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褚看谢摇篮依旧安然不动,当机立断将手中白帛扔在空中,白帛迅速旋转扩大,在两人头顶罩了个严实,谢摇篮觉得眼前一阵浩渺白光,周遭景色突然换了个模样。
小少爷将另外一个玉琴状的法宝抱起来,得意道:“我知道你在等他们来,可是我偏不让你如意,头顶此物乃八卦云水帛,施展之后自动转移空间,此帛之下除非真仙下凡,否则没人能寻觅到你丝毫痕迹!所以你别躲着了,我们再来打一架。”
谢摇篮四处张望了一眼,纠结问:“小少爷,你把我俩传送到哪里了?”
“你睁眼瞧瞧就是,何必问我!”韦褚一囧,他尚且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八卦云水帛固定传送地点,此次要不是被这女修气的实在懊恼,也不会使出来这个东西。
谢摇篮扶额:“我就是瞧见了我才问你,此地乃枫血宫偏殿前的花海,你既然有本事混入枫血宫,想必也听说过这花海的厉害。”
韦褚当然知道,纵使他是个不知人间疾苦总让父亲头疼的大少爷,但也确实是个天才般的人物,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修为就超越叔叔们进入元婴期。此地花海迷障,他在来之前就听说过,说来比枫血宫正殿的大阵还要危险几分。
正殿大阵倘若遇到危机还能及时脱逃,而此地迷障只能深深陷入其中,活活被困死。
韦褚自责于自己的莽撞,不过是比武,记住这女修的面貌,或者干脆把她掳走,以后在哪里不能比?为什么偏偏在这枫血宫之中犯了倔脾气,这下可好,身躯困死于此地,连元婴都无逃出……与其这样屈辱,不如……
他胸口气血一阵翻涌,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软软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
“你过来。”韦褚突然听到那个女修出声,他满脸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愈发烦闷,熟料一撇之下竟然看到了她手持的杖顶那幻灭凋零的金色莲花,突然脑中一片清明。
他在干什么?刚刚他竟然在想与其困死在此地不如爆体自尽!
那女修再度开口:“你过来。”
韦褚稳了稳心神,大步朝她走过去,女修指引他进入她画好的金色圆圈之后,她自己退了出去。
“此圈名为画地为牢,可震慑圈外迷雾,你在此地万万不要离开。”女修交代。
韦褚果然觉得在此地心神清明了许多,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呢?”
女修似笑非笑:“八卦云水帛内,迷障已经比外边稀疏许多,我尚且能承受。”
韦褚气得瞪了她一眼,她的意思是说他道心不稳吗?
“你可否再度驱动这八卦云水帛?”
“不能。”韦褚失落地坐在地上,“此物乃我无意之中得到的,没有炼化口诀,所以也就一直没炼化,用起来时时灵不灵的,当时被你气糊涂了,这才用了出来。”
他瞧见女修的嘴角显而易见地抽了抽。
小少爷很委屈:“又不是我的错,谁让你不肯跟我比斗。”
“闭嘴。”女修很凶。
小少爷闭嘴安静了会儿,又问:“你真的受得了这迷障吗?要不再画个圈?”
“你以为这圈是小儿涂鸦,想画就画?”
小少爷一愣,低下了头,他虽然天真,却也早早知道修真界鲜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迷障的危险他也见过,可真是杀人无形,他也有点放心不下这个“好心”的女禅修:“要不你也进来吧?”
女修对他依旧没有好脸色:“免了,男女授受不亲。”
小少爷脸一红,蚊子哼哼般说道:“我不介意。”
谢摇篮生怕再同他待在一处,就控制不住自个的脾气,撑起灭渡杖随便捡了个方向就走开了,韦褚在她身后大喊:“你干嘛?”
谢摇篮连理都不理,径直朝八卦云水帛的边缘走去。
云水帛下空间很大,阻挡了一大部分迷障在外,谢摇篮来到边缘,左手结印守住本心,认真朝外边看了看,当初她在小径上观望,只觉得此地宛若花海,乍一看无边无际,如今深入其中,依旧看不到边际,不知道此地到底有多宏大。
她叹息着低头一看,意外发现了云水帛一步之遥的外边,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托着长长的尾巴,银色的漂亮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她瞧,又甜又亲热地喊了一声:“娘亲~抱抱人家~”
谢摇篮心神一动,伸出手来,那毛茸茸的白团乖乖去蹭她的手心,“娘亲,跟我来——”
它话音未落,突然就觉得灵力尽失,这才发现被谢摇篮一道法术禁锢住了灵力,她出手极快,似乎是看见它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被迷惑只是装出来的一样,它根本没反应过来反抗。谢摇篮拎起它的尾巴晃了晃,此物身上的幻化如同斑驳碎屑般脱落,露出如同魂魄般清浅的实体,鱼尾人首,面目可憎。此刻正露出尖尖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叫声。
“倘若萌萌真肯这么亲热叫我娘亲,我一定高兴坏了。”谢摇篮有些委屈地想着。
她挥动灭渡,剥离掉此物的魂魄和残躯,魂魄放掉,躯体和妖晶丢入储物袋,净化它的精神之力,空气中余下的那缕白线越来越纯净,最后竟然几欲透明,这缕白线没入谢摇篮眉心之后,她立刻觉得精神力一阵暴涨,竟然比那时候在百鬼之阵收掉的金丹期怨魂还要精纯得多。
她虽然不认得此物,不过猜想此物可以不着痕迹看透人心所想,必定意念超群,她也猜测此处的迷障说不定和此物也有关系,却没想过此物的精神力竟然纯正至此,让她受益匪浅。
她又在四周看了一圈,拔下了几根看起来长得挺像灵药的东西,这才朝韦褚所在地走过去,打算同他商议对策。
他法宝多多,又是元婴期,虽说道心不稳,不过如果她肯再他旁边护他一把,两人能出去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谢摇篮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罪魁祸首只能容忍。
韦褚远远看见她来,弯起一双月牙眼笑的春暖花开,脸颊上两个梨涡尤为明显:“你回来了!”
“我暂时死不了。”谢摇篮依旧没好气。
韦褚脸上梨涡褪去,垂着眼睛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闲话不说,”谢摇篮捏着手印坐下,说道,“我刚刚去了云水帛的边缘,此地看不到花海边际,你多长时间能催动这八卦云水帛一次?”
“十天半个月吧。”韦褚小声说。
“那就每隔十天催动一次,只要你不入心魔,我勉强能保证你不被迷障惑心,我们总会出去的,只要出了迷障,再出枫血宫也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她声音温柔了一点。
韦褚看着她,弯起初月一般的月牙眼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韦褚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再又使用了两次八卦云水帛失败之后,竟然领悟了定点传送的方法,不过可惜的是每次的距离不能超过十丈……小少爷犹豫了好久,生怕再遇到像迷障这种危险境地,于是彻底放弃了随机传送,每次十丈每次十丈地采用蚂蚁搬大山的方式往花海边缘移动。
而此时谢摇篮抓捕鱼人的手法越来越纯属,她意念之力以世所罕见的速度增强,带动了神识也越发强横起来。
两人每次移动到新的地点,总会发现不少灵药,谢摇篮不识货,看到有灵气地都拔下来往储物袋里塞,所到之地一派狼藉。韦褚又是眼高于顶,只遇到极为难得的草药的时候才肯看一眼,央求谢摇篮去取来,为保证药效完整,也交给她不少采集方法,所得灵药两人平分。
一晃五十年,谢摇篮对韦褚从一看就厌烦,到偶尔还能耐下性子跟小少爷聊聊天,韦褚心性极为不错,困于此地五十年之久,依旧生机勃勃,笑容满面,偶尔谢摇篮吓唬他以后永远都出不去的时候,他也会微微苍白下面容,但是很快就能调整过来,脸上又是一派天真无邪。
小少爷坐在光圈里,同谢摇篮聊天:“我是变异雷灵根,所以小时候修炼起来非常迅速,大家都夸我是个天才,后来父亲就让我整天在府里修炼,我五百岁的时候进入了元婴期,父亲很高兴,父亲说大道彼岸才是归宿,可我总觉得我好像少了点什么,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很难受,头都快裂开了。”
谢摇篮此时抱着灭渡坐在一边,她身上曾经的白色道袍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头发虽然不算太脏,不过毛茸茸的一团如同鸟巢,同她在千雾森林闭关之时的潦倒模样很是相似,她听了小少爷的话,说道:“我与你不同,我是双灵根。”
“双灵根也很不错的。”韦褚认真道。
谢摇篮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一手捧出来一个小水球,一手捧出来一朵小火苗。
“水火双灵根……”韦褚顿时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水火本相克,这种灵根修炼起来不仅费时费力,而且终身难有大成,假如说小少爷他是个天才的话,那谢摇篮这可就是天生的废材。
“我师父很好,几乎是用灵药把我喂到了金丹期,后来……你知道映日岭的那个上古妖兽吗?”
“知道,那时候青冥界清羽山,妙音门和三大世家都派人去绞杀那妖兽,我父亲和二叔也去了。”
“映日岭之战我跌下苍冥河,修为全毁,后来得人点拨突然顿悟,弃道入禅,重新修炼,入枫血宫之前,才又结金丹。”她转头对韦褚笑了下,“我很羡慕你。”
韦褚心底一震,她寥寥几个字“修为全毁”“弃道入禅”无论哪个词深究下去,都是一段坎坷而且泥泞的大道之路,而他的大道之路走得太过于平坦,如此安逸是祸非福,很多事情他尚未经历又何谈放下,不过纵使大道之上白骨累累,也无法阻止他向前,前路再坎坷,他怀一线希望,就总有一线生机。
韦褚身上突然灵气暴涨,心境的瓶颈霎时被冲破,他在原地闭目坐了三天,直至彻底吸收过灵气,他这才转头对着谢摇篮,惊喜说:“我冲过元婴初期的瓶颈,到达元婴中期修为了,还有,谢谢你。”
让他失落的是,谢摇篮脸上一副早就料到如此的表情,淡淡道:“嗯。”对她来说,不过是三两句的事情,小少爷所经历的瓶颈困扰在她看来不值一提,伸手助他一把不费什么力气。
小少爷虽然早已想到她突然耐下性子和他谈心,绝非闲来无事,定是看出了什么,不过对于她如此平淡的反应,还是流露出了些许不满:“就这反应?”
谢摇篮收回四散的神识,摇摇头,怜悯地看他一眼:“我还想说,我们似乎走错路了,花海小径不在这边。”
五十年她不知道诱捕了多少那种模样丑陋的小鱼人,神识之强横堪比元婴后期修士,再加上禅修独特的意念修炼之法,她已经可以运用神识凝聚成浅淡的虚影,潜入迷障之中。
迷障等级比外边的鬼雾高上许多,不是轻易能潜出去的,此次也只是初次试验,没想到能够成功,她心中本来还算欢喜,没曾想被自己发现的事实狠狠打击了一下。
韦褚反应更甚:“老子走了五十年!你告诉老子走反路了!!你怎么不再等五十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