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哥不会有事吧?都已经五个钟头了…”“说什么傻话,夏哥吉人天相,哪会那么简单就被一、两颗子弹打倒?况且里头还有英治哥在,就算夏哥人走到鬼门关前,被英治哥一吼也会乖乖回头的。”
阿超搂着哭丧着脸的小汪,为他打气。“你瞧,夏哥向来最怕的就是英治哥变脸,所以说什么也不敢这样一去不回的,安啦!”“嗯…我相信夏高和欧阳医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的心汪也终于振作起来。
“一定会有好消息传出的!”“对,这么想就对了。”阿超自己又何尝不是靠这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夏哥能度过这难关。对帮内的弟兄来说,谁都无法想象少了夏哥之后,他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登!”
开刀房的红灯终于熄灭,里面鱼贯地走出几名护士与医师,他们两人立刻冲上前去,刚好看到最后一个走出来的英治。
“欧阳医师,夏哥他怎么样,没事了吗?”、“英治哥,手术、手术怎么样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满面倦容的英治夹在中间。
“手术很成功。算他命大,虽然中了两颗子弹,其中一颗直接穿透了他的右腹部,到了手术中途才发现还有另一颗子弹卡在腿部的大动脉中,花了点时间取出缝合,但最重要的是没有伤及内脏,也称得上不幸中的大幸。”“那么,也就是说夏哥现在已经没事了!”小汪喜极而泣地说。
“当然不能百分之百地这么说,但只要他肯好好地静养,又没有什么并发症的话,照他身体强健的程度,应该可以复原得比普通人快上许多。”
英治自己的脸色也像是打完了一场艰辛战争般苍白,一袭蓝色手术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一半。阿超可以想见方才在里面,他有多么努力地抢救夏哥…夏哥,你真是交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生命的知己!
“是,多谢你,欧阳医师!往后小汪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以后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不管怎样,我都会飞车赶到帮你效劳的。”“英治哥,我们兄弟们都欠你一份情。”阿超深深地一鞠躬说。“夏哥的事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英治愣愣地看着他们,这群平常只知惹是生非、爱开黄腔、玩命当笑话看待,一看就给人不良印象的兄弟们,竟为了夏寰如此严肃认真地向自己道谢,由此可知他们对夏寰的敬爱…口口声声“夏哥”、“夏哥”的叫,绝对不是随便拍拍马屁而已。
有这么多人爱着你呢,夏寰,你要是不早点好起来,可会对不起这些人喔!英治也正色地点个头说:“我会让他受到最妥善的医疗照顾。请安心交给我吧!另外,关于这件枪击案,犯人已经找到了吗?”
“嗯。”阿超一提到犯人,脸色马上转为阴沉地说:“因为先处理夏哥的伤势要紧,所以暂时放着不去管。不过既然知道夏哥已经平安了,我们也可以放手一搏,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慢着,你们打算自己复仇?不去跟警方报案?”英治立刻蹙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啊?欧阳医师,你该知道交给警方去办的话,顶多被判个几年就放出来了,我们兄弟可不会服气的。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就该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小汪愤慨地说。
“以牙还牙是我们道上的规矩,英治哥,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阿超虽然口气平静,但目中显露的凶光依然说明了他们的本质,绝非善类。英治默默地想了想。
“无论我怎么说,你们都坚持要去寻仇吗?”“…”他们两人对看了一眼,没有回答他。“去寻仇,受伤的就不只夏寰一个人,你们兄弟中也会有人挂彩,你们这么想帮医院增加上门的生意,替死神开路吗?你们能保证双方火并的时候,不会有无辜的人遭殃吗?想想那些平白无故被你们牵连到的人,个个都是有家、有亲人的,这样你们也不愿意再考虑一下?”
他们还是无言以对。眼看劝说无效的英治,正努力想着其它法子劝退他们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插嘴说:“你们就接受这位小医生的好意,乖乖打退堂鼓吧!小子们。”
“咕,你谁啊?糟老头,这儿没你的事,滚一边去。”小汪瞪着身穿破旧西装外套,里面则是绉绉的汗衫,看来就像在街头流浪的失业欧吉桑说。
欧吉桑也不理会他,摘下头顶那已经旧得起毛边的呢帽说:“小医生,那个夏寰什么时候会恢复清醒,可以会客?”
“您是?”英治看着老人家一双混浊却不失精光的锐眼。欧吉桑一笑,露出满口烟熏黄牙说:“中山分局刑事组,我姓廖,大家都叫我一声老廖或阿伯。我是来做笔录的。袭击夏寰的人已经到我们分局自首了,不过为了了解详细的案情,还是想请受害者作证。”
“咦?已经捉到犯人了吗?”英治马上追问。“呵呵,听说是因为自己的爱车赌输给了受害者,不甘心之下,买收了些小混混,想给受害者一点教训。犯人自己也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吓得跑来投案,就是怕让兄弟们找到后,会被处以私刑。”
廖刑警摇着头说:“这年头真是乱啊!人命竟比不上一辆车子,唉!”***“听到第一声枪响之后,你就立刻躲到车身之后寻找掩蔽了,是吗?”
老廖以原子笔搔搔十几天没洗的头,再含一含笔尖,将重点记录在那本小小的记事本上,里面为满了密密麻麻的,只有本人才认得出的文字。
“没办法,这也是种职业病吧!对于枪声特别敏感,绝对不会把它当成在放鞭炮的。”腿上和腹部都被重重的绷带包裹住,不到三天就已经恢复红润气色,一点都不像是才从鬼门关前观光回来的夏寰,耸耸肩说。
“既然已经躲好了,那又怎么会中枪呢?莫非他们打的是能转弯的子弹?”老廖纳闷地问。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英治也有同样的疑惑。
“呃…这个嘛…”难得说不出话来的夏寰,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最后还是屈服于刑警先生那一双温柔却具压迫性的智眼,大大地叹息说:“因为我后来又跑出去了。”
“跑出去?在明知有枪林弹雨等着伺候你的时候?”“啧”地咋舌一下,夏寰满脸不快地说:“正当我趴在车后时,刚好看到有个蠢女人被吓得愣在当场,没办法,只好冲过去将她扑倒。”
“这才是嘛,既然做了好事,又何必怕人知道。呵呵…其实我们在盘问目击者时,就知道这件事了,你口中的蠢女人还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妇,所以你才会在明知有子弹的状况下,也照样拿自己去喂子弹了。
顺道一提,那名孕妇因为受到惊吓,提早生产了,幸好母子均安,是个健健康康的白胖小子。”夏寰一方面想骂这个混帐刑警,既然知道就别问那么多,一方面也很高兴听到那名孕妇没事。
“流氓是不会做好事的,笨刑警!我只是不想一个笨女人变成我的替死鬼,那多没面子啊!要也得捉个比我栏的家伙下地狱充数,如此而已。喂!你已经问完话了,就快点滚吧!”大剌剌地扭过头去,夏寰故意粗鲁地说。
拍拍屁股,老廖从椅子上起身说:“这话就不对了,小哥,身为一个执法人员,也许不该这么说,但连我这个干了三十年警察的人,有时都会怀疑法律真的是公平的吗?法律的那一套价值就是真正的正义吗?有时候它的确保护到弱者,或者只是给予一些强者更强大的武器?老实说,真正的正义不在法院里,而是在每个人的心中。
我过去认识一个同样也姓夏的大尾流氓,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男人的男人,豪爽而有正义感,比起某些个被制度与权力所腐蚀的我的同侪们,更值得人尊敬。”
重新将呢帽戴回头顶,老廖走到门边,回头说:“但,我依然相信我选的道路没有错,即使它充满了坑坑疤疤,我还是愿意走下去。所以夏小老弟,你千万别犯错,要是有一天你杀了人,我也一样会将你逮捕到案的。”
“去,讲话不吉利的糟老头,我才没那么不中用,被你这种快退休的老东西给捉去!”夏寰咧嘴一笑说。
“那边的小医生,下次开刀帮他把嘴清一清,免得污染社会。”摇摇手,若廖在夏寰的咒骂声中,开怀大笑地走出门外。
“搞什么,这也叫条子?我看警察也差不多完了。”“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想不到警察中也有这种好人”吧!”英治冷冷地回道。
“从我这个第三者的眼中看来,你挺喜欢阿伯的。”夏寰贼笑着说:“连那种阿伯都能吃醋,小治,你是怎么了?”“笨蛋,谁在吃醋?”“脸都红了,还逞强什么。嘻嘻。”英治以最凶狠的目光瞪着他。
“我这是被你气得脸红,混帐!”“小器,就不能让我暗爽一下吗?”夏寰眨一眨右眼说。“呐,偶尔让我撒娇一下嘛!以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你总不好意思让病人伤心吧?哎呀,有人送我苹果呢!真想吃,可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削它,不晓得有没有天使愿意帮我削苹果?”
看着他狡滑的目光溜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英治哼地走到他的床边,拿起水果刀,技巧纯熟地将苹果的外皮一圈圈地削掉,然后切成八小块,递给他。
“谢谢,人家是白衣天使,你是白衣天使王子,小治治。”“要我说几次,那种难听的名字别再叫了,听起来简直像是种丢人的隐疾。”英治不愿将那种低俗的字眼挂在自己嘴上。
“别担心,你如果得了痔疮,我会负起责任帮你上药的。”夏寰用自大的口气,咬着苹果说。“谁…”这人的贱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喂,小治…”三两下地解决掉一颗苹果后,夏寰勾勾小指,唤着他。蹙蹙眉,英治靠了过去说:“你又有什么…唔!”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扯向前,英治只知道自己的唇被掠夺了,相隔十多日未曾接触的滋味(想一想这似乎是他们认识以来,分离最长的一段日子),再次重温依然不减威力…那熟知英治口腔中每一处弱点的舌头,轻易地就攻陷他的意识,瘫痪他的理智。
自己就像被他吸入了一个甜美得有罪的空间中,双脚漂浮在虚幻之地上。“好久没这么做了,你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诚实,已经有感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