜里的寒风,准确地扎入骨头中的每一道缝隙,让人禁不住打从心底一阵阵发寒发颤。
“这可是你逼我的…”嘴上依旧在逞强,罗伊的气势却一发不可收拾地疲软下去。安德烈那双冷森森的黑色眸子没有一丝光亮和情感,如剑的目光直洞洞地射入罗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这男人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虽然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罗伊还是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了某种嗜血的气息,一如长期禁食的猛兽面对美味时疯狂的贪婪和不顾一切的残暴攻击力。
危险…罗伊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连挪步都感到困难。呼吸顿时沉重起来,浊气哽在嗓子眼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四肢木木麻麻的,全身上下只有心脏发疯一般激烈地鼓动着…咚!咚!咚!“安、德烈…”一个声音在屋子中笨拙地呼喊,虽然稚嫩,却如一道福音奇迹般地解开了安德烈施加在罗伊身上的“符咒”
罗伊“呼”地吐出一口长气,突然觉得浑身无力,险些没站稳,手心里是满满的冷汗。安德烈急急地转过身,亚兹抚着墙站在他的身后,已经恢复冷静的琥珀色双眼呆呆地盯着门外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