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鹤沉吟一会“如果救王妃的话,我与公子联手或许有一线希望;但若是王爷,恕属下直言,只怕会…全军覆没。”沈灿若倒吸一口气,他缓缓站起。白千鹤问道:“现在世子又…沈公子──”
“他走不了多远。”沈灿若淡淡地说“我刚刚点了马的穴道,走不了一里就会口吐白沫而死。我们到时赶去正好截住他。”白千鹤低下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要了解一下京城现在的兵力布署。”他转头“你还能撑住吗?”白千鹤苦笑“就算不能也要舍命陪君子了。”
“那由御林军保护柳姑娘,同时通知还能赶来的人马随时待命。你且随我回一趟京城。”“沈公子,京城现在可是血雨腥风,你不必──”
“李鉴不会管这么多。他这一生,只怕都会为情所累吧。”沈灿若眼望前方,略提高声音“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了。”
白千鹤看着他的侧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记忆中,那个与花一起舞动的人,寒光剑影,美人如玉,好像是一个梦,永远留在那一刻。
那个人一定没有发现,角落中痴迷的目光,那样子痴痴地望了很久,久到连时间都失去意义。沈灿若没有说错,在他们骑着马赶去的路上“遇到”了李鉴。
李鉴面容憔悴,但已经平静一些了。沈灿若喊了一声“李兄”伸出手。李鉴握住,跃上马。
“你醒了吗?”沈灿若问。李鉴深吸一口气“那还用说?驾!”三人两骑,在夜色的掩护下直奔京城。王府处火把照得犹如白昼,官兵巡逻来往如梭。三人观察良久,依旧找不到可乘之机。
“外面是杨勇的人马,王府里面是蔡忠,他们都是皇上的亲信。王妃与下人都被困在大厅,由…”白千鹤看一眼沈灿若,咬咬牙“由沈从辉大人监守。”
“二弟?”沈灿若一呆。白千鹤不敢看他的眼神“沈丞相似乎早就知晓皇上欲对王爷不利,事发后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沈灿若惨然一笑“看来我不过是颗缓兵之计的棋子。”
他面向李鉴,因为已换上夜行装,李鉴只看得他的眼睛,但里面流露出来的悲伤却是任谁看了都要落泪的。
“李兄,你还要信我吗?”李鉴哼了一声“只要你以后不杀我的马,我管你爹是谁?”沈灿若在骤逢打击之下,得此一句,已胜过千言万语。他用力给了对方一记“如果不是我,现在你的头已经挂在城门上了,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还好意思在这装大爷。”
玩笑的话语,化解了原本悲伤。李鉴望着他“灿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信你。”沈灿若笑中带泪“得君一言,永不相背。”两人相对凝视,一生的誓言就在那一刻定下。李鉴脑中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你们随我来。”
三人的身影与黑暗溶为一体,李鉴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来到王府不远处的一处平房前。他轻叩了三下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头来,看见门外站着三个蒙面客就要尖叫。李鉴一把捂住他的嘴“是我,老王。”一把扯下面巾。
“李公子?”老王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压低嗓子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带着柳姑娘出关吗?现在京城这么乱,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快进来。”李鉴一扯沈灿若,三人进了门,老王左右瞧瞧,迅速将门关上。
“我母妃现在被关在王府,我必须将她救出来。”李鉴简单说了一下,从怀中掏出数个银碇“老王,这里是二百两,你带着赶快出城,再也不要回来。
我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王道:“我答应你,但至少让我护送你进了王府。”
李鉴点了点头。老王领着他们走进柴房,搬开墙角的柴火,他一阵摸索,但听机关滑动的声音,一道可供人躬身进入的小门露出来。
李鉴道:“当初为了与心怡相会而挖了这个地道,没想到今天会派上这个用场。地道的出口是我的房间,应该不会有人,不过待会出来的时候都要小心一点。”***
老王走在前面,李鉴紧随其后,白千鹤,沈灿若依次跟入。地道内有些潮湿,但打扫得还算干净。沈灿若手持火把,注意听着任何细小的声音。
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扣紧了刚才从地上捡起的石子。前面是一个拐弯的地方,他不经意地捕捉到一道银光闪过。
行动先于意念,石子已飞向那个地点。但听得一声惨呼,四人的火把竟在同时熄灭,他暗道不好,就要冲上前去被拦住“沈公子!”白千鹤的声音“请慎重。”
白千鹤划亮了火折子,重新点燃火把。他上前几步,火光下,沈灿若看见老王死不瞑目的脸。石子嵌在他的眉心,他的手还握着从怀里抽出一截的匕首。
“李兄呢?”沈灿若四下观望,哪里得见人影。白千鹤道:“沈公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地道里危机四伏,说不定前方已设好圈套等着我们。”沈灿若拿起老王掉在地上的火把仔细看了,然后道:“不对,劫走李鉴的人就算不是朋友也绝对没有恶意。
他用四道掌风击灭我们的火把,单凭这个功夫就可以出其不意地将我们立毙掌下。但是他中只劫走李鉴,可见他只是为了警告我们,更有甚者,是为了保护。”
“那个人是谁呢?”沈灿若微颦眉,又松开“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走吧。”白千鹤轻吁一口气,刚欲行动却发现沈灿若竟是朝着地道的深处前进。
“沈公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王在秘道中动手,但那人已等在这里。这说明前方的障碍也许已清除掉,现在应该是救王妃最好的时机。”
“可是那不是太冒险了吗?”沈灿若回头,正色道:“白总管,你若是顾忌这许多,可以回去等。”白千鹤闻言色变“沈公子这样说是看不起白某吗?王妃为我主母,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救她出来。
我只担心公子送了性命,那就算让白某死一百次一千次也难辞其咎。”沈灿若本是板着脸,听到后来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千鹤,出了王府,你何必再如此拘束。
且不说王妃以前善待于我,就算只因她是李兄的母妃,这一趟我也非走不可。我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激你说出此番话来,你我既然都打定了主意,何必再在此地浪费时间。”
白千鹤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只得苦笑着叹了口气“公子口才,在下自愧不如。”“既然自愧,千鹤且随我走这一遭,是刀山火海还是八面埋伏,都去闯他一闯。”
沈灿若哈哈一笑,执起白千鹤的手,仗剑向里行去。两人到得尽头,看见前方出现一扇小门,沈灿若上前一拉竟无法拉开。
白千鹤上下打量,发现门旁有个突起的黄铜做的环,他向下一扯,门向两旁退入墙壁。沈灿若往外扔了颗石子,半晌没有动静。白千鹤提剑跃出,过一会儿道:“公子,没有人。”
沈灿若步出秘道,出口是屏风后面的衣柜。他一眼就认出是他与李鉴的卧房,旧地重游,竟有些许陌生之感了。绕过屏风,没有光的屋子里空空落落,他走到桌边,手拂过一处再拿起,眉头深锁。
“公子,我们快赶去大厅吧。”白千鹤轻声催促道。沈灿若没有动,他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射过去。“公子…”白千鹤慢慢维持不了原来的表情,目光开始闪烁,直至逃避似地躲开。“白总管,皇上的旨意是何时到达王府?”
“五…五天前。”沈灿若举起手,上面是厚厚的一层灰尘“五天?只怕是自李兄离开后王府就被你控制,你追捕我们的目的只怕是要将李氏兵马全部引出一网打尽,再将李氏斩草除根。”
白千鹤踉跄地倒退一步“你…”“白千鹤,未进入此屋前我当你是朋友,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竟是个卖主求荣之人。”
白千鹤闭一下眼,再睁开时已是木然的表情。“卖主求荣?”他冷哼一声“我是有主子,但却不是永康王爷。是谁我想沈公子已经猜到了。”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令你背弃家训,潜伏王府这些年。”沈灿若道“只是我奉劝白总管一句话,自古兔死狗烹,更何况是皇权之争。
但愿来年我无须以一杯水酒与君相敬。”话至此地已是尽头,白千鹤一挥手,门窗被破开,数个弓箭手引弓相对,只待一声令下就将目标射成个蜂窝。
“沈公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归降朝廷,凭你的身份皇上必会饶你。”沈灿若冷笑一声,在众人反应之前一剑直刺白千鹤而来。白千鹤急促还击,两人陷入缠斗之中。弓箭手顾忌着白千鹤,也没有得到发箭的命令,就僵持在那里。
沈灿若重伤尚未全愈,功力只恢复了六七成。但他全采攻势,对刺来的剑视而不见。不久,白衣染血,气息亦是不稳。白千鹤一时也被此种打法困住,他怒声道:“沈灿若,你就如此执迷不悟吗?李鉴真有此等价值让你丢了性命也不惜?”
沈灿若紧咬下唇,将涌上来的血气强咽下去“人生苦短,沈某但求无憾!”“好!好!好!”白千鹤大叫了三声好“你既要舍生取义,我便成全你!弓箭手准备,射箭!”
弓箭手被场中之人气势所慑,一时之间竟无动作。“还等什么,快射箭!”这下子他们不敢再迟疑,引弓,松箭,但见密密麻麻的箭雨直朝那两人飞去。
这个时候,竟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些箭在离人一尺远的地方,全部停在空中,不前不后,不上不下。
众人正被这种奇景所惊呆,箭忽然又动了。它不是往前,而是往后,好像被人操纵一般,由慢及快,最后如刚离弦一般回射向刚才的主人。
众人如梦初醒,但已经来不及了。但听得哀嚎声声,血溅当场。场中两人最直接地感受到一股力量。那是有人在以排山倒海的内力相抗,他们也无法幸免地受到波及。
沈灿若再也忍受不住一口血箭,身体快要支撑不住。这时,一个人影跃入场中,毫不受影响地抱起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等白千鹤能站起来,哪里还见得到人。他抓起椅子狠狠地往地上砸,又让他逃走了。侥幸未死的人谁也不敢上前相问,只能相顾对视,再重重地叹了口气,总算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
但是同时,他们心中也升起一个疑问:到底是何方高人有如此功力,竟能在重重包围的永康王府来去自由,将人救出呢?***地道在沈闷的声音之后被炸毁,火由柴房蔓延到其它的地方,很快就吞没了小小的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