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知非回了趟父母那里。
“能谈谈吗?”他挑的不是饭点,也没打算在这吃饭,李梦本忙着?去张罗,看他这?态度,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母子就在客厅坐下了。
“妈想怎么样?”他直奔主题,“想逼张近微和我离婚,想把我生活彻底搅和散,我没说错吧?你能得到什么?看我痛苦,真的能让你高兴?”
单知非眉眼间的疲态挥之不去,创业初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真的不懂,为什么母亲还要来给他添堵。
“你知道我为什么厌恶张近微吗?”李梦胸膛起伏,“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单知非,你还记得自己以前什么样子吗?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现在,为了一个女人……”
“妈,”他不耐烦地打断她,“别粉饰了,我没变,你把自己对婚姻的怨气转嫁到近微身上,你本来就看不上她,所以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但你要清楚,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我那个家,张近微是女主人,这?里才是你的家,麻烦你不要越界。单霁尘是我们的孩子,我跟张近微能照顾好他,也请你不要插手,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李梦气到脸色发白:“你是在教训妈妈吗?”
“我对妈很失望,妈什么时候变得像烂俗伦理剧演的那种恶婆婆了?你忙自己的事业不好吗?你平时的风采哪里去了?为什么跟张近微相处起来,你就非要不停释放恶意呢?”
单知非口齿非常清楚,他不打算听母亲胡搅蛮缠,直截了当,站起身:“如果真的把我当儿子,就不要逼我,逼我在你跟张近微里必须选一个。如果一定要逼我,我很抱歉,我选择自己的妻儿,妈这?辈子都是生活的强者,就算没儿子,也会过的很好。”
“单知非,”李梦一阵头昏,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你今天,是来跟我断绝母子关系的?”
“我没想过,我从没想过要和家人这?么说话,是妈太过分,我不得不这?么说,我轻描淡写说几句你会搭理我吗?不会,你只会变本加厉,我不想知道你跟张近微说了什么,因为我清楚,没一句能听的,你将心比心,当年奶奶这么对你,你什么感受?”
单知非神情严肃,他语调不高,语气也不冲,但字字钻心。
李梦冷嗤:“因为我做事从来都能让人看的起。”
他挑眉:“张近微做事哪里让人看不起了?你想说什么,想把她父母的错摁她头上,还是董时雨的问题摁她头上?我比你了解她,你想挑的那些毛病全跟她没关系,我以为,有了单霁尘,一切可能会变好。是我想多了,既然如此,我们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母子两人有种不事张扬的针锋相对,单暮舟人在书房,门开着?,他听得一清二楚,在李梦终于忍不住冲单知非罕有地发火时,走了出来。
“你有什么怒气,在家里发,不要再为难两个孩子了。”他看看单知非,“回去吧,安抚安抚近微,你们俩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爸……”单知非欲言又止,他没往下说,又看看眼睛泛红的李梦,顿了顿,说,“我还是那句话,从没想过跟家人闹翻。但我今天的态度同样很明确,我珍惜我现在的小家庭,先回去了。”
门被带上,彻底隔开了他和里面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交涉的父母。
单知非从家里出来,那个样子,好像和从前别无二致,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割舍了的。他一度觉得自己父母都是极为开明、包容的那类人,可母亲让他失望。
失望大概才是人生的常态。他倒没有太多功夫去唏嘘感慨这些,有那么点情绪,也很快被忙碌的工作吹散。
事后,单暮舟给他发信息,那意思,无非是让他不必担心妈妈,安心工作云云。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这?些年,跟父母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谈不上浓烈,也谈不上生疏,单知非总是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一清二楚,唯独16岁那年的愿望落空,一直耿耿于怀。
娶到张近微,就是他想要的最佳结局。
又一次很晚回到家,他回来时,张近微趁孩子睡着,正开了电脑,在网站接单,她还是喜欢捣鼓她的画,搞什么手游人设。疫情原因,张近微因为哺乳期不能去上班,加上公司本就裁员,她索性辞掉工作,计划着?带单霁尘到两岁,送托班之后,再出去找工作。
他身上有淡淡酒气,找了代驾,进?门第一件事是习惯性洗手。张近微从身后抱住他,问他累不累。
“还好,晚饭怎么吃的?”
“做了份拌饭,搞砸了,很难吃。我又下的水饺,给单霁尘做了点辅食,陪他玩会儿,不到九点钟睡的。”张近微轻声跟他说自己一天在家忙了什么,单知非一直在认真听,末了,告诉她,“我回来时发现小区有株树长的很奇怪,明天我早点回来,我们带孩子下去看看?”
他总是这样,遇到一丁点新奇的东西都会立刻跟她分享,张近微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好啊,我今天带单霁尘下去,有漂亮小姐姐逗他,他就对人家笑哎。”
“这?么懂?”单知非笑着?往卧室走,静静站片刻,又悄然退出来。
他躺张近微大腿上,阖着?眼,张近微很轻柔地给他按摩着太阳穴,单知非带点儿鼻音,跟她温吞地聊着?天,手上戒指没褪,一直在指间慢条斯理地摩挲着。
单知非很喜欢张近微挑的对戒,爱不释手。
“见边池了,考虑他那个项目。”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要看落地怎么样吗?这?么快决定了?”
“我打算亲自去趟广州看看。”他摸到手机,“这?是他们那个智能AR空间应用,”
张近微看完视频,说:“你对边池的团队有信心吗?他是首席架构师吧?”
“这?玩意儿需要的是过人天赋,壁垒很高,技术跨度大。我其实也想看看他们这伙人最终能搞出什么名堂来,看背景挺能唬人的,有我校友。”单知非人很松弛,在外面再怎么端着紧绷,回到家里,在张近微面前他说话特别随意。
“回头给你搞个Hololen2戴上,感受一下?”他好像来了那么点儿兴致,张近微想了想,问他:“你有没有问问爸的意见?”
“问了,政府支持力?度是有的,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对我爸的感觉,我高中时觉得他不过如此,等?到步入社会,才发现他还是很有洞察力?的,是我年少轻狂了。”
张近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的家庭,跟单知非完全是南辕北辙,她对爸爸什么感觉?她压根没机会去怎么接触。
单知非抬眸,看她一眼,张近微长睫掩着?情绪。
他握住她的手,细细揉抚:“是不是这个话题让你不舒服,我们换个。”
她摇摇头:“不是,就是,嗯,有点惘然,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不过也没关系,我只在乎你和单霁尘。”
单知非从她腿上起来,揽进怀,打趣说:“我当表白听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清澈又坦率,模样跟少年时几乎没什么改变。张近微瞧的发呆,又觉得很神奇,时间过的真快,两人居然从少年变成了人家的父母。
她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硬,嘴唇却软,于是,张近微开始专心致志地吻他。
“现在很喜欢瞎摸啊?”单知非气息紊乱地笑话她,眸子向下,张近微的手没有要拿开的意思,她羞赧地继续动作,红着脸问,“你不喜欢吗?”
单知非显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一把按住她,深吐口气:“你再这?样,我恐怕真要拿你去火了,乖,给我倒杯水,行吗?”
他连她例假哪天来的,都一清二楚。
“其实,也可以的。”张近微坚持了一下,把他的手放在敏感处,她穿着?裙子,很方便他为所欲为。
已经好几天,到尾声了,所以欲望来的格外凶猛。
单知非轻轻把她从身上挪开,站起身,和张近微保持安全的距离,他揉着?眉头笑:“我去喝水。”
张近微看着?他,目光一路尾随,等?单知非在那不停喝水时,鼓起勇气说:
“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你想我用手还是……”她摁了下嘴唇,“我都可以帮你。”
单知非差点没被她呛死。
他满嘴角的水渍,深吸了口气,审视着?笑:“说说,都在哪儿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张近微一面不好意思,一面泄气地问:“你不喜欢啊。”
他还真不舍得她这么……刺激。
靡靡画面,单知非光想想就头皮一阵阵窜麻。但那种情况下,真的太容易失控,揪着她的头发像打桩机一样,单知非会觉得有罪恶感,不够尊重她。
“喜欢死了,”他微笑一下,像是斟酌,“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这?都哪儿学的?”
张近微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忽然,她跳下沙发,跑向阳台,一回头,长发飞舞:
“下雨了,风挺大的。”
单知非便走近几步,说:“阳台坐会儿?”
两人就在阳台那看雨幕中的江景,雨声琳琅,慢慢冲淡心里的那份躁动,张近微突然就想起语文老师抑扬顿挫读《听听那冷雨》的情形,她叹口气:
“我老是背不会余光中那篇文章。”
随后,单知非很流畅地背了段开头,问她:“是说这?篇?”
她惊奇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你还会背高中课文?”
“当时会背了,就一直记得吧。”单知非轻描淡写地说,看看她,“差点忘了,张近微同学的学习能力总是有点欠缺的。”
张近微当然服气,不过,她很快说道:“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知道我算记性好的,还是不好的。”
“不好的就别记着?了。”单知非不动声色提点了句,他抱着白开水,喝的有滋有味,雨声美妙,夜景飘渺,两人坐在藤椅里,像电影定格的一帧画面。
后来,张近微说自己得赶紧继续忙,单知非跟着?她到书房,挺认真地问:
“现在什么价了?”
“五千到六千。”张近微眯着眼笑,“反正,单总是看不上这?点小钱。”
她自己大概有多少能耐,心里有数,不过倒也没妄自菲薄。这?座纸醉金迷的都市里,有人能上天揽月,有人能下洋捉鳖,她呢,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用心完成?,就是胜利了。
“可以啊,张近微,我还以为这?顶多几百块钱,这?么贵的啊?”单知非凑近了看她的角色设计,虽然不是很能欣赏这种画风,但还是给了充分肯定。
张近微打了下他的胳膊:“什么呀,你太不了解这个圈子了,看,这?个外包十几万,”她点开一张阴阳师,“这?都是TOP级别的单子了。”
单知非确实不怎么了解。
“我现在就希望自己能接到游戏的美宣。”她托着?腮感慨,十分严肃地告诉他,“家里不能老花你的钱,虽然,可能只是杯水车薪。”
“你以后又不是不工作了,别这么大思想负担,我是男人,我不养你跟单霁尘,你是希望我去养别人吗?”他打趣她,但目光柔柔的。
张近微眼睛不离电脑,斜来一眼:“那谁好说?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们母子……”
说着说着,她发现单知非的眼睛就沉下去,回身抱住他,嗔怪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啊,开玩笑的,刚才你不是也跟我开玩笑吗?双标狗。
确实,他这?方面很小气,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开玩笑,但张近微不能说。单知非神情缓过来,想了想,说:“你有时也很爱跟我生气。”
“那怎么办?”她装作苦恼地晃了晃他的腰身。
“这?样吧,每个月,我们互相给对方三张免生气的卡,一旦出示卡片,无论对方有多气,都不准再生气了。”
单知非露出一种你很幼稚的表情,他敲了下她脑门。
奇怪的是,他很快说好,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个办法似乎挺不错?
“你忙吧,我陪你。”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旁边的榻榻米上,时不时的,把目光往她那里投射片刻。
“去看看单霁尘嘛,你老盯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张近微余光瞥他一眼,笑着?吩咐。
单霁尘小朋友的习惯如今非常好,虽然,出生那会儿让爸爸妈妈着?实操碎了心。但如今,显然是往单知非那个方向发展,小小年纪,就有了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是个让人省心的宝宝。
夜雨泠泠,张近微饮尽最后一口茉莉毛尖,关了电脑。
然后,给了单知非突如其来的一吻,舌尖的清香暗渡,他抱紧了她。
“我们一起洗澡好不好?”张近微调皮地在他鼻端上蹭过去,又蹭回来,“把窗户开着?,我想听着雨声洗澡,你呢?”
他当然说好。
他说好的一刹那,和很多很多个时刻重叠,张近微望着?他,低头腼腆一笑,这?样就很完满。
不对,这?样再完满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谢幕啦,冬去春来,春又尽,谢谢你们陪伴这个故事。
完结后,能不能举手之劳在APP打个分呢?谢谢啦!希望大家都能和爱的人一起,这颗心,永远可以因为爱而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