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若,过去并不代表什么,身份也只是一层皮囊,你只要做你自己,做个顶天立天的沈灿若就好。”司马绪柔声道。“没错,就算你是前朝皇子,你还是我信任的灿若。”沈灿若回头,看到李鉴诚挚的眼神,一时间无法出声。
“我曾率军攻打赫连氏,说起来我还是你的仇人。江山换代,世道轮回,如果纠缠于前辈的种种恩怨,这人生是否不值得了?”“说的好!”司马绪击掌数声,他走近沈灿若“你曾说过要为天机门讨个公道,可是世间本无所谓公道。
我为的是报父仇,虞琴也是报父仇。我没错,她也没错,错的到底是什么?灿若,你冰雪聪明,可否为我解答一二?”沈灿若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杀的可都是该杀之人?报的可皆是该报之仇?”
“何谓该杀?何谓该报?”“不仁不义者该杀,无辜枉死仇该报。”司马绪一怔。沈灿若道:“我仔细查过,虽言天机门为你所毁,但你只杀了虞靖海,琴姨是失足落水与你无关。琴姨恨你是因为情,我若恨你没有理由。”
他略停“我虽答应了琴姨,但这仇却报不得。”司马绪道:“谢谢。”他唤了一声,流峰走过来,从身后取出一把剑。
他捧着交到沈灿若面前:“剑名狂花,昔日也曾武林闹得轰轰烈烈,但剑本无罪,仁者用之。”沈灿若接过去,握住剑柄一拔,龙吟不绝,不禁赞道:“好剑!”
司马绪道:“我当初遇见你,便知是个武学奇才,可是我所习的功夫都不适合你,所以只将昭云剑法传授予你。现在看来一切皆已注定。”沈灿若问道:“你有何打算?”
他望一眼流峰“你真要与他…你们都是男子,这样岂不是有违伦常?”司马绪侧头轻笑道:“灿若,你果然是‘贤良淑德’啊…”沈灿若面皮发红,司马绪道:“我司马绪行事向来不在意他人想法,什么伦常都不放在眼里。
我与他自是我俩人的事,与他人何干?人生得一相知相守之人何其困难,若被这些条条框框拘束,活着还有何意思?”
沈灿若看他狂情恣意,一时竟无法找到反驳的言语。仇引墨抱起柳心怡的尸体,在经过李鉴时说了一句话:“她是真心爱过你,你呢?”李鉴脸色一变“你是何意?”
仇引墨冷笑道:“你父子二人演了一出好戏,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但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是瞎子。沈灿若现在虽没看出玄机,但以他的智慧不会永远被你利用。到真相大白的一天,看你如何收场。”
李鉴微一动,但很快就恢复常态,含笑道:“多谢你的提醒,我不会让它发生的。”仇引墨不再多言,与司马绪流峰联袂离去。沈灿若注视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若有所失。
“灿若。”他回头,看到李鉴担心的目光,心头一暖“我没事。”李鉴执起他的手“走,到帐中去,我为你接风洗尘。”他点头,心道:李鉴失了柳心怡,心中难过,我索性陪他醉一场吧。
论酒量沈灿若哪里是李鉴的对手,他又无意用内功逼出酒气,几杯过后已现醉态。李鉴将他扶到床边躺下,手触碰到他的脸颊,温度有点高,红晕的颜色让他心中一动。
“灿若,你是我的。”他喃喃自语“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沈灿若微皱起眉头,好像被梦中的什么东西困挠住。李鉴将手按在他太阳穴处,用暗劲轻轻揉着,好一会,他才松开眉。
“康王。”帐外的声音很轻微地唤道。他站起来,替沈灿若盖上被子,才走出去。“什么事?”“沧州的军饷半路被劫。”“何人所为?”“据说是由白千鹤率领的人。”
“那个狗贼,若是叫我抓住定将他千刀万剐。”“康王,那笔军饷是用来准备粮草和冬衣的,江北天寒,若是不及时添置,士兵们不是冻死就会饿死。”
李鉴沉思片刻“你先不要把消息传出去,我再想办法。”“是,康王。”次日,沈灿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扶着因宿醉而疼痛欲裂的头起来。
侍婢服侍他洗漱完毕后,便端来一碗汤“这是康王吩咐准备的,每半个时辰重做一碗,专为公子醒酒而用。”
沈灿若笑了一笑,接过喝了,虽然味道带苦,但想到是李鉴一片心意也就不在乎了。他出得帐门,不远处便是军帐,士兵重重护卫。军营内亦处处是操练的兵士,刀光剑影,虎虎生威。
他心道:李鉴如此繁忙,我若是此时提及离去,必会让他分心。不若再耽搁几日,待他战事稳定一些再说。不然纵使离开,也担心着他是否有个闪失,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虑待定,沈灿若便信步在周围转转,他身着白衣,长发及腰,玉簪缎带更衬得脸如白玉肤如锦缎,在刚气十足的军营中着实引人注目。
昨日李鉴一番话令军营中都识得了这位沈公子,此时见到他都格外兴奋,连手中的事也不顾地探头来看,待得见了目光就再也移不开。
沈灿若被瞧得不怎么舒服,只得放弃游看的念头,转身回到了原本属于李鉴的私帐内。他一走开,士兵们便窃窃私语起来。
“瞧见了吗?那就是沈公子。他长得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啊,难怪康王…”“你知道什么?这位沈灿若沈公子原本就是康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沈府的大小姐。”“你说他是女扮男妆啊…”“康王也真是的,为了不影响军队士气,连夫人都扮成男妆。”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东西?”一声暴喝,钢鞭砸在地上,顿时现出一个直径二尺的坑。士兵们顿作鸟兽散。
“女子吗?”尉青摸着胡须,眉毛纠结在一起。***入夜,灯火点燃,军帐内商谈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军中明显分成两派,一派急切地想打下南方统一天下,另一派则主张先巩固北方势力再南侵。
康王李鉴坐镇帐中,但也成为两派争斗最直接的火力点。更鼓又敲了一遍,李鉴使了道眼色,侍立一旁的清笙悄悄退出,他来到不远的帐前,制止护卫的出声,掀起布帘的一角。
帐内摆设十分简单,白色的身影倚坐在案几旁的软榻上,一手支首,一手持着从架上取下的书卷,看得正是入神。江北寒气愈重,他披了件狐皮大裘,更衬得肤色如雪,晶莹剔透。这样一个可人儿,难怪康王要放心不下,隔不了多久就差他过来看看。
“帐外何人?”不愠不火的语声响起。清笙一惊,便要退去,只觉眼前微晃,那人竟在瞬间站在他面前,清泠的眸子略微下垂,眼神只扫过他,清笙便觉一步也无能退开。他的气势,竟丝毫不逊于康王!“我…我是…是康王的小厮。”
“你鬼鬼崇崇在帐外几番窥探却是为何?”清笙本不敢说,但他转念一想,假若此人不明白康王的一番苦心,那康王所为岂非白费?他遂道:“小的是奉康王之命来探望公子的。”
“李兄?”沈灿若迷惑地侧过头“我无病无痛,何须如此担心?”清笙小心瞧了他一眼“康王言道,公子了却诸事,便要鹰翔高空,一去不回。他派小的频频来探,是怕错过与公子道别的机会,那就要终生遗憾了。”
“难道李兄认为我会不告而别吗?”沈灿若喃喃自语,心中为李鉴的用心感动“请转告康王,我若要走,自会与康王道声珍重,他勿须挂心至此。”
“小的一定把这些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转告康王。”清笙喜上眉梢,看沈灿若神色他的决定并没有错。
“不必了。”沈灿若抬头,浅浅一笑道:“李兄。”火把下帅袍压身,气宇轩昂,不是李鉴又是哪个?他拉起沈灿若的手走进帐内“与其听那群人吵个不停,不如回来与你下几盘棋。”清笙识趣退出。沈灿若道:“你这些话若叫他们听去,不更会吵翻天了。”
李鉴摆摆手“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就算听去了他们还能怎样?天天地吵就是神仙也会心烦。”他正欲坐上软榻,行动之间颇有不便,低头一瞧,盔甲护心镜种种均未取下。沈灿若瞧了“扑哧”
一笑,李鉴神色呐呐“今天演练了几遍…清笙…算了,我自己来。”他伸手去解,那种种配件本为护身而用,岂是那样容易解下的。“我来帮你吧。”沈灿若话中带着笑意,双手灵活地解开困绕李鉴多时的绳结,将一件件份量不轻的物件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