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许愿上高中之前是幻想过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
尤其是她听见隔壁家的姐姐说,沿南一中这所学校专产帅哥,不仅文化课厉害的人多,他们那届的艺术班上首都影大都有好几个。
首都影大是什么学校?全国最好的电影大学,出来的大都是娱乐圈里家喻户晓的实力派演员和流量爆顶的小花小生。
总比坐在四面墙里跟书呆子待一屋好吧?
谁知许愿上高中的前一年,艺术班从沿南一中的主校区搬去了分校区,而许愿也选了男生最少的文科班。
许愿看着班里那帮子一眼望过去还不一定比她高、脸上比她还青春的男生——
算了,谈恋爱这种事情,真不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至于班外其他男生,她从小就跟李哲源、柯淮他们两个混在一起,撇开多年好友滤镜,平心而论,这两个长得确实挺不错,以至于在学校,许愿能够直接屏蔽大部分男生的长相。
而池叙跟学校里的男生不一样。
他跟李哲源、柯淮都不一样。
李哲源和柯淮两人的画风特别相似,大概是因为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被大人扔在一块地板上爬,两人都是同一种性格、同一种喜好,连吃东西的口味和穿衣风格都很相像。
他们是很标准的那种,特别开朗的人,爱动爱笑爱惹是生非,经常一同被抓着挨训挨罚。
但池叙不同。
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喜欢跟别人交流,无论熟悉与否。
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跟班里其他男生关系很好,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经常三三两两约着一起去网吧打游戏或是去干别的。
在许愿眼里,他实在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交谈聊天,跟吴潇何佳明他们说话时更多也只是懒洋洋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跟自己在一起时说的话却比想象中要多得多,情绪比面对其他人时也比想象中多得多。
没有很开朗,也没有很死气沉沉。
待在一起又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舒服。
甚至没有一次正儿八经的吵架。
因此许愿在被人问到同池叙的关系时,自己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这种让她觉得舒服的状态同样也让她迷茫。
所以才会在被人提起这件事之后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像孙语菲他们所说的那种情侣的感觉。
“……”
“我就是想点事情。”许愿慢慢吞吞跟上去,跟他并排往前走。
“池叙。”她不太确定地喊了他一声,步伐不自觉地慢了些。
“嗯?”池叙应声停下,侧过脸望着她。
他突然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直接将许愿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给堵了回去。
许愿扬着脸,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冷硬的下颌线,和凸出的喉结。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校运会那天仰头喝可乐时,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
许愿唇瓣动了两下,思忖再三,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在高中谈恋爱?”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时间隔得有点长,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再次被人提起的这个问题,在这样朦胧的氛围下,不自觉地生出了与上一次不一样的感觉来。
纵使他低着头,神色依然莫辨,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个问题当成一个玩笑,还是打算认认真真地回答。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许愿没勇气看他,干脆拿出手机来玩,借着余光偷偷瞄他的反应。
周围开始变得很吵,有几个浑身酒气、看上去大学生模样的人经过,路走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个走到他们身边那棵树下时忽地一手撑住了树干,‘哇’一声吐得稀里哗啦。
空气中顿时混上了一层带酒气的难闻的酸臭味,许愿没忍住皱了皱鼻子。
结果她这一动,面前这一直静止不动的人如同被人摁开了按钮,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走。
许愿被他拽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将那群人远远地甩在后面,半点声音都听不见了,他才停下。
“你怎么走这么急。”鲜少见到这人脱离不慌不忙的状态,她觉得挺好笑的:“待会儿那群人追上来指责我们嫌弃他们怎么办?”
这会儿他又回到了最初那副样子,浅浅扯了下唇角:“不管他们。”
说完这话,池叙顿了顿,说:“想的。”
“啊?”他没头没尾跑出来这么一句,许愿一时之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说我想在高中谈恋爱。”他舔了舔下唇:“以前不想,现在开始想了。”
许愿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反应过来,池叙是在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而后眼瞳猛地往里缩了下,愣愣地望着他。
这、这么直白的吗?
“那你……”她仰着头看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来的:“那你现在要谈吗?”
闻言,池叙垂眸,看她圆润的眼睛里闪烁着的不确定,紧张眼睛都不敢眨,僵着动作,只有长长的睫毛在轻颤。
像刚出生不久的幼鸟,成日待在窝里,有朝一日攒足了勇气,小心谨慎地伸出一条腿往外试探。
可爱地让他想要将人一把揉进怀里,亲亲她扑闪的眼睛,告诉她。
你没必要小心翼翼。
垂在身下的手往里蜷缩,他想到什么,轻叹口气,手上的力道顺着这口气散去。
现在好像还太早了,不太适合。
再等等吧,也没多少时间了。
-
许愿觉得她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回到安静的氛围,无论是心脏有力的跳动声,还是心窝里如同被猫抓挠的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感觉,都令她产生一种想要临阵脱逃的冲动。
在她就快顶不下去、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头顶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脑袋上的头发倏地手盖住,摁着她的头顶狠狠揉了几下。
许愿被他的手压着,抬不起头看他,也动弹不得。
给人像玩具般揉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才回答那个磨了她许久的问题。
“现在不谈。”
不是平铺直叙,不是冷冰冰的拒绝,从他口中说出来十分郑重和认真。
直叫许愿一愣。
她哽了下,那种丢人的羞耻感和委屈感浮上心头,分明没有将话说得很清楚,她却货真价实地感受到了被人拒绝的心情。
那种酸涩的、一秒都不想再在他面前待下去的丢人的感觉,连带着呼吸都重了几分。
想找借口赶紧离开,但腿似乎被地砖牢牢黏住,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法挪动半分。
于是就这么怔愣地立在原地,也没勇气抬头看他,连余光都不敢分给他一个,生怕会看见能令自己哭出来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蛋被人掐住,用力往外扯了几下,并顺着这个力道将她的脸往上抬。
天气冷,他的手指温度也冷,冰凉凉地贴在她脸上,冻地她头皮发麻。
与她错愕的眼睛交汇上,池叙这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我这个人比较注重女朋友的感受,不太想让我女朋友在学校提心吊胆。”
他似笑非笑,指腹轻轻磨蹭她脸颊的皮肤。
“不想让我女朋友受委屈。”
‘轰’地一声。
有什么东西迅猛地在心里、在脑中炸开,四散开,蔓延开。
像新年时在空中炸开的璀璨烟花,像炎热夏日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像那天在公园里甜丝丝的棉花糖。
许愿一时之间被这种奇妙的感觉冲昏了头脑,丧失了言语功能,就这么定定地凝着他。
直到他没绷住倾下身,弯着眼眸扯了扯她的衣袖,低低地说。
“就是不知道一年半后她还要不要我。”
她方才如梦惊醒,红着脸轻喃。
“她肯定要的。”
-
许愿的新年是在雁城过的。
雁城并不算什么大城市,是个还没有沿南一半大的三线旅游城市。
这边风景如画,也是许愿的爷爷奶奶家所在地。
当年的许寅诚在沿南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发展,关系好的学弟毕业回校时,在母校遇见了魏女士。
用魏女士的话来说,当时的她涉世未深,于是给许寅诚钻了空子,几句话就将她骗得团团转,留在沿南同他结婚。
雁城离沿南离得远,但离魏女士的娘家近。
除夕前几天,许愿陪着魏女士回外婆家住了几天,被思孙心切的外婆当小猪仔那样喂,几天下来,许愿摸着自己的肚子,明显感觉到自己好像长了点肉。
除夕夜,吃完新年饭的许愿跟着儿时的玩伴一同上街看新年花灯。
街上人多,她们被人推推搡搡看了圈,顶着寒风找了间奶茶店坐下来休息。
“今天人也太多了。”林杨皱巴着脸抱怨,边把菜单递给她:“你要喝什么?”
“我要紫薯奶盖茶,热的。”许愿将围巾扯松了点,等林杨点完单后找位子坐了下来。
“我都快被他们挤成肉饼了。”林杨看了眼窗外,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挤着人,就这样还能看见踩着高跷的小丑身边空出个圈子来,是一个半成年人高的小丑打好气球,笑眯眯地送给身边的小孩。
“这不过年吗。”许愿笑了声:“外出的人都该回来了。”
总比帝都、沿南这种一到节假日就空荡荡的城市好,更有人气。
“外面人这么多,反正我是不想出去了。”林杨叹口气:“我们难不成就在这儿坐到凌晨?”
“再等等看,晚点中心喷泉那边有表演看,这里的人会少很多,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逛街了。”
许愿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就震个不停。
她拿起来一看,是池叙的视频聊天。
手机屏幕上,左上角是他全黑的头像,再一点开——
映入眼帘的是他寡淡的脸,轻轻勾着的唇角,再然后是隔着两张桌子的、一件米白色的厚针织外套。
厚针织外套的拉花,越看越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在一起。。。
因为阿晋这个该死的小妖精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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