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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许十三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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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当真一路被他拎到了饭堂。

说是拎着,实际上是他的手提着她脖子后面的书包带,虽然还不至于让她腾空了,但身高差使然,跟拎小鸡真没什么差别。

“你放开我。”许愿觉得丢人,一路上都在挣扎,奈何这人手跟什么钢筋铁骨似的,说不松就是不松。

“池叙,你这样以后多半找不到女朋友的。”最后她只能放弃挣扎,气呼呼地谴责他:“你对女孩子能不能温柔一点?”

他嗤了声:“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

池叙没带着她去小卖部,而是一路拽着她去了饭堂的夜宵窗口。

“想吃什么自己点。”他终于松开了拽着她的手,抱着双臂倚在点餐口的窗边。

“真请我吃?”许愿狐疑地瞟他一眼。

“真的。”他不耐地催促她:“赶紧点。”

听到这话,许愿本来还盯着夜宵的眼睛彻底转向了他。

“池叙,你困不困?”

“还行。”

“那……”她忽地笑了一下,十分狡黠地:“你陪我吃夜宵吗?”

与她方才在教室傻里傻气的模样完全不同,像是有人拿着针筒从她尾椎骨那儿缓缓注入了什么,小姑娘顷刻间又充满了活力。

池叙想起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有些空洞的双眼,仿佛连呼出的气都是僵硬的,他顿了顿:“嗯,陪你吃。”

“行!”许愿就等着他这句,眉眼都笑弯了:“阿姨,给我打份汤河粉,加肉丸加鸡腿加面筋!”

说完,趁着阿姨准备夜宵的空档,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十分愉悦地眯起眼睛:“我吃汤粉可慢了,不到熄灯估计都回不去的哦。”

池叙瞥她一眼,没说话。

他点了份炒米丝。

他们来的早,米丝还没出锅,等池叙端着炒米丝坐下来时,许愿鸡腿都啃完了。

“你不是吃得很慢吗?”

见她面前的碗已经下去了一小半,池叙挑了挑眉。

“有人跟我一起吃就会比较慢。”这会儿她倒是如实说了:“而且汤粉比较烫。”

许愿回完以后,两人蓦地沉默了,自顾自地吃着自己手里那份。

周围都是一群朋友来的,说笑打闹的都有,可劲儿热闹,显得她这桌特别冷清。

池叙默不作声吃了会,没憋住,伸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你今晚心情不好?”

晚修那会,从办公室回来,尤其是班主任进来之后,就觉得她浑身上下的气压都很低;不像平时,话比谁都多。

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记起那个名字,含糊了一下问:“是因为那个什么一还是二的?”

许愿反应了良久,才迟疑着问:“你说谢依依?”

池叙支吾了声:“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不是吧。”她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咬了口肉丸,咬了几口又有点索然无味,索性诚实道:“是因为她。”

“我觉得她不像那种人,所以我还挺震惊的。”许愿温温吞吞地说:“……意思就是,看她不像是会去偷东西的人。”

“为什么不像?”池叙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看着她。

“反正……她平时吃穿用度都还不错。”许愿咬着筷头想了想:“人也挺大方的。”

“这就不能偷了?”池叙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谁规定的?”

许愿没回话,莫名想起上学期末那天,孙语菲在床上玩手机,而她和谢依依要先去上补弱班。

具体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谢依依一向速度慢,她收拾好了之后在宿舍门口等了她一小会儿,可能也就两分钟。

后来她因为丢了钱焦头烂额,从教室回来的路上,谢依依突然问她有没有想过是舍友偷的。

于是她们找班主任查了监控,那天下午孙语菲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进过宿舍。

回去的时候,她们问孙语菲,后者只说不是自己偷的,却对她们的怀疑无从解释,赤红着脸一次又一次地声明她没有偷东西。

跟那天,她极力否认自己偷林晓诗化妆品的场景一模一样,就是这次的态度要激烈多了。

那个场面到现在想起来都很无力。

“可是……一两分钟,够她偷东西吗。”她杵着筷子喃喃出声。

“为什么不够?”池叙轻嗤了声:“你伸手拿个东西还要数够一百二十秒才拿走?”

说的也是。

拿个东西而已,一瞬间的事情。

第二天孙语菲偷钱就传遍了整个班。

许愿没想过是宿舍里的谁传出去的,当时的她只觉得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

但这件事情不仅传出去了,还弄得人尽皆知;而孙语菲对这件事过于沉默的态度落在大家眼里,相当于直接坐实了自己盗窃者的身份,且这件事因为没有监控、失窃数额达不到立案标准不了了之的结果,令大家对这个人厌恶至极。

当时她的心里真挺难受的,也特别膈应。

孙语菲是学校的特招生,带着贫困证明进来的、学费全免奖学金全拿的那种,宿舍知道她的情况,平时对她都特别照拂。

而且许愿认为,如果在钱这方面有困难,大可以先向她们借,没有必要走这么极端的路子。

如果真的是谢依依做的,再一口反咬给孙语菲……

凉意从心窝一点一点往上爬,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跑的感觉慢慢涌上来,连带着背脊都在发麻。

许愿看着面前还有大半的汤面,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

“你吃完了吗?”她放下筷子:“我吃不下了。”

池叙对她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的样子,心里早就有了底,当即就端着盘子起身:“走吧。”

……

许愿回到宿舍时还没熄灯。

除了谢依依,所有人都在宿舍;孙语菲也没有罕见地一回宿舍就上床待着,反而是背对着其他人坐在椅子上。

她一进门,就被其他人给堵住了。

“愿愿,你是去办公室了吗?”其中一个舍友问。

“没有。”许愿拆下书包,闻言摇头:“跟朋友去吃夜宵了。”

大概是觉得许愿这般平常的反应与预期相悖过多,其他几个舍友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全被噎在了喉咙里,愣了许久才堪堪问她:“你……知道今天谢依依去找班主任的事情吗?”

“我知道。”许愿说:“我看到了。”

“那你……”舍友下意识想接话,下一刻又憋在了喉咙里,艰难地换了种说法:“你觉得是谢依依做的吗?”

许愿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想说的应该是“那你怎么还有心情去吃夜宵”。

许愿默了默,回道:“是不是她做的,最迟明早就知道了,班主任应该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大家心里大概都有了个底,能在班主任说完那通话追出去的,除了是偷东西的人,还能有谁?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舍友就不太高兴地说:“这还用班主任来说吗?大家都有眼睛看的好不好?”

“是啊,愿愿这种事你就别维护她了。”一个人带头,剩下两个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附和:“我就说这两天谢依依怎么不太对劲,洗个衣服都能发呆!”

“是啊,我今天早上想叫她帮我买杯豆浆,连叫了五六句都没听见,走路都能出神,合着是在纠结要不要自首呢?”

……

许愿现下对这件已经有了结果的事不大关心,她急于了解清楚另外一件事。

回来那一路上她都在打腹稿,考虑了很久很久,这件事应该怎么开口。

总觉得难以启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算不得什么好人。

然而真正到了要问的那一刻,许愿满腹的稿子全消失地一干二净。

“语菲……”她紧张地揪住了衣摆,走到孙语菲身后轻声叫了一句:“我能不能问你点事?”

“什么事?”孙语菲拉着凳子转了半个圈,面对着她,相较于许愿的紧张,她要平静地多:“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就是上学期末那天。”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措辞道:“那天我和谢依依离开之前,我是不是在门外等了谢依依好一会儿?”

这个话题无论是之于许愿,之于孙语菲,亦或是她们整个宿舍,无疑都是敏感的,哪怕只提起了一个关键词,把其他的模糊掉,依然成功让整个宿舍都安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孙语菲平静道:“你们走的时候,我在床上看视频,戴着耳机,听不见下面的动静。”

这番话她在事发之后就重复过不止一次,许愿也记得孙语菲说过,她们走后没多久,孙语菲就睡着了。

随着她这句话而来的,是彻底的安静,一直到舍管在楼下大喊熄灯,才有人难以置信地出声:“愿愿,你的意思是,你的钱是谢依依偷的?”

“我也是猜的。”许愿越说越没有底气,更多的还是对她冤枉好人的愧疚。

从今天谢依依追出去到现在她回到宿舍,从怀疑自己包括大家都被谢依依骗了一共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切凭的都是直觉,或者说是猜想。

孙语菲那会是百口莫辩,无论她大声辩解多少次‘我没做过的绝对不会承认’,都不会有人相信她,只能闷声吃下这个亏。

她极力辩解的样子,跟昨天被人怀疑时如出一辙,只不过一次是无法反驳,一次可以挺直腰板怒斥回去罢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但一定不是我。”无话间,孙语菲再一次开了口:“我没做过的,就绝对不会承认。”

她话音刚落,宿舍门被人从外朝里推开——

谢依依红着眼眶进来了。

-

出乎人意料的是,第二天,甚至是之后的好几天,班主任都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有好奇的人去问林晓诗,后者只阴阳怪气地说,班主任说这件事保密,不要再在班里提及。

无异于更加实锤了谢依依就是偷东西的那个人。

从那天开始,许愿和谢依依极有默契的,没再说过话,也没再一起上学放学吃饭。

倒是和孙语菲的交往要多了许多。

新一周的班会,在万众期待下,班主任终于提了这件事。

说实话大家都对这件事有了个结果,但班主任没正式宣布之前,就像是没有最终的盖棺定论,心里总是少了点什么。

“班会既然要对上一周的各方面进行总结,那有件事也需要跟大家交待清楚,毕竟这件事发生在我们班,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知情权。”

班主任的情绪不似当初刚知道时那么激动,冷静而又严肃地对她们说:“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态,是因为猎奇还是羡慕,偷东西就是不对的。我已经通知了那位同学的家长,希望他们今后能够更加严格地教育自己的小孩——”

“当然,对于我们班级内部,也相应地需要一个交待。”

班主任的话说完,眼神直勾勾投向了谢依依。

她那具有强烈暗示意味的眼色,令人无所遁从;与此同时,班上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她。

在大家过于迫人的逼视下,谢依依不得不上台。

班主任所说的交待,实际上就是道歉加检讨。

刚开始谢依依还能强装镇定地对着稿子念,到后来声音都开始颤抖,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一副比谁都要委屈的样子。

最后泣不成声,咬字都清晰不起来,班主任只好让她下去了。

道歉和检讨能玩出什么花来?无非就是说自己错了,希望大家原谅她诸如此类。

至于原因,说是猎奇和羡慕,倒不如说是嫉妒更适合,那天林晓诗把丢了的化妆品拿回来之后,当着全班的面扔进了垃圾桶,当时许愿刚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了一眼正面,某家奢侈品牌的限量套装,用钱都难买的那种,林晓诗刚入手那段时间天天在班里炫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谢依依曾经抱怨过抢不到原价的套装,价格被代购炒的太高她又买不起。

许愿听得兴致缺缺,甚至觉得她哭哭啼啼地让人心烦至极,只想赶紧下晚修回去休息。

她现在倒是觉得池叙说的很对,偷东西真的不需要理由,不是穷的人才会做小偷,不是富余的人就足够光明磊落。

没什么好想不开的,知道后防着点就行了。

晚修下课,许愿收拾好书包,照例转过身问池叙:“你今晚吃夜宵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在去饭堂买夜宵的路上总能碰见池叙,然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起吃完夜宵,再结伴回宿舍。

“吃。”池叙看上去早就在等她问了,应声往外走。

他走得不算快,许愿几步就跟上了。

“你今晚打算吃什么?”许愿跟在他身边,一边叽叽喳喳一边谴责他在她跟上来后就骤然变快的步伐:“你能不能走慢一点?我要跟不上了。”

“小短腿。”池叙哼笑了声。

“你才是小短腿!”许愿忍不住戳了下他的肩膀,不甘示弱地说:“你长得高,但你的比例是□□分;我就不一样了,我虽然比你矮一点点,可我是四六分。”

“?”池叙蓦地停下来,目带鄙夷:“就你这样还能是四六分?”

“我不是不然你是?”许愿学他的样子冷哼了声:“你要是衣服再拖长一点还可以是七三分。”

“呵。”池叙十分不屑地嗤笑:“说到底你是想看我脱?想看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许愿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就你——”

她上下扫了一圈,料定他不敢脱,话语间特别嚣张:“就你这个身材有什么好看的?况且人家有肌肉的才敢脱,你敢吗?”

小姑娘抱着双臂,小脸上全是幸灾乐祸,铿锵有力地问他。

“你!敢!!吗!!!”

“……”

“行。”池叙咬了咬后槽牙,笑了:“这周末有空没有?”

许愿:“干嘛?”

他睨她一眼,压着嗓子笑了声:“不是想看吗?这里不太适合,我们换个适合一点的地方。”

“???”许愿警惕地往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池叙闲散地扫她一眼:“走不走?再晚一点饭堂就只剩白粥配榨菜了。”

“那我要吃炸鸡翅。”许愿嘟嘟囔囔地跟上去:“你请我吃。”

“不请,没钱。”

“我信你个鬼?就算全班去乞讨你都能一餐吃一千……”

池叙说他晚修没睡好,所以两人买了鸡翅就分头回了宿舍。

回去的路上,许愿碰见了谢依依。

走廊上热闹的要命,她独自一人穿梭在成群结伴欢笑的女生中;许愿跟在她后面,见她走到宿舍门口,看见宿舍门口的锁没被人解开,倏地松了口气。

许愿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推门进去。

宿舍还没开灯,阳台灯亮着,她打开宿舍灯的那一刻,谢依依正好拿着洗脸盆进来。

谢依依的眼神在撞上许愿那一瞬闪过一丝怨愤,即刻便挪开,像是没看到般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许愿被她这个态度惹得有些恼火,将书包砸在桌子上,沉着嗓音问她:“我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反问许愿:“怎么可能是我偷的?那天我是跟你一起去上补弱班的。”

“许愿,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谢依依笑得比林晓诗还要阴阳怪气,是在她面前从没展露过的神色:“是孙语菲偷的,不是我。”

“你那天晚我一步,收拾东西的功夫够你打开我柜门把钱拿走了,我柜子里除了钱包和几本小说以外,”许愿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什么都没有。”

“你有证据吗?”谢依依笑得极其无辜:“愿愿,没有证据你就不要冤枉人呀,不然我会委屈的。”

许愿快被她那一声‘愿愿’给恶心吐了。

她很疑惑,分明事情都已经败露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她还要这么装模作样,恶心他人,也恶心自己。

“你当初诬陷孙语菲,不也没有证据?”许愿冷着嗓音质问。

“可是你们都信了啊。”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就算你不信,全班都信了,也由不得你不信不是吗?”

“许愿,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这些吗?”谢依依用寻常同她聊天的亲昵语气说:“放心,我就快转学了,不会再碍着你跟孙语菲姐妹情深。”

听见这话,许愿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狠狠一巴掌甩上去——

谢依依惊愕间,她揉了揉手掌,勾起唇角。

“不是讲证据么?千万别忘了要拿着证据去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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