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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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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爷爷中午时去世了,狗狗晚上时走丢了。

震天的哀乐中,夏思邈看到了“节日来临,外来人口偷走吃掉家养犬”的新闻报道。

葬礼第一天,狗狗没回来,夏思邈冒雨打伞寻找了一天。第二天,狗狗还是没有回来。

亲人安慰她,小狗是去找爷爷了。但实际上,大概率在油锅里。

或许已经下肚,或许被制成腌肉。

到了第四天,葬礼各项事宜都已经完成,从五湖四海赶来奔丧的亲戚也都归家。

夏思邈合上了爷爷的遗照。隔壁房间的灯永远不会再自己亮起,阳台上晾晒的雷锋帽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桌上还剩下半罐爷爷没来得及喝完的牛奶。

夏思邈再一次联系了前夫。

电话那头,□□董事长江顾霄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歉意:“我出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

江顾霄:“昨天。”

夏思邈沉默一会儿:“……为了找她?”

“嗯。有人在国外看见她。”

夏思邈被檀香蜡烛连熏好几天,家里残留的余香让她忍不住咳嗽。

“嗯……真的要做到这样吗?她已经消失三年了,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手机那头突然没了声,过了良久,夏思邈捕捉到一轻轻的叹气,江顾霄缓缓地:“邈邈,当初结婚时我就跟你说过,我心里有她。3年中,我没有一天没有停止思念她。这样对你实在不公平,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说万一她知道你再婚过,会不会原谅你?那我这个曾经名义上的妻子,算是缺了大德。”

江顾霄一愣:“不,当然不会,我和她毕竟有过一个孩子……你声音听上去不对劲,你在哭吗?”

夏思邈笑:“是啊。我现在在你家门口,等了你一整天,饭都没有吃。你要来找我吗?”

江顾霄皱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当是假的就是假的吧,反正我就等在这里了。别人问我在这里干嘛,我就说在等江顾霄,变成地缚灵都要等他回来。”

江顾霄扶额笑了:“别闹了,我这边才凌晨四点。”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其实我觉得我儿子跟你有点像。”

“哈?现在想起你那便宜儿子了?结婚三年,我们不光X生活没有一个,你那宝贝亲儿子我甚至都没见过。你现在跟我说我和他像?你没事吧?”

倘若换成别人,是绝对不敢和□□的江总这么不客气的。

可夏思邈不一样,她从出生开始,说话就这么冲。

更何况江顾霄心中还有愧,于是他苦笑笑:“……他连我这个亲生父亲都不认,怎么可能愿意见你?”

“别,你这么说,反倒像是我的错了。当初跟我说结婚的可是你。”

江顾霄:“你好歹算是他后妈。”

“放屁,都离婚了,后什么妈?”

江顾霄似乎有难言之隐,语气都沉重了几分:“邈邈,虽然我们没有夫妻情分,但是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里,夏思邈内心止不住地呵呵冷笑。

就听那男人继续说:“我只知道她在法国,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许会找一个月,也许会找一年、两年,直到找到她为止。”

“那你可真是个大情种。”

江顾霄笑了一声:“算是吧。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我儿子。”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给他留那么多钱,还有助理,普通人求都求不来,可拉倒吧你。”

江顾霄犹豫了一下:“我那天亲眼见到他和几个不三不四的流氓厮混在一起,他这样下去早晚……”

不三不四的流氓?

噢,乳臭未干的初中生啊?

夏思邈乐:“按照你的性子,不该棍棒教育,军事化管理吗?”

江顾霄的声音像瞬间苍老十岁:“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夏思邈:“……”

江顾霄:“打也打了,捆也捆了,这不孝子就是那副德行。上次我亲自去抓人,你猜怎么着?”

夏思邈:“打住,我不想听了。”

想起这事,江顾霄就气不打一处来,睡意全无,脸色立马黑了:“他竟然说‘想带他走,就开车从他身上压过去’!你说说……”

夏思邈:“?”

这么有病?

“我在国内心心念念的,只剩下他了。”

夏思邈:“哦。”

她和江顾霄三年婚姻,纵使没有爱情,可这么长时间,她多少对这男人生出了一些与别人不同寻常的依恋来。

牵挂的只剩自己亲儿子……

竟然这么说。

乍一听,还真有点伤心。夏思邈嘲讽地笑。

哎。

真有点。

伤心。

江顾霄似乎全然没在意过夏思邈的感受,继续说着:“所以,你可不可以替我去看看他?”

夏思邈简直要放声大笑了:“江顾霄。”

每当她连名带姓地,似笑非笑的这么说的时候,就表示真的生气了。

“在你眼里,我从来就没当过一天女人,从来都是活菩萨,是不是?”

那头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江顾霄才道:“……我把他的信息发给你。”

手机上的信息框跳了出来。

动作可真快,跟他签离婚协议书一样快,跟他去找回他初恋的速度一样快。

夏思邈扫了一眼,都没看开来,直接删了。

对方等着她的回答。

夏思邈深呼吸,顿了顿,像是在酝酿,然后恶狠狠地:“你真他妈煞笔,你跟你儿子一样煞笔。你的儿子你自己照顾。”

“别让我再见到你们这一家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夏思邈掐断了电话,把前夫的号码微信全部加进了黑名单。

初春的夜晚来的迅速。

厨房燃烧纸钱的点点火星,顺着窗户飘出去,成了黑夜里闪烁几下后又瞬间熄灭的红色。

“闻奶奶?”夏思邈在灵堂前寻到了闻华珺,往她身上批了一件外套。

已经近七旬的老人,满脸憔悴。原本眼眶就干瘪着,现在眼皮半耷拉着,仿佛睁不开。

“邈邈来了。”闻华珺声音沙哑。

“嗯。闻奶奶,咱们去休息吧。”

闻华珺不似她亲祖母,却胜似她亲祖母。从小便看着她长大,小时候闻奶奶就经常说:“乖邈邈,嫁来我家,做我江家的媳妇儿,可好啊?”

后来她真的嫁给江顾霄,按照辈分,她应该喊闻华珺“妈”。

但是“奶奶”这一称呼喊了那么多年,硬是改不过来了。

现在也没改的必要。

闻华珺把大黑的小照片摆在了爷爷遗照的一侧。

“这傻狗在你爷爷生病后就一直守在他床边。”

大黑是条极其难看的卷毛黑狗,总是懒懒散散地趴在地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人的脚脖子。爷爷在世时懒洋洋地坐着吃零食,大黑也优雅地趴在旁边嚼着嘴里那块猪肉铺。

只有陌生人上门时,大黑才会晃着肥敦敦的身体溜达过去,露出一点狗狗的模样。

人没了,狗也没了。

“老战友啊,你怎么就走的那么快?”闻奶奶看着夏家老爷子的照片,悲从中来,忍不住又流下眼泪,“邈邈从小没妈,你那混账儿子也没在意过她。你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

夏思邈眼眶一红:“奶奶,我还有你。”

闻华珺悲伤道:“你爷爷生病后,虽然他只能躺在床上,但以前总是知道有个人在那里等着,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夏思邈在她面前蹲下,将脸枕在闻华珺膝上,轻声地:“奶奶,我也是一个人。”

闻华珺摸着夏思邈的头。她最惦记的就是夏家那白白嫩嫩的小女儿,生怕被夏家人教坏,几乎是当做自己的亲生孙女在养。

原本以为她和江顾霄是善缘,便一直在撮合。

到头来竟是一地鸡毛。

“邈邈,是我们江家对不起你。”闻华珺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上火,“他惦记的那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就算真给他找到了,也休想进门!我就认你一个儿媳妇!”

“只要我活着一天,江家就不会有一个认那女人的,我呸!”

越想越冒火,要是此刻江顾霄还在,闻华珺一定拿着拐杖狠狠抽他。

夏思邈笑着摇摇头:“让他去吧。”

闻华珺一听,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连忙握住她的手:“邈邈啊,那混账东西对你说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明明最惦记的就是你!”

“你再给他一点时间,等他想通了,一定会回来找你了。”

夏思邈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会同意和江顾霄结婚,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成全闻华珺的心愿,也算是自己的孝心。

听到华珺这么说,夏思邈一点都不意外。

人老了,总是希望儿女都能和和美美,常伴身侧。

夏思邈小小声:“不管有没有江顾霄,你都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祖母。”

闻言,闻华珺又淌下一滴热泪,顺着她纵横的皱纹滚落,砸到地上。

“好,好。”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孙女,谁都别想欺负你。”

仍然是彻夜未眠的一晚。

自从爷爷去世后,闻华珺就睡不着觉,于是每晚都是夏思邈抱着她的胳膊,陪祖母入眠。

深夜听着闻华珺平静的呼吸声,夏思邈毫无睡意。她看着悬挂在头顶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有一瞬间觉得那东西变了形,摇摇欲坠地向她扑来。

再乍一看,刚刚全部是幻想。

时钟安稳地走着。

普通而冗长的夜晚,夏思邈想到了很多过去的往事,人生的第一本漫画、骑在爷爷肩头看到的天空、还有悠扬的歌声《东方红》……当她闭上眼,白天听到的话、看到的人又全部浮现出来。似乎还听到了狗叫。

她觉得很压抑。

这种难受的感觉压迫着她,想让她去毁掉些东西。

还是睡不着。

最终,夏思邈蹑手蹑脚地偷偷出了门。她开车去了她和江顾霄的家。

哦,现在是她的家,她的别墅了。离婚的时候,江顾霄就把这套房子留给了自己。

房子中的物件、房子承载的回忆,江顾霄一个都没带走。

夏思邈找了个铁桶,先是把当初仓促拍的婚纱照一股脑儿地翻出来,烧了精光。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在焚烧爷爷旧物的时候,那些藏在深处、已经蒙灰的记忆,都会不听话地跑出来。自己不愿回忆,眼前浮现的却越多。

而在烧这些婚纱照时,夏思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们竟然还拍过婚纱照?

什么时候拍的?

为什么拍?

夏思邈通通都不记得。想来江顾霄也应该不记得。

烧完婚纱照,夏思邈觉得索然无味。

原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江顾霄断的干干净净。

但她现在才发现,他们之间,好像从来都干干净净,没有分毫藕断丝连。

庭院里樱花开了。

阵阵风吹过,屋外顷刻下起了浪漫的樱花雨。

明亮的路灯下,枝桠微微摇晃,春樱似雪花,整栋别墅都被一片粉色的梦幻海洋点缀。

在火舌吞没最后一张照片的最后一角时。

夏思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她还是哭了。

大概是因为,这是她失去最多的一个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感谢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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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爹不知所踪,假爹待她苛刻。

还有个野爹,只有小时候见过几面,印象里是个屑人。

这天,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对方薄薄的眼皮垂下,锋利的下颚线条上有些许胡茬,半长黑发被顺到脑后,宛若狼尾。

他指尖夹烟,凌厉的眼神中透着懒散,神情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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