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很不情愿地扯出一抹笑,然后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站着,等黑里透红来给她开小灶。
她一直等到晚修上课铃响了有五六分钟,黑里透红才姗姗来迟。
“许愿都等你半小时了才来。”地理老师第一节不用看晚修,见他来了便笑着同他打趣:“约了谁吃晚饭吧?”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一下。”黑里透红擦了把汗,问许愿:“练习册带来没有?”
“带来了。”许愿慢吞吞把练习册放他桌子上,摊开。
他这次没为难许愿,给她把练习册上的题都讲解了一遍后,让她把所有题的解题步骤给他写在草稿本上,之后有学生来找他问题目,黑里透红就带着人出去了。
黑里透红帮她讲解过一遍后,大部分的解题步骤许愿都记住了,且这张单元测只有后两三题比较难,所以除了一些比较复杂的要重新演算以外,其他的题目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聊天那群老师走了一两个,剩下的还坐在公共休息区那里嗑瓜子聊天;本来还顾着许愿在场压低了声音,后来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越说越大声。
许愿算完以后没事做,只能百无聊赖地接着听她们吹水。
“……是挺可怜的,听说他妈在他爸牺牲后没几个月就跟人跑了,留下这一双儿女……”
“谁?”
“就严老师刚刚说的那个学生,张老师他们班新来的,叫什么来着……”
“听说一开始还跟他妈去了继父家里,今年才接回沿南的……”
许愿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她们嘴里的‘张老师’,就是许愿他们班的班主任;而这个学期新来的,不就只有一个人么……
除非这几天他们班接着转来新学生,但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
只可惜,那几个老师还没能想起来,黑里透红就回来了。
“题目做完没?”人才刚走到门口,他的声音便传遍了这间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做完了。”许愿把那几张纸摆在桌上。
黑里透红从头到尾很认真地给她检查步骤,她最后两道题漏了步骤,他再给她讲了一遍,亲眼看着人把正确步骤算出来了,才把许愿放走。
做题的时候因为黑里透红就在一旁看着,许愿的精神高度紧张,即使听见了她们在说话,也进不得脑;结果好不容易做完了,正好赶上下课,一大波学生涌进办公室,瞬间将那几个老师的聊天声给盖住了。
走廊上喧闹嘈杂,好几群人在打闹,绕着整条走廊一边跑一边怪叫;女生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天,时不时发出奇奇怪怪的笑声。
大概是最不安静的场地最容易让人想东想西,许愿靠着墙边回班,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到方才那几个老师说的话。
他妈在他爸牺牲后没几个月就跟人跑了。
先跟他妈去了继父家里寄人篱下,今年才回来沿南的。
许愿恍惚中想起,池叙刚来时的自我介绍。
他穿着黑衣黑裤,刘海碎碎地打在额间,对往后要生活的新环境半点热情都提不起来,压着不耐烦对全班人宣布。
我叫池叙,从临江转学过来的。
许愿觉得应该是这几天他俩相处地还挺欢乐的,所以在那群老师说这人是池叙时,她不太能反应过来。
不过这些话……许愿甩了下脑袋。
反正那些老师都带了‘听说’这个前提,池叙自己不说,就当听了个故事算了。
班里一如既往地热闹,不知谁拷了视频在U盘里,趁现在班主任没来,在班里的投影上面放。
视频是A站很火的鬼畜,右下角有UP主自带的水印,叫什么维多利亚猫。
许愿听说过他,算是A站鬼畜区比较火的UP主之一了,剪出过不少经典鬼畜。
她前头一排的男生特别罕见地没跑出去浪,聚成一团看视频。
倒是池叙画风比较清奇,脑袋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睡觉。
不过许愿人一坐下去,这人就有了动静。
迷迷瞪瞪从臂弯里探出头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强撑着看着许愿。
那副挣扎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生怕自己这一觉睡下去,醒来就全忘完了。
许愿就这么耐心地等着他,等着他眼睛从一条缝到完全睁开,定定地看了她两三秒——
然后又一头栽了下去。
许愿:“……”
感情他就是抬头确认一下坐他前头的是谁?
池叙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临近晚修下课那会儿。
许愿老远就听见了班主任同别班老师打招呼的声音,急忙往后踹了好几脚,硬生生将人给踹醒了。
他大概是有起床气的,被许愿这一踹,当即就扣着满腔的火气问她:“你有事?”
许愿指了指已经走到讲台的班主任,示意自己真不是故意扰人清梦的。
他顺着她指的往上看了眼,没说什么,用手撑在额间假寐。
“都停一下手中的事情。”
班主任脸色看上去特别不好,面色沉沉,眉心都拧在了一起。
“我昨晚说过,我给你自首的期限是今晚晚修下课,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找我。”她声音愈发地大,怒气滔天却强行憋在胸腔里:“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她环视了一圈,一个人都没落下,目光直直打在人脸上,逼迫感密密麻麻往下压。
“晚修下课前,如果我还没回来,一个都不许离开!”
班主任是当真气到了极致,往外走时步履生风,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响声尖锐刺耳,如同要戳进谁心里似的。
良久,班里才有人小声问:“谁啊?我觉得要是再不去找班主任,后果可能真不止是赔钱那么简单了。”
她话音刚落,附和声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看班主任是认真了,我从没见过她这么这么生气。”
“谁愿意自己班里藏着小偷?而且还是躲着不肯出来的。”
“要我说啊,还好班里安装了监控,不然我在这儿待着也不放心。”
……
议论声像是符咒一样往耳里钻,不知是谁的脸越来越白。
“我觉得等班主任查完监控回来,估计就凉了。”
“指不定全校通报呢,下周一升国旗的话,不是会通报违纪处分吗?”
“欸说实话如果不是班主任提起来,我压根就不知道班里装了监控。”
“之前教地理那位勇士不是说过吗,这监控时开时不开的。”
“可是我觉得班主任都这样说了,肯定那天是开了监控的,她也知道是谁,给那人机会而已。”
……
突然有人‘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速度极快地跑出去,完全是不敢多再这里逗留的架势。
跑出去的那一瞬间,整个班再次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开口:“刚才跑出去的是、是谢依依吗?”
许愿闻言怔了一瞬,抬眼望去,谢依依的位置果然空了。
这种时候跑出去是要做什么的,答案不言而喻。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许愿对这件事情的承受能力明显比同班的其他同学要高。
因为就在谢依依出去的那一刻,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事情完整对应上了。
只是谢依依居然会偷同学的化妆品这件事,让她觉得很奇怪。
毕竟据许愿了解,谢依依家里并不算穷,她们宿舍里真要说家里穷的,还数孙语菲。
况且大家都还在高中,不至于连别人用过的化妆品都要偷。
比起其他同学,真正做什么都在一块儿的许愿,更早一步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谢依依……许愿脑子里蓦地闪回了些片段,一点一点地往她脑中塞……
……
真相像暴风雪一样来得又急又迅猛,尤其是当初因为这件事错怪别人的事件主人公林晓诗,脸上已经青一阵白一阵了。
没多久,有隔壁班的同学将林晓诗叫去了办公室,直到晚修下课了还没能回来。
谢依依不在,许愿下课后收拾完东西,独自往宿舍走。
那股子难以言喻的微妙感一直在她心中徘徊,她沉浸得连身后有人接连喊了她好几声都不知道。
脑袋倏地被拍了下,许愿‘嘶’了一声,抬头时果然见到池叙那欠打的脸。
这回他看起来终于是睡醒了的,脸上压红了一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梦游呢?”
“你才梦游。”她不高兴地眯起眼睨他:“我刚刚救你,还被你骂了。”
“我哪有骂你?”池叙垂眸瞥她一眼:“我就问了句你有事么。”
“你自己多凶心里没点数?”许愿一听,更不乐意了:“我都怀疑要不是班主任还站在上面,你都要打我了。”
“?”
他轻嗤了声,一副极其勉强的样子:“行,是我骂你了。”
那么快就妥协了?
许愿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书包袋子就给人扯住,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拎小鸡似的提起来。
“请你吃夜宵,当做是我骂你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