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摇篮在梦里突然觉得脸上被一阵揉掐,不过那股力气不大,谢摇篮只觉得又痒又麻。
她清醒过来,察觉到刚刚失去的神识都补充回来,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宿微正撑着下巴,拿一根指头戳她的脸,清澈干净的眼眸底又疑惑又无辜。
“师叔。”谢摇篮一骨碌爬起,对宿微道,“谢师叔赐药。”
宿微自觉无趣,也慢吞吞站起来:“没事,那药我练出来后第一次用在人身上,没吃死人我也挺欣慰的。”
谢摇篮凭借良好的心理素质,面不改色地附议了一声,又问道:“师兄和那些妙音门人呢?”
宿微指了指外边:“妙音门主还未回信,他们闲来无事就先去探路去了,一会儿回来。”
话音落,就再也懒得找话题了,依旧目不转睛地满脸疑惑盯着谢摇篮看。
“师叔,怎么了?”
“唔,我只是在想,我闭关前你还就这么长一截。”他动手比划了一下,“又香又软的,很听话,还会撒娇,怎么不过我闭个关的功夫,就长成了这么个模样。”
谢摇篮这些年性子越来越木讷,闻言只答道:“师叔恕罪。”这话秦稽也说过,他说她小时候挺可爱的,长大居然没有长成美人很是遗憾。谢摇篮姿容虽然说不上丑,但是绝色美女成把抓的修真界里,当真是普通平凡了。
旁人都觉得无趣的对话,宿微却对她越逗越欢喜:“那小摇篮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是谁?”
她很认真地思索了下,“师兄吧。”
宿微别过头哀怨道:“你师兄那时候整天只会往你嘴里塞泥巴,你当真觉得自己喜欢他?”
谢摇篮点点头,表情很平静:“曾经是这么想的。”
“这可不对,”宿微带着笑意说道,“小摇篮小时候最喜欢师叔了,还说要嫁给师叔,修道之人最重承诺,莫非不当真了?”
他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带着装模作样的委屈和一丝明显的戏谑,所有情绪不加丝毫隐瞒,干脆地摆在她眼皮底下,任凭她琢磨。
谢摇篮很干脆:“童言无忌,做不得真。”
“莫不是我不如你师兄?”
“不瞒师叔,我有个古怪的毛病,闭关年月超过十年以上,必定要忘记东西,有时候也会忘记什么人,我返回清羽山上之前,曾经闭关二十年,对师叔的一切,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根本不记得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快回去继续闭关吧!
“有何妨?”宿微好奇看她一眼,“我说一句你记住一句就是,只不过你这症状委实奇怪,过来让师叔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病症。”
他说罢,就伸出指尖搭在她眉心处,闭目感触,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症状,只是这一触之下,惊觉谢摇篮神识意外的强大,好在那些神识只是虎视眈眈盯着入侵者,并不敢自主上前攻击。
宿微一扫之下,发现她紫府之处浮着米粒大小的一粒白光,晶莹剔透,光华流转,似乎蕴藏着莫大的力量,他想再看清一点,熟料却像碰到什么屏障一样,那些一直在窥伺他的神识瞬间蜂拥而上,狠狠把他的一缕神识踢了出来。
“师叔?”谢摇篮愧疚,“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不适。”
“没关系……你并没有什么病症,我也不知道你刚刚所说症状是怎么回事,不过料想天道如此安排,必定有其道理。”他一边说,一边回忆起谢摇篮脑海里那识海,还有刚刚将他踢出来的那股强横气息,几乎立刻明白,他大大低估了她。这等实力,这等强横的神识,恐怕元婴期的修士也比不上吧。
怪不得她昨日能察觉到枫血宫玲珑阁有五个入侵者。
但是,那个米粒大小,似乎凝聚无边精华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时候,突然一阵威压从门口传来,谢摇篮一个不备险些一个踉跄,她手上飞速结起印诀,往身后一挡,只听乓啷一声,落下了一个飞剑。
门外传来“咦”的一声。
韦褚有些吃惊,他这只飞剑虽说并没有尽出全力,按理说对付一个金丹初期的小辈,也能做到一击必杀,如今竟然被挡下了吗?
他收回飞剑,看到门内飞出一男一女,皆穿清羽山道袍,男修手执长剑,身姿傲然出尘,眼神凌冽地盯着众人,一点没有被威压所影响。女修却是两手空空,脸色略有些苍白,看起来在元婴期威压之下行动还是颇有些吃力。
韦褚身边的中年男人说道:“少主对付那个女的,拿真武剑那个男的交给我对付,他似乎隐藏了修为,我去一试深浅。”
“好。”韦褚道,倘若飞剑被真武剑打掉,那倒是无可厚非,真武剑乃清羽开山祖师所留,威力很大。再加上二叔刚刚说那男修隐藏了修为,他心中的诧异也平了下去。
他再次控制飞剑,将身上灵气输入飞剑之中,幻出七道残影,一起朝那女修刺了过去,他看了一眼旁边战况,那男修已经被二叔死死缠住,相比绝对抽不出手来。
韦褚催动飞剑加快速度,力求一击必杀。
飞剑的势头再度被死死挡住,韦褚定眼一看,发现那女修手上捏着奇怪的印诀,虽然她的脸色在他元婴期的威压下格外苍白,甚至连个法宝都祭不出来,但是依旧能冷静拆招,快速避开锋芒。
韦褚一时竟然生出些敬意。他常年在家中修炼,所能接触的比拼对象无不惧怕于他韦家少主的身份,装输的本事一个比一个高超,让他每次比斗都意兴阑珊,难得遇到一块硬骨头。
这次他遇到谢摇篮,一时间这位刚出象牙塔的小少爷完全忘记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比拼,他看了看已经你追我赶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二叔和那个男修,突然说道:“我将自己修为压制到和你同一等级,你倘若能赢了我,我就不为难你,如何?”
正全力防御的谢摇篮吃惊,听完这话首先觉得这是个圈套,可是抬眼一看,那小少爷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模样,立刻改口道:“好。”
韦褚果然将修为压制到了金丹期中期,在谢摇篮身上压制的威压自动解除,她默默松了一口气。倘若这小少爷不自己压制修为,那二人之间等级压制太过于明显,谢摇篮只能被动防御,虽说应该也能撑到救援到来,不过肯定万分吃力。
韦褚祭出自己的剑,认真叮嘱:“你要尽全力哦。”
话音刚落,一道剑影就朝谢摇篮头顶压了过去,谢摇篮心念一动,灭渡就横握在眼前,她举杖一挡,熟料那剑的重量大大超过她的想象。
韦褚面不改色依旧控制的剑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沉,谢摇篮也不得不在灭渡上输出八分灵气,她另一只手飞速地结着各种印诀打在剑身上,那剑似畏惧般铮鸣了一声,竟然连连后退。
韦褚一惊,皱起了眉,这剑乃是先祖用首山赤铜做胚,又以东海恶蛟之筋与剑胚相和,费劲心机炼制而成,可大如山峦,可小至毫发,还可以没入虚空之中。在他手里斩杀过无数修为高于他的妖兽,吸了无数妖兽的精血,没道理惧怕一个金丹期的女修,还被打的像畏惧一样节节后退。
谢摇篮也认出了这剑,连连摇头:好好的首山赤铜,一两难求的东西,愣是被糟蹋了。倘若能用奇术切断山川龙脉,再用以和首山赤铜一齐炼制,则可大至须弥,小至芥子,眨眼之间可穿越无数虚空,纵使真仙也难以追踪其行迹。更不至于如此畏惧几道降魔印。
她心里这般想着,手上凝聚金光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降魔印再度打在剑身上,剑再也无力支撑,连连后退,跌在韦褚脚底下。
两人身边鬼雾散尽,韦褚定眼一看,发现那女修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通体银白到透明的杖,杖顶莲花幻灭,发出璀璨光芒,浩大澎湃,气势迫人,周遭鬼雾竟然被金光净化,散尽浊气,袅袅上升。
谢摇篮立在金光中央,灭渡横在身前,面无表情,她黑发白衣,虽然面目普通,但在身上源源不断的霞光瑞气映衬下,让人不敢直视。
韦褚心下大为吃惊:“你是禅修!”
她身上的霞光瑞气照在周围鬼雾上,几乎瞬间除掉鬼雾之中的污浊血腥之气,而她手中那柄银色通透的杖,更是让他确认了猜想。
韦褚心中更为激动:“青冥界只闻禅修之名,却鲜少有人见过禅修真容,能交手的更是寥寥无几,今日能有如此机遇,实在是我的大机缘,还能道友不要藏拙!”
话音刚落,他就又祭出了五面乌黑的旗子,那旗子表面隐隐可见银色纹路,似乎是符咒一类的东西,旗面滚滚冒着黑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禁制而出。
那旗子浮在空中,将谢摇篮围在中间,迅速变换起来,带动一股滚滚阴浊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摇篮不认得这东西,可是这旗子通体乌黑,又隐隐束有无数阴魂,她不敢托大,亦不敢直接用灭渡去抵挡,无奈之下挥动灭渡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盘腿坐在圈内,她双手结印,不断变化加固防御,面色坦然地看着外边依旧在不断变换的黑旗。
“破!”韦褚指挥五柄黑旗一并朝谢摇篮攻去,旗子周身泛起一震彩雾滚滚而来,但尚且未碰到谢摇篮,就被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光罩隔开。谢摇篮面不改色坐在光罩内,继续拖延时间。
但愿小师叔手脚麻利点。但愿师兄和妙音门那群女修快点回来。
韦褚见毒气被隔开,眉头一皱直接支使五旗狠狠砸向光罩,这旗子炼制的时候融入了太阴玄冰,太阴玄冰是有千万年死煞之气凝结而成,极为坚硬。那谢摇篮头顶不过是个薄脆的罩子,相信撑不过一击!
然而很快,韦褚就失望了,他拼劲八分灵力一击之下,那金罩只是晃了晃,没有丝毫碎裂的趋势,反倒是他五毒阴棋上的生魂生生被从棋上抽离,韦褚大吃一惊,赶紧收回旗,这旗子里一个毒物生魂就得生生喂养十年以上,被收掉一条他都心疼得厉害。本来他就存着试探的心思,不想拿法宝冒险。
传言禅修对阴邪之物的克制甚至高于道术,如此一见他才知道不是妄言。
韦褚见他已经收回法宝,而谢摇篮却像坐禅一样,根本不起,甚至还闭起了眼睛,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轶事,“传闻曾经青冥界魔修曾与一禅修约定比斗,那魔修连连发招,却奈何不了禅修,直至灵气生生耗尽,只得认输,那禅修却说坐禅刚醒,问他有何贵干。”韦褚顿了顿,“你们禅修都好这一口吗?”
谢摇篮睁开了眼:“应该是吧,这挺省力气的,那你认输吗?”
韦褚刚还觉得偶遇强敌,比结婴那会儿还开心,如今却觉得这女禅修真是个无耻的缩头乌龟,直把天真的小少爷气得咬牙:“我不认,你有种出来,我们再来一次。”
说着抬手又祭出了自己的法宝。
谢摇篮随意抬头看了一眼,扭头扶额叹息,她搜罗几百年也不过几件顺手法宝,品阶也都是普普通通,前段时间萌萌出生前的天劫更是让她法宝毁得一个不剩,而这小少爷随手拿出一件,都是首山赤铜,太阴玄冰这等罕见之物炼制而成的法宝,如今更是一下子祭出两件,个个灵气四溢霞光流动,绝非凡品。
这是何等的财大气粗啊……
谢摇篮摸摸身边唯一的灭渡:穷修什么的,最苦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