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这次生病来得太过凶猛,紧急送入卫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再给他做完测量体温、抽血等一系列检查后确诊是急性肺炎需要住院一周进行治疗。
陆谌替他办好住院手续后,昏迷不醒的人被送入病房中。护士先为他打了一针退烧针,然后进行静脉输液治疗。
等一切安排妥当,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了。
程教授随车一同到医院里,眼睁睁望着陆谌一路忙进忙出只能干着急但也帮不上忙。倒是陆谌怕老爷子年纪大了熬夜身体会受不住,让马蔚送他回宾馆休息。
程昱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雪白色的薄被,左手露在被子外,手臂上插着针管,透明的液体从吊瓶里一滴滴的流进他的身体里。
病床另一边,陆谌正趴在床沿上睡觉,身上仅披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他望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想要抬手碰一碰却发现自己是有气无力,脖子僵硬得厉害,动一动似乎都耗去他大半力气。
这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床边的陆谌,抬起头,揉揉惺忪的睡眼,问了一句:“醒了?”
“我…怎么了?”程昱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说起话来如老鸦嘎嘎叫,十分难听。
陆谌望着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好在人总算是醒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已经不烫了。他这才平静的回答:“急性肺炎。”
“怎么回事?”程昱盯着陆谌的一举一动,额头垂下的凌乱的发丝下,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守护。
“你不记得了吗?你昨天下午在基地的办公室里昏倒了。”
程昱这才记起昨天下午陆谌跑去看考古队员现场作业,他兴致缺缺的回了办公室翻出他爷爷的书读了起来,不知何时居然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
“平日里也没见你有啥毛病,这次怎么弄得如此严重?”
对面陆谌的追问,程昱的目光闪动,想起那些凌乱破碎的梦,头突然疼得厉害。他刚想开口对陆谌说,就看见拿着体温计的护士小姐走进了病房。
“来,量一温。”护士小姐走到病床前将体温计放进他的腋下,又看着一边架子上的即将空掉的吊瓶说:“该换药了。”等换好药瓶,体温也测量完毕。护士小姐看了一眼体温计上的数字,一边将数字记录在本子上,一边对程昱说:“体温正常了。”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程昱原本想告诉陆谌的事也忘了说,倒是陆谌想起他还一夜没吃东西,开口问他:“想吃点啥?”
程昱感到自己明明很饿却没有半点胃口,想了半天告诉陆谌:“我想吃香菇鸡肉粥。”
陆谌站起身,对他说:“我去买。”
陆谌让马蔚将车开过来,他打算到附近的餐馆看看有没有哪里卖粥的。等他上了车坐在副驾的位置上,马蔚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了半天,才开口说了句:“陆总…程总那事您怎么看?”
他这话让陆谌感到十分意外,一向沉默寡言的助理啥时候也八卦起来?
马蔚一边开车一边对他讲:“陆总,有句话我不当不当讲…”
陆谌挑眉望向驾驶座那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总觉得程总这次突然生病邪乎得很。”马蔚说着“恐怕这次挖掘古墓的事情冲了某种忌讳吧…”见陆谌没吭声,他继续说下去:“我们老家那有种说法,挖墓损阴德会祸延子孙。程教授干这些恐怕…”
“你还越说越神了!”陆谌打断他的话“人家程教授干的是考古工作能和盗墓贼相提并论吗?”
“陆总,我们老家那的风俗就算是请人移墓都要那家的子孙亲自去敲第一锤,外人是不能随便动的!不然会走霉运…”
陆谌失笑:“想不到你小子年纪轻轻倒是挺迷信的。”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蔚说道一幅心有戚戚焉得的样子“陆总,我说得话可能不怎么中听,不过我觉得咱们星途是搞娱乐这一行的,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和考古工作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这种事情还是少沾的好…”陆谌想了想,回到:“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考虑的。”娱乐公司参合考古确实有些不伦不类,没准在外人看来还会认为他不务正业。
小车在路边缓慢的行驶着,陆谌看见街边有餐馆便让马蔚把车停下,沿路问了几家,终于找到家做香菇鸡肉粥的,等了半个小时才将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粥打包好,又急匆匆的返回医院病房。
程昱今天的针已经打完正坐在病床上。他接过陆谌递过来的粥,依然没什么胃口,拿勺子舀了几口就放到一边,对陆谌道:“谌子,我给你说个事,你可别笑话我。”话语里是陆谌少见的认真。
“你说吧。”陆谌拉过一只凳子坐在病床边上。
“其实昨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事实上,我做这样梦持续时间已经有一年多,以前的梦都是断断续续破碎的片段,可是昨天那个梦却异常清晰…”程昱一脸严肃让陆谌不知为何突然联想到自己小助理之前的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难道程昱真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梦见自己在一座宫殿里,那应该是天姚国的皇宫…”
“噗!”上一刻还觉得惊悚的陆谌这会儿却爆笑起来“哈哈,怎么又是‘天姚’!你肯定是和你家老爷子一样整日专研什么天姚文化走火入魔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原本觉得好笑,谁知程昱的脸色却异常严肃冷静:“谌子,我是认真的…你听我说完。”
陆谌咳咳两声,敛了笑容,示意程昱继续说。
“在梦里我应该是天姚国的某一任皇帝。那时候的天姚国并不太平,在它的南边还有一个叫‘黎’的国家,就是以现在的陵江为界。我一心想要消灭黎这个国家,统一整个陵江南北。我还认识了一个黎国的王爷…”
“你是说你做这种梦已经有一年多了?”陆谌问他。
“嗯。”程昱点点头:“每次都是相同的梦,却只是破碎的片段…梦醒后会觉得头疼欲裂,这一年多我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我开始去找心理医生进行治疗,可是效果却并不显著。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梦境突然清晰连续起来。
陆谌突然靠过去握住他的手:“这事发生都这么久了怎么都没听你吱一声!”
“什么吱,你当我是耗子呢!”程昱一把挣开他的手,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梦的最后…天姚终于灭了黎国,实现了统一。”
“历史上的天姚国还出现过分裂?”陆谌直到昨天才被程教授进行了天姚历史扫盲,目前还处于小学生水平。
“有!”突然有人接口道,程教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在天姚建国大约一百年左右,第五代皇帝是个昏君,当时有一名姓景的御前侍卫刺杀皇帝未果,逃走后到了卫城以南,建立了一个叫“黎”的国家。这个昏君死后,新任的皇帝励精图治一心想要收复国土,后来历经三代帝王的努力终于消灭了黎国,天姚出现了中兴盛世…”
“程爷爷!”陆谌叫了一声,老爷子一讲到学术研究就像到了课堂之上津津有味啥都忘记了,不好意思的拍着脑袋说:“瞧我,一说起天姚就啥都不记得了,小昱,身体好些了吗?”
“爷爷,我没事,让您担心了。”程昱笑道。
“没事就好,昨天可是把爷爷吓坏了。”程教授回想起昨天亲眼看见自己宝贝孙子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模样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程昱瞧见老爷子情绪低落,连忙给陆谌递眼色,让他转移话题。
陆谌连忙开口问道:“程爷爷,基地那边有进展了吗?”
程教授摇摇头:“暂时没有进展。找了些当地人,下午准备上山瞧瞧去。”
“爷爷这么忙,还是先回基地吧,考古工作要紧!”程昱说道。
陆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也说:“现在已经过了中午,这里离考古基地还得花几十分钟车程,不知程爷爷赶得急吗?”
“哎,我这就走。小昱没事爷爷就安心了,等工作结束爷爷再来看你。”于是刚来病房不到一刻钟的老爷子又被两人支走了。
确定老爷子走远了,陆谌才问程昱:“刚才我们说的话你爷爷没听到吧?”
“除了最后一句,其他…应该没有。”
“那就好。你爷爷年纪大了,别再让他担心。”陆谌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程昱点点头。
“做梦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说。要不你在观察一段时间,要是方便的话等你醒了可以拿纸笔将梦的内容记录下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陆谌建议。
程昱一脸疲惫的躺回病床上:“依目前的状况也只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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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在医院里待满一个星期才被批准出院。陆谌在医院将人接走后直奔机场而去,卫城之行原定的是两天行程,为了在医院照顾程昱愣是给拖了整整一周。等飞机落地将程昱送回家,他又匆匆赶到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至于卫城这边他只安排一名工作人员驻现场跟踪进度随时与他保持联系。
等忙完公司的事,他又被程昱一通电话叫了过去。大病初愈的程昱身子还有些虚弱,公司的事情也无暇顾及,好在几个下属都是恪尽职守的人,他也能放心在家养病。
陆谌进屋时一眼就瞧见他苍白的面色,眼中全是倦意,问道:“怎么?又做梦了?”
“嗯。”程昱点点头“进来说吧。”
陆谌大大咧咧的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程昱则转身走进书房,等他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摞纸。他将那叠纸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陆谌身边,对他说:“我按照你所说,每次做完梦都将梦的内容记录下来,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记录。”
陆谌拿起茶几上的纸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这是个完整的故事,他很快被梦的内容所吸引,等看完后突然生出一种一梦一生的感觉。
“按照你说写的,你是天姚国的皇帝,偶然之下结识了黎国某位当权的王爷。你为了收复原本属于天姚的国土,利用那位王爷对你的好感探取黎国的机密,最终灭掉黎国?”陆谌简单的概括道。
程昱顿了一下,回答:“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为了江山不折手段么?果然够渣啊…”陆谌感慨到。
“…”程昱一时无语。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程昱才打破沉默:“谌子,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啥?”陆谌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挤出一句话“这前世今生之说也太过缥缈了吧…”
程昱有些无奈:“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以前也不信,可是这个梦太过真实,让我觉得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
“呃…”陆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与其让他相信程昱所说的什么前世今生他更愿意相信他家小助理的说法,程昱是撞了邪。“前世今生那套说法咱们先放到一边,照你的说法,你这梦就是一年前才开始做的,你想想那时候你是不是收古玩收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是说我撞邪了?”程昱表情有些窘“你这说法和我的前世今生不是一样神乎其神吗?”
“哎,打住!打住!”陆谌摆摆手“咱们不要做无谓的争论,你先回想一下你那段时间有没有收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专业眼光吗?”程昱没好气的反驳了一句,起身再次进入书房,这次拿出来一个锦盒。
陆谌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白玉。
“这是块羊脂白玉雕刻的凤佩,我一年半前在古玩店里淘到的。这应该是古天姚国的物件。”程昱解释道。
怎么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天姚国!陆谌腹诽道:这爷孙俩简直是走火入魔了!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伸手摸了下那块玉佩,只觉得手上的触感细腻光滑,冰冰凉凉。“居然有漏网之鱼没被你爷爷收走?”他笑着问道。
程昱摇摇头,一幅怎么可能的表情。他拿起盒子里的玉佩放到手里,对陆谌说道:“爷爷已经看过这块玉佩。他说这种玉佩应该是龙凤双佩,而我只得了一只,这块玉的材质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可惜玉上染了污迹,又可能碰撞过,还有一些裂痕…”
陆谌拿起程昱手中的玉佩观察,果然发现那玉佩的右下角有一块污迹,再将玉佩拿起来对着灯光细细一看,果然有许多暗裂纹。“原来是瑕疵品啊。”他念叨一句,将玉佩扔回茶几上。
程昱将玉佩收回盒子里,对陆谌说:“虽说羊脂白玉要白璧无瑕才是上品,可是你也知道,玉这种东西讲求的是缘分。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看上眼了就喜欢上了,就跟人似地。”他说完还斜眼瞄了陆谌一眼。
陆谌却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深意,反而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他天生洁癖,觉得古玩要么是别人用过的旧物,要么是从人家墓里挖出来的明器,这些东西就算再有价值他也是不稀罕的,对于程昱这种收集癖各种不能理解。
这玉佩看起来也没啥特别,看来还是没有发现啊。陆谌又问他:“你说你去看心理医生,那医生靠谱吗?”
“黄医生可是从德国回来的知名的专家…”程昱答道,让陆谌不要随便乱怀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事完全没有头绪。陆谌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使唤,他对程昱说:“你把这些资料交给我,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好吧。”程昱将那叠纸收入文件袋中郑重的交给陆谌。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