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阳光,他看着那个身影,很想陪一刻,再多陪一刻。云飘过,漫无边际的比心还不定。树下的光影迷离着风景,宫院里难得的安静与祥和。
“皇…皇上?”他不确定地轻声问道。躺在他腿上的人闭着双眸,平静的脸上像得到最想要的东西露出满足的笑意。皇上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总是突然从梦中惊醒,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直到去上早朝。
回想起苏恩的话,他不禁伸出手,抚摸着那张脸庞。充满男子气概的脸,棱角分明,刚毅的线条透着隐隐的龙威。这样一个坐在至尊宝座上的人,心里却只装着一个人。他心底闪过异样的感觉,那个人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他为何不珍惜…他又转而想道:若是那人没有离开,他现在又怎么能待在这里,与皇上如此接近。
这个时候,李鉴微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在促不及防的情况下,他被撞个正着,动作僵在那里。直直地,在他的瞳眸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心跳加快,他几乎无法呼吸。
风中的香味,林中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只有看到的人。李鉴伸出手,拉下他的颈项,慢慢地接近。吃惊的情绪在心底翻腾,却不能移动一分,更有甚者,是无比期待与…欣喜。
他不由自主地,沉陷,闭上了双眼。树间的光,在某处闪动。树叶飘下空中,旋转着,悄无声息。“李兄。”浅笑着回头的仗剑亮招。“皇上。”抿唇略带苦涩着皇后装欠身施礼。
“…鉴。”低低地羞怯地在迷情处呢喃出他的名。动作停住,李鉴低声道:“不是…他…”他睁开眼睛,由迷茫到终于了然。
自己…终究代替不了那样的存在。李鉴站起身来,背手抬头看天“今日此时,灿若,你在哪里呢。”他跪坐在地上,仰望上去,看到他沧然的表情,心下一阵揪痛“皇上…”
忽然,李鉴身形一颤,手捂住嘴,他惊诧地赶紧上前,只见指缝里流出红色的液体,他立时被吓住了。李鉴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说。”
“可是…皇上,应该让御医看看…”“朕吃过药,放心好了。”李鉴扶在树干上“朕还要好好守着灿若最关心的天下。无论他到哪里,都可以看到一片太平盛世。”
他怔怔看着,发不出声音。身为皇上,他竟是怀着如此的心情,究竟是为何…为何会这样?李鉴挥挥手“你先走吧,朕想静静一个人待着。”
他应声退去,一步三回头,但是坐在那里的身影,虽然只是一个,却让人觉得除了特定的那个人,谁也无法接近。他踉跄着离开。脚步越来越快,好像不如此,有什么就会爆炸开来。直到跑到不见人的地方,他方停下来,靠在墙上喘着气,感觉到有什么在脸上,他伸手一抹,全是湿的。
“我是怎么了,明明不关我的事啊…该死…为什么…为什么帮不到…什么也做不到…”他滑坐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阳光慢慢地昏暗,一点点的消息,温暖也变成了冰冷。
露水渐渐凝结,月影在云中若隐若现。李鉴维持着一个动作,坐在树下,萤火虫飞过,停不下那点亮。他远远看着“这样下去,皇上身体会撑不住的。”
苏恩道:“身体还是小事,只怕心没了只剩下一个空洞。”早朝将近,苏恩按例捧着朝服走近“皇上,该早朝…”他的话嚓然而止。李鉴回过头,雪色的发丝散在肩头。
***沈灿若离开客栈的时候,清笙与妻儿送他到很远。“清笙,”他微侧身“你现在幸福吗?”清笙一愣,转而笑开,点头“恩,很幸福。”
沈灿若弯起嘴角,转身向前。已经康复的尉迟青紧随其后,陆饮雪身着劲装,也是江湖儿女的打扮了。南宫凌星拎着酒壶走在最末。朝阳迎面照来,清笙看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他轻声道:“公子,希望你宿愿得偿。”他握紧身边妻子的肩,感到一直存在的空洞终于被填满了。“终于赶上了。”顽皮的语调,谁也猜不到下一步的心计。“林主,不马上…”手下作出行动的动作。
“不忙。”嘉陵笑着眨眨眼“有人布了那么大一个局,怎可破坏了他的玩兴?要知道,得罪他可是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手下满心疑惑,却不敢多问一句。
“你先去布置,我自有安排。”话音犹在,人影已经消失。眼见日渐西斜,南宫凌星摸着肚皮提醒同行的人应该要解决民生问题。沈灿若无奈地笑,尉迟青抢先道:“那我去前面的客店看看。”
“你身体刚好,还是我去吧。”沈灿若道。“怎么能让公子做这种事?我身体壮得很,公子尽管放心。”
沈灿若没来得及唤住他,低叹了口气。陆饮雪道:“你若想让他不再束缚在主仆的身份上,不如让他分担些,毕竟朋友是该互相扶持的。”沈灿若偏头,微笑“谢谢你。”
陆饮雪微怔,眼望向别处,小声嘀咕:“我可没想要你的谢…”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南宫凌星就急着跑出去找酒,当被告知小镇唯一卖酒已打烊时,发出了无力的哀声。
沈灿若拍拍他的肩“你就少喝一次吧,对身体有好处。”“你不懂,”南宫凌星挥挥手“酒这东西若惯了,少喝一点就全身不自在。”
突然,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四处寻找“酒!极品女儿红!在哪里?”他望向门口,只见一个人拎着个硕大的酒坛走进来,望着他“想喝吗?”沈灿若看过去,微惊:“嘉陵!”
“不要吃惊,我可是找你找了好久。不过现在呢,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嘉陵笑嘻嘻地说,将酒坛放在南宫凌星面前“我们打个赌怎样?谁赢了就得到这坛女儿红。”
南宫凌星咽了咽口水“你要赌什么?”沈灿若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直觉地知道,下面的话与他有关的,且绝不是好事。
果然,嘉陵伸手指向他“我们谁先亲到他,就算赢了!”沈灿若倒退一步,语音不稳,看向南宫凌星“你…不会同意吧…”南宫凌星看看酒坛,再看他,眼睛里闪出坚毅的光。沈灿若不妙的预感加深。下一刻,南宫凌星已朝他纵身过来。
“沈灿若,你就当这是我的见面礼好了。只是一下,没关系的啦!“嘉陵笑得天真烂漫,快速移位到面前。他与南宫凌星在半路开招,沈灿若皱起眉,虽然有点丢脸,但此时不逃,待会就惨了。
“诶,想走可不成,没你在这赌怎么打下去?”嘉陵扬手,数把飞刀飞出,阻住沈灿若的去路。沈灿若紧急之中运气于掌,打飞开去,此时,南宫凌星已至面前“沈灿若,为了我的酒,你就委屈一下吧。”
“有这么委屈的吗?”沈灿若哭笑不得,被迫出手,将他逼开。但下一刻,嘉陵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沈灿若,你就认命吧,今天我非亲到你不可。”
沈灿若被激得兴起,哼了一声“有胆就来。”三个人一时间混战成一团,老板抱着头躲在柜台下发抖,无比后悔自己竟然会将这么一伙人迎进来。陆饮雪从房中梳洗出来,见此情景不由呆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并不认识嘉陵,正好看到沈灿若与南宫凌星正同时对付嘉陵,担心起来,拔出剑刺了过来。南宫凌星瞟到“喂,你弄错了!”嘉陵道:“又来一个?正好!”他凌空发掌,沈灿若急忙挡住“别伤她!”陆饮雪好似明白了一点,但已来不及收剑了。沈灿若纵身而起,以毫厘之差与她错身而过,同时握住她持剑的手,改变剑的方向,再环抱着她落下。
她惊地回头,脸颊擦过温润的部位,待明白过来,顿时面如红霞。沈灿若也促不及防,呐呐不知作何言语。嘉陵看着两人保持着同样姿势回不了神的样子,笑得更开,以谁也没听到的音量道:“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公子,东西都放好…”尉迟青走进来,看到此一幕,顿时愣在那里。沈灿若醒过神,连忙放开。“陆姑娘,对不起。”陆饮雪胡乱地摇摇头,不知如何作好,快步离开奔向自己的房间。嘉陵走到南宫凌星身边“看来我们都输了。”
“那酒怎么办?”“一人一半。”嘉陵抛出个银锭到柜台“老板,这些赔你被打坏的东西。”
老板爬出来,看到那么大一锭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客官慢用,要不要点小菜下酒?小二,快出来招呼客人!”尉迟青小心地走到沈灿若面前“公子…”
“我先去房间休息。”沈灿若转身走开。嘉陵一边给自己与南宫凌星倒酒,一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喝他个一醉方休,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事情…”
尉迟青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挠挠头“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老板趴在柜台上,在努力把银锭抠下来。小客店里,戏已落场,或者,才刚开始。暗色,宫闱重重。
“查得怎么样了?”“正如主子所料,江南司马家在其间活动很多。而且,已不仅仅在暗处。”
“…想重新将江湖洗牌么?”支起的手放下,银色的发丝滑落,眼中是凝重的光。***从沈灿若离宫之后,影卫的工作重点由保护皇族到追寻他的踪迹。
“不能让他发现你们,不能暴露行踪,尽可能地不打扰他。”皇命在前,他们步步谨慎,不敢丝毫差错。每一天,关于沈灿若的种种信息以最快的速度传至京城御书房中。三月二十九,遇嘉陵,来历待查。四月初二,抵杭州,南宫凌星与司马家总管争执动手受伤,一行人暂留于此。
四月初四,武林大会举行,各路人马争夺盟主之位,司马绪提出以武功定输赢,南宫凌星胜八场,伤重不敌,嘉陵胜出。此后挑战者皆败。司马绪宣布盟主位事宜明日再议。及晚,司马绪邀沈密谈,内容不可知。
初五的信未到达京城,李鉴已率影卫踏进杭州城门。准确的说,他看完初二的信时就火速起程。“江南司马…灿若危矣。”一路快马兼程未得喘息,番邦进贡的名驹亦累得口吐白沫死在半途中。
然主子未说停,影卫只能咬牙跟随。紧急调派的官兵挑选精锐改换装扮与影卫一起潜入司马家,其余人待命等候。李鉴方入其地,就听到人群如潮涌向某个方向,心下顿沉,一使眼色,左右随他跟了过去。
“承蒙各路英雄关照,小弟得以登上这个位置,以后还请多多提点…”嘉陵抱拳笑道,穿着不同以往显得正式而庄重,整个人的气质也沉稳许多。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若由你坐上盟主之位,天下岂非要大乱了?”
嘉陵好似早已料到,他缓缓偏头,望向一步步走上来的人“沈兄,在下原以为与君是朋友。”“沈某高攀不起。”答者手持流星剑,目光如炬。“难道为了这个位置,我们必须兵刃相向?”嘉陵笑颜苦涩。
此情此景,看到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认为这是惯常的昔日朋友为了名利而敌对的老戏码,望向沈灿若的眼神带着几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