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许是他的措辞过于具有冲击力,苏暖暖一时竟没接上话。
她面上有些发热,转头无措的去看白彦,发现对方正低垂着眉,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好在,查房的医生似乎也并不是非要等到她回答,他又转了眼:“今天是术后第一天,半夜很容易发烧,陪床的人要格外注意。”
白彦点点头,已抬了眼:“嗯……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他的面上几乎没什么神色,语气也是淡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中年医生闻言瞧了他眼,一时倒没再言语。
可听了这话的苏暖暖,心中却开始不是滋味起来。
她以前隐约听周怀蝶提过的。
白彦的父母,感情并不是太好。
可是,不太好到……就连亲生儿子的身体状况,他们都不关心的吗?
苏暖暖转头瞧白彦,他刀削斧斫般的侧颜线条极为优越,可此时,却似乎也显得极为寥落。
一种比愤慨更浓烈的心痛来的太快,让苏暖暖忍不住脱口而出:“那陪床主要要注意些什么呀?”
中年医生瞥了她眼,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半夜每两小时测一次体温,伤口要是出血不止的话,就按铃……”
交代的话并不多,苏暖暖却听得很认真。
她点着头,同他反复确认,就差要拿个小本记下来,直到医生查完房离开,她还在自顾念叨、消化着……
“咳咳……”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带着咳嗽的闷闷笑意,苏暖暖有些回过神,“你笑什么?”
白彦敛了眉,直勾勾的盯着她,他斜靠在身后床栏上,一双眸子好像在熠熠生辉:“胆子这么大?要陪床?”
他打趣的意味甚浓重,但苏暖暖先前的孤勇却未退,她索性有些破罐子破摔。
“是啊,我还欠你一夜收留之恩呢,怎么?不愿意啊?”她笑的眉眼弯弯,像极了两只小月牙。
为了不给白彦拒绝的机会,苏暖暖又退了两步,走到茶几前的沙发上轻轻坐下:“不会打扰你的,你看,这里就蛮好。”
白彦住的是一个VIP单人套房,沙发、淋浴、洗手间一应俱全。
那沙发是可折叠的,放下来时,睡一个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苏暖暖坐在松软的沙发床垫上,与白彦浅浅对视着,她的目光虽不避不让,但双手却在不住地摩挲着沙发皮面。
他该不会……从病床上站起来拎她走吧?
苏暖暖在心中不住地对比考量,以他们的身量悬殊,她是毫无胜算可言的。
如果他要来拎她?那……她就抱住沙发腿不撒手?
嗯……苏暖暖在心中默默做着决定,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此时此刻的行为有多么的不矜持!
可是,毕竟医生说的多吓人啊!要是他半夜突然发起烧来,烧坏了怎么办??
苏暖暖瞧着他俊朗的眉眼,似乎陷入了微微的沉思。窗外微风拂过,将白彦的病号服微微吹起,透出了些劲瘦清癯的形态。
苏暖暖一时看呆,又忙撇开眼,正想再说几句劝劝,忽听他轻轻开口,嗓音已有了些磁意:“那就,麻烦你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应承,苏暖暖一时有些发懵,看着白彦含笑的眼,她亦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到傍晚,苏暖暖就去医院食堂端了两份晚餐,回来路上,她给夏木打了个电话。
她今天本来是准备回去的,可是事发太突然,如果不回去,那就只能找人来圆个谎了。
思来想去,苏暖暖还是觉得夏木最合适。
电话是响了几声后才接的,夏木那边微微有些吵。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略显油腻的中年男声就先蹦了出来:“夏老师真是后生可畏啊!来,我敬你一杯!”
然后便是一阵客套推拒的声音,苏暖暖微微皱眉,等夏木声音再出来的时候,周遭已安静了不少,显然,她已换了一个可以接电话的地方了。
“什么事?暖暖。”
“呃……想让你帮我个忙来着的,你喝酒了呀?”
“嗯,无聊又不可避免的饭局。”
夏木撩了撩鬓边长发,抬眼看着不远处房间里的推杯换盏的乱局,精致温柔的眉眼中显出些淡淡疏离。
她又转了眸色,询问苏暖暖:“是什么事呀?”
苏暖暖一股脑儿的和她说了原委。
夏木沉默了两秒,才开口答她:“哦……所以小太阳是要去勇敢追爱了,拿我当挡箭牌呢?”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打趣,让苏暖暖忍不住红了脸:“姐……”
听着她开始糯糯的撒娇,夏木也带了笑:“好啦,你是真的喜欢就好……青春,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无畏的呀……”
她的话里好像带了些叹息,苏暖暖还想说什么,那边又已吵起来了,夏木好像被什么人拥着进去了。
苏暖暖一时也没再听着回音,不免有些担心,她想了会儿,给林惟楚发了条短信。
那头,林惟楚一收到信息,就给夏木打起了电话,可响了半晌,却没有人接。
他又接连打了好几个,还是无人接听,饶是林惟楚再懒散的脾气,也被磨出了些不耐。
他握着手机,漂亮的桃花眼轻轻眯起,冷意蹦散开来,他转手间,又拨通了几个电话。
Y市就这么大,要查,不是什么难事。
等他匆匆赶到夏木他们吃饭的酒店时,天,已经渐黑了。
林惟楚刚停好车,便瞧见夏木和一群人走了出来。
走在中间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正和周围人说着话,一双眼睛却直往夏木身上瞄。
后者虽有些不耐,却依旧浅浅的笑应着,温柔的长发披在肩上,衬得她肤白凝雪。
林惟楚站在远处瞧了会儿,眸中冷意渐浓。
夏木今天套了身烟灰色的毛衣,是很简单的基础款,一条普通的牛仔裤,却被她穿出了些干净又妖媚的味道,一点也看不出生育过的痕迹。
那大腹男细细碎碎的说了半晌,也不见散场,左不顾是些“夏老师前途无量”、“刘校长要好好栽培”之类的话。
林惟楚等的有些烦躁起来,在那人伸手要与夏木握手时,他终于走了上去:“王局长,夏木还多蒙您照顾了。”
他来的太过突然,又兀自握住了那大腹男的手,宣告主权的意味过于明显。
众人纷纷转头看夏木,还未等她应答,林惟楚又客气的笑:“下次我家夏木做东,各位可一定要来呀。”
他虽浅浅的说着,一双桃花眼里却是光芒四射,一时间,众人心下了然。
都道夏木嫁了个豪门,却也没有多少人羡慕她。
原因就是她这个老公,据说曾经因为意外伤人入狱,直到这两年才回来。
原以为是个多扶不上墙的烂泥,却没想到是个如此矜贵的嫡仙儿?!
众人一时不免唏嘘。
王局长也是多年摸爬滚打过来的,他随即满脸堆笑:“原来是林公子啊?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林惟楚的父亲林世文,是Y城首屈一指的大户,曾经靠着婚庆产业白手起家。
“多谢局长挂念,父亲年纪大了,现在身体不如以前了,如今游游山玩玩水,挺自在的。”
“那林氏现在是?”
“暂时是由我负责。”看着对面人满眼的询问,林惟楚答的倒是谦和又大方。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巨大波澜。
只道林氏这两年大刀阔斧,一改往日的保守风格,原来是早早就换了掌门人啊?
现在的林氏,几乎已经垄断了整个Y市的婚庆市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大家一时呆住,连同王局长在内的所有人,再看眼前这个清雅出尘的年轻人时,都带上了几分敬意。
“林公子真是年轻有为呀,我们夏老师也是,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局长转头看夏木,誉词脱口就出,旁边的众人也纷纷起起哄来:“是啊夏木,这么优秀的老公,你怎么藏着掖着呀?”
“是怕被我们抢跑了吗?”
众人纷纷笑起来,夏木一时正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忽听林惟楚轻轻的道:
“哪里是该她担心,明明提心吊胆的就是我啊。”
他的嗓音清淡,却又好似温柔无限,话语中蕴着的真真假假的浓意,让夏木都忍不住转头瞧了他眼。
林惟楚那双耀目的桃花眼,正在在大厅掩映的灯光中勾出些缱绻,可他又偏生只盯着她看,好像那些要溢出来的深情,都是给予她一个人的。
耐不住这样灼热的目光,夏木微微挪开了视线。
周围人早已又爆发出了一阵暧昧的笑声,纷纷推着夏木和他一道离开了……
上了车,周遭环境一下安静下来,夏木只觉得头有些钝钝的疼。
她今天着实被灌了不少酒,那个王局长虚与委蛇的试探,她并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成年人有些场面上的话,她不得不过。
其实也是这两年,她与林惟楚撇得太过干净的缘故,但凡是她高调一点,今天在酒局上,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夜风拂来,将夏木的青丝撩得飞飞扬扬,她撑着腮转头看窗外,“也好,至少眼下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
只是身边这个,又要怎么处理呢?
她想的头愈发昏沉,索性拿起手机来装死,一看,才发现林惟楚给她打了好多的未接来电。
先前和苏暖暖电话还没通完,她就被拥进了包间,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把手机扔进了包里,压根就没听到。
“不好意思啊,之前手机放在包里了。”
她抬起脸,转头瞧了他一眼,林惟楚正在专心的开车,闻言倒是难得的沉默了。
就在夏木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突然将车停在了马路边,有些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如果是看到了,那你会回吗?木木。”
最后那声“木木”,他唤的深情又悲戚,听得夏木微微一颤,有些口不对心:“当然。”
但显然,她又并不想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瞟了眼周遭便道:“就送到这儿吧,再下去,你就要绕路了。”
说罢,她就要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刚解开安全带,却又被林惟楚一把拉过,堵住了去路!
粗放的动作与他漫不经心的性子实在太过背驰,连夏木也忍不住一顿:“你……你做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林惟楚在一片苦笑声中倾覆了过来:“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木木……”
这两年,他做小伏低的还不够多吗?
她说她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他便没有再主动招惹过她,只是借着儿子,才能和她说上那么几句话。
她说要和他做朋友,一切顺其自然,可是有谁家的朋友做的像他这么窝囊?只能在无数个深夜默默守护她回家,连个影子也不能露?
许是林惟楚低垂眉眼上的悲伤过于浓重,夏木也有些撇了眼:“林惟楚……”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逐渐压下来的身躯堵住了后半句。
林惟楚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哑哑的,有些像是撒娇,又有些像是控诉。
“木木,这个死刑,你到底还要给我判多久啊?”他说话时的热气,尽数喷在了夏木颈间,暗哑微喘的嗓音激得她一阵酥麻。
夏木微微战栗起来,下意识的就要挪动身体,却不想被林惟楚控的死死的,一时间,进退两难。
……
此时同样和夏木进退两难的,还有正坐在医院病房沙发上的…苏暖暖。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节目,又时不时的瞟瞟手机,已经快十点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要洗澡了?
白彦受伤的是手,难道……她还要给他帮忙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