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刹那之间,比空无一人还要安静的教堂,连人与人之间的呼吸都紧张起来的氛围。
池叙转过头,看见无比熟悉的小姑娘的脸庞,在教堂的暗光下透着温暖而令人想要亲近的光泽。
他突然也想试一试,她口中不知道算不算是大逆不道的事。
“这里允许接吻吗?”
他情不自禁地问出来,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能让人误以为是幻听。
许愿由始至终都扬着脸,望着最前方那位神圣之人,听见他的话时微怔,而后垂下眼眸,清浅地笑。
“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的想去做的意思。”
她眼眸清亮,目光如蝴蝶一般灵动,眼帘扑闪之间,她收回笑容,食指抵住他的额头轻点了下,语气不能再正经:“这里不是可以玩闹的地方,你收敛一点。”
池叙轻啐一声。
也不知道不正经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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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教堂的时候,许愿顺手将那份报纸放回了报刊栏。
“我以为你会带走?”池叙抱着双臂,懒洋洋地询问她。
许愿摇摇头:“不带走了,刚刚把感兴趣的内容都看完了。”
两人沿着小道走了一段,池叙忽地问她:“你很喜欢去教堂这样的地方吗?”
许愿想了想,认真道:“原本是没什么兴趣,今天突然想要进去的。不过就今天我对教堂的感觉来看,应该是喜欢的。”
他接着她的话打趣道:“那你以后是不是就要信耶稣了?”
“不知道。”她很诚实地说:“现在的我还是坚持无神论的,但是坐在教堂椅子上的时候,我又觉得相信他是我应该做的事。”
“或许以后是会相信的。”她顿了顿,补充道:“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表达出信任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池叙不置可否。
“我记得这边附近还有一个景点,我们过去逛逛吧。”
吃完午饭后,许愿不由分说,对着导航将池叙往她口中的景点走。
这座热情的城市许愿来过很多次了,但这个城市最负盛名的一个景点许愿却从没去过。
那是一座牌坊,依然是殖民时期留下的产物,周边还有钟表博物馆和近代留下来的炮台。
作为全世界来这座城市的旅客必打卡、且没有与这个景点的合照就不能算是来这里旅游过的牌坊的著名景点,尽管现在是午饭时间,通往牌坊的阶梯上仍然站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许愿的一腔热火在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头的那一瞬间荡然无存,象征性地拉着池叙爬上了牌坊摸了一把石墙,就转头去了隔壁的钟表博物馆——
真不怪她冷淡,不说这个‘世界景点’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牌坊,就算是她想要象征性地跟它拍个合照,还要特地用红线条把自己圈出来才能让朋友圈的人知道原来她在这里。
“我下次真不想去这种全是旅客的景点了。”
钟表博物馆里,她侧过头在池叙耳边悄声抱怨:“大老远跑来这里看人头有意思吗?无聊死了好不好!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只要是景点都差不多。”他耸了耸肩:“去哪里都一样。”
“可是我就是很喜欢旅游。”许愿不太高兴地戳了戳他胸膛:“你不觉得一直待在同样几个城市里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池叙:“不觉得。”
“我以后肯定是要存钱周游世界的每一个旮旯角的。”她板起脸:“你是不是不打算陪我?”
“我哪敢不陪你?”他被许愿磨得忍不住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蛋:“我怕你到时候一个不顺心把我甩了,我就要孤独终老了。”
“你去找别的女孩。”许愿面色终于缓和了些,但依然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又不是非要我一个。”
闻言,池叙面儿上终于有了些波澜。
他家女朋友还真是,连送命题都不怎么会出,主动把毛伸到他面前给他顺。
“找不了别的女孩了。”池叙手指在她后颈捏了捏,被她细皮嫩肉的手感舒服地眯起眼:“这辈子只看得见你一个人了。”
他指尖还夹杂着门外寒风的温度,冰地许愿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没能躲过这撩人的攻势。
但海盗是被他给哄好了,脸上还浮着丝可疑的红晕,从喉腔里轻哼了一声出来。
“勉强算你过关了。”
吃晚饭的地方是池叙找的,一家当地的茶餐厅。
许愿点了他们店的招牌,双蛋酱油叉烧饭,半熟的温泉蛋煎地双面金黄,粒粒饱满的大白米饭上浇了酱油,肥瘦相间的蜜汁叉烧和鲍汁菜心一块块罗列在饭前,诱人至极。
她走了一下午的路,参观炮台时还爬了会儿山,这时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顾不得等池叙点的菜上了后一起让相机先吃,直接就用汤勺搅碎了两颗蛋黄。
金黄色的蛋液沿着被戳破的膜里流出来,和饭菜搅拌在一起,鲜香可口。
“怪不得说是米其林上了星的茶餐厅,这也太好吃了吧!”把盘子里的饭菜全部消灭光,许愿特别不矜持地打了个饱嗝:“我要为错怪了它道歉,我现在已经想不出最好的词汇来形容它了。”
池叙嗤笑了声:“你刚开始还嫌弃人家不就是个快餐店,还说‘就一份叉烧饭能好吃到哪里去,还是临江沿南那些快餐店里的叉烧就不叫叉烧了’?”
许愿:“……”
许愿不知道这人到底哪来的勇气,明明他们才交往了几个月,就能让他丝毫求生欲都没有佩戴就敢出来跟女朋友旅游了。
许愿:“池叙,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许愿?”他倒是挺配合的:“我女朋友?”
“既然你还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她特别特别不爽地提醒他:“那你说话是不是应该注意点?”
“嗯?”
池叙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许愿:“你这样子说话会被女朋友退货的你知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池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小姑娘满意点头,还算识时务。
结果还没高兴完,就听这人慢慢悠悠地说。
“但我下次还敢。”
许愿:“……”
她要是再搭理他,她就是狗。
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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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叙本来只是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自家女朋友真记恨上了,当真是没再跟他说过话。
全程都板着脸,问她什么都不说话,实在没办法、必须回答的时候就用‘嗯’来代替。
这让他又想起高二那时候,这人也是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神经,跟她说什么都只会一句‘嗯嗯’。
感觉高二的许愿跟大一的许愿相比,完全没有变化,时间仿佛只会对其他人产生作用,对她却特别宽容,宛若静止了一般,既没有让她容貌变老,也没有让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成熟。
分明今天她都满18岁了,看上去还跟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似的,爱玩爱闹,活泼好动,小脾气也不少。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喜欢跟她开玩笑,喜欢看她跟自己急的样子,喜欢看她在自己斗嘴时吃瘪的样子,喜欢看她赢了时格外得意的样子。
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是她,他都喜欢得要命。
“真生气了?”
池叙跟在她后面,看她木着脸一声不吭穿过人海,伸手扯出她外套的后领。
“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这样了。”
他声音无奈得很,本以为这样她该理他一下了,没想到这人居然当真是头也不回,径自往前走。
许愿越往前,池叙越发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人气着气着脑袋还低下去了?肩头好像也在颤动,就像是……
来不及多想,池叙就着这个姿势,直接一手将人用力往后一拽,拖得许愿一个踉跄,摔进他怀里。
“怎么哭了?”
见她还用手捂着脸,他当下便有些急了,在她耳边轻声地哄。
“是我做错了,你别哭了行不行,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怀里的人还是没理他,反而肩膀耸动地更厉害了。
池叙终于察觉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不顾许愿的阻拦,他将人捂着脸的手往下一拉,顿时气笑了:难怪要用手捂着脸,这人压根就没哭,还在暗地里笑话他呢。
“你现在是不是胆子肥了?”毕竟是自己家的小祖宗,又不能拿人怎么样,池叙气得狠狠揉了几把她的头发:“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拿你怎么样?”
“不然你还真打算把我怎么样?”许愿完全不怕他,看见杆子就顺着爬:“你敢么你?”
他蓦地敛了神色,磨了磨牙:“行,那你倒是看看我敢还是不敢。”
之后两人没再提这件事,许愿拉着他去了离牌坊比较远商场逛了逛,说是要感受一下商场里面的圣诞气息。
她去的这家商场算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商场之一,跟赌场在同一栋楼,内里装修得金碧辉煌,尤其是商场的中间修了一条河道,河道中间一直到十多层都是空的,最顶上修了仿真的天空,有外国船夫吟着意大利当地的民谣,带游客在河道上游船赏景。
“要坐船吗?”陪着许愿倚在栏杆上听船夫唱歌时,池叙问她。
“之前坐过一次,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很多人围着看的感觉。”许愿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吧,我想去对面那家糖果店逛逛。”
许愿在糖果店买了很多糖果和巧克力,美名其曰圣诞节就是要吃糖果和巧克力,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晚上这家商场有专为圣诞排演的节目看,她兴致勃勃地从开始看到了最后,等演员鞠躬谢幕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吧。”许愿叹息了声:“回酒店吧。”
转身之际却被他扯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池叙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
许愿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订的蛋糕?我怎么都不知道?”
“下午刚到这里时,我去了一趟洗手间。”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就顺便去了一趟蛋糕店。”
“我还以为今年来这里过生日,我就吃不到蛋糕了。”许愿顿了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外走:“那我们赶紧回去,不然一会儿这蛋糕就该融化了。”
“等等!”没走两步,小姑娘蓦地回过头,有点儿不好意思,红着脸神神秘秘地问他:“男朋友,喝酒吗?”
许愿当真是言出必行,在征求池叙的同意之后,不由分说拉着他去附近的商店买了几瓶酒。
回到酒店之后又急吼吼地推池叙进浴室洗澡,仿佛今天过生日的人是池叙而不是她。
池叙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之后,房间里已经开好了暖气,小姑娘拿着衣服一阵风似的冲进浴室冲凉。
等许愿从浴室出来已经半个小时之后了,大概是由于开了暖气,她没有穿外套,就穿了件粉色的长袖睡裙,长发扎了个丸子撑在头顶上,脸蛋被水蒸气熏得红扑扑的,未干的水渍顺着修长的天鹅颈滑向半露不露的锁骨。
池叙眼神飘了两秒,不着痕迹地别开眼轻咳了两声:“吃蛋糕吗?”
“吃!”提起这个,小姑娘眼睛都亮了。
她蹬蹬蹬跑到房间放置杯具的地方拿了两个酒杯出来,又蹬蹬蹬跑回来,跪坐在地毯上倒了杯红酒给自己,然后又倒了一杯给他,而后乖巧坐着等池叙给她点蜡烛,关灯许愿。
许愿从没听过池叙唱歌,于是就磨着他给自己唱生日快乐,后者给她磨得受不了了,才用手机开了音乐,轻声跟着音乐合唱。
他声音很低很低,但在生日快乐歌的女声合唱中格外明显,是那种人家说的,特别有磁性的声音。
可能也不算特别好听,反正于她来说是十分满足的。
池叙订的蛋糕不大,就正好是两个人的分量。
许愿本来是想先尝一口自己盲挑的红酒的,结果池叙不让她空腹直接喝,非逼着她吃下了半份蛋糕才让她尝鲜。
谁知刚喝了一口,她差点全给吐了出来。
“这个酒好难喝。”她皱着眉把酒杯往池叙那里推:“我不想喝这个了。”
池叙抿了一口:“还行吧,是涩了点。”
“那你喝吧,我喝别的。”
他意外道:“你还买了别的?”
十秒钟后,许愿又拿了个高脚杯回来,从背包里摸出几瓶啤酒,拉开一罐往里倒。
池叙:“……”
池叙没忍住,乐了:“你见过有谁拿红酒杯喝啤酒的?”
许愿理所当然:“见过,你女朋友。”
池叙:“……行。”
汤面拌着吃,啤酒用红酒杯喝。
他女朋友可真是让人惊喜。
“光喝酒没意思,要不我们来玩逛三园吧?”喝了几口,许愿提议道。
池叙:“行。”
许愿:“我不会让你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一定劈吐你。”
池叙不屑地嗤笑了声。
“今天逛三园呀,逛得什么园呀——”
“动物园。”
“动物园里面有什么?”
“狮子。”
“老虎。”
“大象。”
“考拉。”
……
待两人把所有他们已知的动物说了一遍之后,许愿想不出来,破罐子破摔,憋了句:“蚊子。”
池叙:“小孩。”
许愿:“???”
许愿:“成年人。”
池叙:“管理员。”
许愿欢呼:“你输了,喝!!!”
池叙:“你没说过管理员,为什么管理员不行?”
许愿:“因为我刚刚说的‘成年人’里面就已经包括管理员了。”
池叙:“……”
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看着幸灾乐祸给自己添酒的某人,磨了磨牙:“行,非要这样玩行吧,你可别玩不起。”
“这句话我还给你,我玩这个游戏可厉害了。”许愿笑眯眯地提醒他:“你可千万别玩不起。”
池叙倏地笑了:“行。”
一个小时后。
“愿赌服输。”
池叙好心为她倒酒:“别耍赖。”
“喝就喝。”
许愿气得不打一处来,端起杯子一口闷了。
这人不知道开了什么牛逼的挂,第一次动物园输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占到便宜,一个小时下来她赢的次数不超过5个手指头。
“还敢玩吗?”
他特别欠打地摇了摇自己的酒瓶,新开的第二瓶还有一半,反观许愿,身边已经散了一地的易拉罐。
“有什么不敢!?”许愿被他激得噌一下站起来,而后晕晕乎乎地说:“不过我要先休息一下,现在头有点晕。”
“你是不是喝醉了?”池叙也站起来,才扶住她的胳膊就被许愿一把甩开。
“我才没醉!”许愿不服气地嚷了两句,蓦地嗓音又软了下来,糯糯地问他:“我真醉了啊?”
“不然呢?”他懒得搭理醉鬼,手伸过去想把许愿扶到床上去休息:“我扶你去床上睡会。”
“那你呢?”
醉鬼可怜巴巴地问他:“你陪我睡吗?”
“我睡沙发。”池叙将人给扶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却不料这人都喝醉了,动作还异常敏捷,眼疾手快地攥住他衣领往自己身上一扯——
然后盯着近在咫尺的他,嘟嘟囔囔地说。
“池叙,我18岁了。”
他怔住。
“池叙。”
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眸的氲气里透着清亮。
“我今天18岁了。”
“我知道,你今天18岁了。”
他一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哑了。
揉了揉许愿的脑袋:“你睡吧,我去收拾一下桌子。”
“池叙,你还没给我生日礼物呢。”
她不满地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哪有人不送女朋友生日礼物的?”
“本来是打算拿给你的,但是你现在不是头晕么?”池叙无奈,用哄小孩的嗓音哄她:“你先休息,明早醒来再拆礼物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醉酒的人突然发起了脾气:“我要你现在就给我。”
“……”池叙压根拿她没办法:“我现在去拿给你行不行?”
他是真没想到醉了的许愿这么难缠,跟五六岁的小孩子似的还会耍赖发脾气,早知道就不应该让她喝酒。
“谁允许你去拿了?”
池叙还没完全直起身,床上仰面躺着的醉鬼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他的脖子,这会儿顺势一拉,他猝不及防地跌了回去,不得不用双手撑在她的耳边。
下一刻,柔软而含着浓重酒气的唇瓣凶狠地堵上来——
“就在这里送。”
作者有话要说:池叙:以后天天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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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现在才看到我更新的原因是因为我。。。照顾妹妹照顾到自己也发烧了。。。还有点高。。。呜呜呜我刚有精神就来码字更新了呜呜呜呜呜
大家最近一定要注意身体少出门啊,我家已经三分之二的人感冒了,昨天堂妹一家回来也全是病人,到处都是病人,出门一定要带口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