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受到的惊吓太过猛烈,桑暮好半天没消化掉邢舟的意思。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邢舟已经弯腰蹲在了地上。那条刚刚还在吼叫的黄狗此刻安安静静坐在地上,舌头呼哧呼哧吐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玻璃球似的。
邢舟的手掌薅到它的狗头上,胡乱地揉了几下,“八仔,你这见了姑娘就往上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当着这么多人面就耍流氓啊。”
也不知道这只被叫做八仔的大黄狗听懂了没,只见它前面一条腿抬起来放在邢舟膝盖上,然后大嗓门儿地汪了一声。
邢舟低低笑了笑,手掌移到八仔的下巴,又毫不客气地抓了两下。
桑暮就站在邢舟身后,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这时,旁边大槐树下传来道苍老的嗓音,“小邢,我可好几天没见你了,你小子又上哪儿野去了?”
循声看去,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爷爷,拄着拐,看起来精神倒是挺好。
“我能上哪儿去。”邢舟笑着站起来,顺手拍了拍八仔的脑袋,“回家陪了爸妈几天。”
“只是陪了爸妈几天?我怎么看着不像。”坐在一旁穿花短袖的奶奶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桑暮,眼睛笑起来眯成两道弯弯的缝。
邢舟顺着大婶的目光往后看了看,就见桑暮乖乖地站在原地,没有树荫的遮挡,阳光晃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眉毛都揪在一起。
今天她穿着件粉色的短袖上衣和白色百褶裙,乌黑的头发自然披落在双肩,看起来浓密又柔软。莫名的,邢舟想起被水淋透的水蜜桃,还是剥了皮的。
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群老人对他们的打趣,只是有些拘谨,放松不下来。
邢舟没多说什么,手挥了下,“先走了。”
他扭头冲桑暮道:“别愣着了,你不还要上班吗。”
被她这一提醒,桑暮才发觉自己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她小跑着赶了几步,路过大槐树下时,礼貌地朝笑盈盈看着她的老人们笑了笑。
邢舟的步子不快,像是故意等桑暮追上他似的。
两个人没什么话讲,桑暮有意识地离着他后面几步,不并肩倒也不尴尬。
默默沿着马路牙子往地铁站的走的时候,桑暮发现自己和邢舟是一个方向,她走在后面,视野里不可避免的有邢舟。
突然就想起方才他靠自己极近时那句话。
[没怎么,就是看见漂亮姑娘兴奋了。]
脸上后知后觉充血一般,刚刚那不经意的一揽,她的额头好像隐隐碰到他结实的胸肌。
那按在肩后的手掌是真的大,五指可以拢住她整块肩胛,好像使点力气就能轻易捏碎一般,体格实在比她健硕得多。
若是一周后邢舟真的翻脸不认人,请她搬家那不和弹玻璃球一样简单。
愁于这件事的转圜上,还是突如其来的道嗓音把她拉了回来。
“邢舟。”
尾音落下来的瞬间,桑暮看到前面不远处停了辆车,就在邢舟身边。车窗降下,里面的驾驶座上是个女人。
很明艳的长相,一头卷□□亮的紧。唇色红,偏生又有股清冷的气质,极有韵味。
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支着车窗,“还好我眼尖,老远就看到你了。”
“纪禾?”邢舟转身朝她走了过来,停在车门边,“你怎么上这儿了。”
叫做纪禾的女人弯了唇,“今天不是限号吗,我想着你那车也开不了,正好就走秀春路看看能不能遇到你,遇到就捎你一程呗。”
“这么够意思,还跑江槐来给我行善。”邢舟轻笑了声,“难为你这大忙人了。”
“得了吧邢哥,我哪儿比得上你。”打趣的称呼,开玩笑的意味更多,她拍了拍方向盘,“站那儿做什么,还不快点上车。”
他们说话间,桑暮已经走到了车停靠的位置。她有意识地绕了下,避开两人说话的空间,只是眼神还是不经意和邢舟撞上。
不过他应该没有要同桑暮打招呼的意思,眼神随意掠过,没有半分停留。
也就几步的距离,桑暮和邢舟交错而过。
紧接着,她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
地铁站近在咫尺,桑暮坐了扶梯下去,身后的一切都不再看到。
纪禾,好熟悉的名字。
可这张脸,却是桑暮在邢舟身边看到的新面孔。
更别提过去的一个月,他身边来往的不同女人。
最初汪曼云提醒她远离邢舟的时候,桑暮还纳闷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亲妈斩钉截铁地说出混账这样的形容,委实匪夷所思。
到了现在,桑暮隐约有些明白了汪曼云的用意。
这人,就是一喜欢拈花惹草的混不吝。
得离他远点。
接下来的几天,桑暮过得算是安稳。除了工作依旧焦头烂额,至少邢舟没再对她威逼利诱,也算是给了她几天安生。
然而日子总是有不顺当的时候,比如朱长柯就不打算放过她。
在桑暮不知道第几次被叫去办公室谈话的时候,就连隔壁工位的叶柠,都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朱长柯绝对算不上那种鼓励式的领导,阴阳怪气倒是高居榜首。
也不知道今天抽了哪条神经,从大清早来了就开始挑三拣次,尤其是对桑暮这样的实习生,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桑暮熬了大半夜写出来的推文稿被贬得一文不值,不走心不创新,挑不出好来。
不过朱长柯仍旧有给自己塑造良师人设的本领,审判结束,他还能拍拍桑暮的肩膀语重心长来一句,“应届毕业生就是要能吃苦,这点批评都受不住,还怎么成长。”
因为这句话,桑暮连着好几天下班打卡时间都没准点过。
目前组里的这个活动关乎她的转正考核,她不得不上心。
可巨大的工作压力终究是带给她不少愁绪,就连在地铁上的时间都在看历年的活动策划案。有老同事开解她少理朱长柯,职位不大还总喜欢摆架子。
桑暮很想把这些话听进去,可是无解,谁让这人会是她转正答辩的评分人之一。
工作日忙着赶ddl,补齐生活用品的时间就只能放在周末。
江槐小区附近有个大型的连锁超市,算起来,这还是她住到这里以来第一次来这儿。
超市面积很大,分好几个区域,到处是试吃的摊位还有新品上市的宣传摆件。
桑暮没什么心情游逛,只想迅速地找到指定区域,然后立刻结账走人。
所以当她在这里看到认识的人时,她是没有上前寒暄的打算的,更别提这人是邢舟。
冷冻柜前,他正在和一个女人挑选新鲜牛肉。女人穿着高跟鞋,开衩的粉色包臀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漂亮的很是惹眼。
邢舟偏头同她说着什么,商量好后,伸手选择了女人手里的那份。
桑暮认得她,她叫纪禾。
不多时,又来了位熟人。
彭焰怀中抱着些东西,一窝蜂全部丢进推车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笑得前仰后合,就连搭住邢舟肩膀的手都一颤一颤的。
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个人,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外加对情侣。
一群人热热闹闹,看上去很是亲昵。
桑暮转身离开生鲜区,带着自己推车内孤零零的一箱牛奶。
心不在焉,脑子里都是朱长柯的喋喋不休,让人心烦。
本想着最后再拿瓶洗发水就去结账的,然而一扭头,却看见邢舟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今儿彭焰生日,邢舟是打算和他们在家吃火锅的。
彭焰刚搬了新房子,屋里要什么没什么。有人提议找个火锅店解决,他还不乐意,非说什么这火锅就是要在家里涮才有味儿。
没办法,只能问邢舟借了个地盘儿。
在这里看到桑暮纯属意料之外。
说起来,这段时间也是邪门儿,碰上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好几次邢舟已经洗完澡出来了,才隐约听到隔壁关门的动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桑暮晃神的瞬间,邢舟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见你一次还挺不容易,躲我?”
他脸上的情绪极淡,口吻又像是在调侃,一时辨不出是感叹还是嘲讽。
几秒的沉默,桑暮应声,“没有。”
她最近是真没刻意避着他,顶多是见了面不吱声。他们这邻居关系不说势如水火,至少也是冻若寒霜。
他们之间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桑暮态度很明显,就是不想理人。
邢舟轻哧了声,对桑暮这番冷处理的方法不以为然。分明对他想要做的事门清儿,可宁愿三番两次用无视作拒绝表现,也不愿意做分毫妥协。
但这些日子做冷处理的不仅是她,也有邢舟。
自己莫名其妙的那股情绪实在怪异,这劲头好像难控得住,摸不定。
两位对门邻居的相处好像陷入了僵持,谁也没有第一个打破。
他们之间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两排货架之间的宽度狭窄,邢舟那样的体格塞进来直接占了大半的空间。
桑暮又困又累,更没有和邢舟周旋的精力。
身后就是死角,想从邢舟身侧穿过去,奈何他跟堵人墙似的,挡得严严实实。
离下一次交房租没剩几天,邢舟并不想使些什么坏点子逼着人自己离开。毕竟是他没理在先,也总想着商量着来。好些天没见着面,他没打算错过这个机会,“桑暮——”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桑暮就打断了邢舟。她抬起头,乌灵灵的眼睛瞧着他。
面前这人模样生冷,对上他的眼睛时,还是难免有些退却。她揪着眉毛,声音温吞。
“邢舟。”这还是桑暮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有些不适应。
她顿了顿,思量之后还是说了那句话,“你别再烦我了,行吗?”
语气诚恳,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耐和抗拒的意味。
闻声,邢舟看着没什么反应。不过片刻,散漫地低声笑了笑,可那眼底的情绪却若冰冻。
他偏了偏身子,眸光冷淡又怠懒,“行啊。”
“你搬走我就不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警报警报!邢哥没老婆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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