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电梯就停在一楼,桑暮赶着回了家,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进了厨房。
锅上咕嘟咕嘟的声响很大,锅盖被蒸汽顶着上上下下磕碰。燕麦粥溢了出来,顺着煤气灶流到流理台上,直往地下掉。
桑暮顾不得烫手,赶忙去关了火,然后拿了两块餐布垫着,把锅从灶上移了开来。
熄火的厨房一片狼藉,桑暮后怕地喘了口气,看着熬废的这锅黏黏糊糊的燕麦粥,她是有心不浪费,也委实下不去口。
好在回来得及时,没出什么大事。
万一真的住进来没几天就火烧厨房,她还怎么和汪曼云交代。
桑暮舒了口气,提到嗓眼的心脏总算是重新恢复了正常跳动。
正当她打算去收拾厨房的一桌狼藉时,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从楼下着急忙慌跑上来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和邢舟说清楚。要不是看到他手上正在燃烧的烟蒂,桑暮差点真把燕麦粥的事忘在脑后。
方才也没顾得上邢舟说了什么,桑暮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只有他那张情绪冷淡的脸。
其实桑暮也没刻意忽视邢舟的话,只是那个情况下,实在很难让她集中注意力在邢舟身上。察觉到刚刚的无视,桑暮觉得是自己不礼貌了。
或许应该再去问一声才是,但仔细思考了下,桑暮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邢舟和她能有什么话讲,无非就是那些不中听的,还是不自讨没趣的好。
这样想着,桑暮的愧疚感消失得倒也快。
从学校搬出来也有快半个月了,除开这个摸不透的邻居,桑暮的独居生活过的还算舒心。
自从倒垃圾那次之后,一连好几天,桑暮都没在小区里见过他的身影。即使住在对门,也好像人间蒸发了般,几天之内消失得干干净净。
之前偶尔能在半夜听到隔壁关门的声响,最近也近乎消失不见。
不过桑暮还没对邢舟坚决要送走她这件事全然放心下来,谁知道他又默默憋着什么招数。
有种人即使不见也会让人提心吊胆,就好比邢舟。
但伤神归伤神,桑暮这段时间也确实没功夫把精力再分出一些放在应付邢舟上。
丛岛正值新品推出预热,在栖坞各地商圈都铺了不少快闪活动,桑暮所在的部门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她这个实习生也被到处拉着搬砖,连双休都不消停。
快闪活动持续一周,桑暮周日没能休息,被上司周齐安排去线下采集素材,好方便写软文宣传稿。
中午匆匆点了份外卖,桑暮就紧赶慢赶地出门了。
只是没想到,前脚刚迈出门槛,紧跟着就差点和人撞上。
对面那人好像也吓了一跳,险些没站稳。要不是楼道内的空间狭窄,还可以扶一把墙,指不定谁摔在谁身上。
桑暮一抬头,原来是个姑娘。
穿着蓝色的挂脖吊带和牛仔裤,头发被抓夹绾起,很惹眼的漂亮。
脑子里过了一圈儿,桑暮确认这人她并不认识,那么大概率可能是来找邢舟的。
果然,这姑娘见到桑暮的下一刻,又重新低头看了眼手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点敲错门了。”
说完,她便转身朝对面那扇门走去。
桑暮礼貌性地笑了笑,径直去按电梯按钮。
身后的动静在悄无声息的走廊里分外明显,不需要刻意去听,就能轻易钻进人耳朵里。
门被敲动,紧接着很快传来门锁的咔哒声。
“你这地方怎么这么难找,我进小区的时候都快给我绕晕了。”
人在房间里,声音有点模糊,不过仍旧辨得清男声,“是绕点,一回生二回熟。”
房门关上,一切重回寂静。
电梯升降得慢,好半天还没停在桑暮在的楼层。她就站在电梯口,后面的对话想不听清楚都难。
原来邢舟这两天是在家的。
难道是真良心发现不来找她麻烦了?那挺好。
桑暮原本还操心被邻居撺掇搬走这事儿,现在看来,好像可以稍稍放下心来。
正巧这时电梯门开启,桑暮走进去,不自觉想起方才那个女孩子。
是邢舟的女朋友吗?
怎么和上次奶茶店那个长得不太像啊。
想法一闪而过,桑暮很快就把这份好奇抛在了脑后。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更多的是为接下来的安生日子感到舒心。
既然邢舟没再执着于让她搬走这件事,那么她和邢舟的界限也是划得越清楚越好。
免得日后再触了这尊大佛眉头,又平白惹了麻烦,还得让汪曼云夹在中间为难。
等到了快闪店现场,时间卡的刚刚好。桑暮被安排和摄像剪辑的实习生叶柠一起在活动现场帮忙布场,顺便搜集素材。
五月份的这个点儿正是日头高的时候,尽管是在下沉广场,温度依旧高的吓人。
桑暮和叶柠被拉去做苦力,分装快闪店要用的产品礼盒,手里的相机没抱一会儿,反倒搁在一边闲置下来,开始干起了体力活儿。
一直日头倾斜,手上的工作才总算告一段落。
“终于弄完了!”叶柠拿了瓶矿泉水瘫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没有风扇和空调,只能用宣传单当作扇子在脸颊边挥来挥去,“当牛做马也不是这种干法吧,我都能被晒褪层皮。”
桑暮的脸因为高温也变得红扑扑的,她蹲在易拉宝后面的阴影下,企图躲避仍旧热烈的紫外线,“还好结束得早,不然可能还要留下来加班。”
“加班??!”叶柠的分贝提高了几个度,“狗都不干!”
闻言,桑暮笑出声。她挤在阴影里抱着腿往叶柠那边挪了两步,伸手戳了戳她的膝盖,“齐哥说,今天有额外的加班补贴,真金白银。”
“……”
叶柠沉默了片刻,而后把手心搭在桑暮的手背上,低头盯着她一本正经,“好汉怎能为五斗米折腰。”
尾音落下,叶柠的手劲儿还没松,严肃破功,朝桑暮挑了挑眉毛,语气都变了好几个调,“不过我肤浅坏鬼一个,折就折咯!”
“……”
还没等桑暮开口应叶柠的话,思绪被身后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
“桑暮?”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桑暮扭过了头。视野中撞入了个高大的身影,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后脑不小心磕到易拉宝的支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诶桑桑!”叶柠赶忙把易拉宝挪开,伸手去扶桑暮,“怎么不看着点,人都撞傻了!”
借着叶柠手臂的力道,桑暮站了起来,没顾得上脑后隐隐作痛,她先是抬眼去看来人。
很温润的长相,高且清瘦,穿着白色短T和西装裤,气质清爽又干净。只不过好像过分眼熟了些,桑暮在看清男人的瞬间就回忆了起来。
“方斯延?”
男人显然是因为桑暮的惊吓也愣了神,脸上带着些歉意,“真是你啊桑暮,不好意思,我好像吓到你了。”
早就听说方斯延也在丛岛,可自从入职以来,桑暮从没在公司遇到过他。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能在这里碰上。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桑暮看着他,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品牌的线下布场。”方斯延停顿了下,似是意识到什么,“桑暮,你进丛岛了?”
“嗯,刚来一个月。”
左右扫了眼正在对话的二人,叶柠默默挪到桑暮的身后,小声问道:“桑桑,这谁啊?”
新品的推广居然是方斯延在负责,桑暮对这件事完全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是,她一个实习生,怎么可能洞悉领导层的想法。
说起来她和方斯延实在算不上熟,此刻多少有点尴尬。
“我的直系学长,比我大两届,也在丛岛。”桑暮笑了笑,尽量让氛围轻松些。
方斯延倒是比桑暮要自在的多,“前段时间听行政说公司进了一批实习生,有不少是我的校友,没想到你也在里面。”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东临出差,不然咱们应该早就能碰到了。”方斯延的声音清冽低醇,或许是经过几年社会的磨砺,举手投足较从前都更为稳重。
入职丛岛不过两年之间,一路升职到了现在的位置,他身上依旧没什么高层架子。
就算是面对两个初入职场的菜鸟,也能温和有礼,不亲近也不疏离,保持着最让人感到舒适的态度。
布场已经到了收尾的环节,桑暮和叶柠本也就打算休息一会儿就离开,方斯延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主动提出要捎她们一程。
“不用不用。”叶柠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小区住宅,“我就住那儿,走路不到十分钟。”
闻声,方斯延又问桑暮,“你呢,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这附近就是地铁站,我坐地铁回去就好,不用麻烦你了。”桑暮下意识拒绝,“也不远,地铁很方便。”
“什么麻不麻烦,你们帮忙布场辛苦了一天,是我麻烦你们才对。”
方斯延笑道:“桑暮,不用这么见外,我晚上也没事,送个人的时间还是有的。”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叶柠开玩笑道:“你们学校的校风还挺板正啊,忒客气啦。”
叶柠看了眼时间,“桑桑,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后面有几天有咱俩受的。”
其实桑暮拒绝无非是觉得有些尴尬,两个人一路同行没什么话讲那就太死亡了。不过听方斯延和叶柠这样说,桑暮倒确实觉得也就一段路的功夫,没必要想太多。
于是,桑暮也不纠结了,拿起塑料座椅上自己的背包,对着方斯延应声道:“我就住在秀春路地铁站附近,那就麻烦你啦。”
事实证明,方斯延这人是真的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上车之前,桑暮还在担心和他没什么话题。但他厉害就在于全然不会让气氛冷掉,始终随和又自在,聊起天起来也很舒服。
方斯延的车内有一股淡淡的冷薄荷味道,没有普通车载香薰那样刺鼻的香气,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车内物品归置得很干净,倒是和他这个人大差不差。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答辩是吧。”
“嗯,可能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吧,等论文装订好就差不多了。”
方斯延的目光始终平视前方,偶尔会微微偏头看桑暮一眼,“毕业典礼呢,会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吗?”
这个问题桑暮倒是没想过,她停了停,答道:“看到时候工作忙不忙,如果抽得开时间的话那肯定还是想回去的。”
“那挺好。”方斯延淡声说道。
“嗯?”桑暮没反应过来,“什么挺好。”
“前几天系里有老师邀请我回去参加你们这届毕业生的典礼,到时候有机会的话,搞不好还能和你碰上。”
方斯延轻笑了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四指的根骨清晰,手掌轻按在上面划了半圈,“再送你束向日葵庆祝你毕业。”
车内很安静,唯有他清沉的嗓音,是让人平静的语调。
桑暮弯了弯唇,只当他是出于礼貌说起,并没有放在心上。
车子停在红绿灯口,方斯延放在中控台的手机震了两下,他点开信息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先是回头朝后排看了看,而后又看向桑暮身侧的车门储物格。
“桑暮,帮我看下你旁边的储物格里有没有一部手机。”
听言,桑转转头去找,然而里面除了一瓶矿泉水外空空如也。
稍加思索了下,方斯延想到了什么,他无声叹了口,和桑暮解释道:“周齐昨天坐了我的车,不小心把工作手机落在了这儿。”
“但我早上来这里的时候去洗了个车,把我车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我当时没注意,也不知道那是周齐的,随手扔那里去了。”
正巧这时,红灯结束,前面的车子开始慢慢移动,方斯延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带着些歉意道:“再过一个路口就是车行,和你住的地方顺路,你看我方不方便去那儿拿个东西。”
搭人家的顺风车,还都在同一条路上,桑暮自然答应。
到了地方桑暮才发现,这车行离江槐小区还真是近,顶多两条街的路,走回去都不算远。
车行就开在街尽头,招牌不显眼,很低调的几个字母,BASE。
车子开进车间,里面却别有洞天。工业现代化设计风格,乍一看像身处在巨大的铁皮集装箱里,有种特殊的格调在。
方斯延停了车,降下车窗,对着窗外轻按了两下鸣笛。
很快,桑暮看到个男人朝他们走来。男人身材魁梧,穿着灰色的短T,黑色工装裤。右手的白手套被摘下,拿着个手机。
“还知道来拿啊。”男人走到车门边,低头靠近,一只手搭在车顶上,把东西递给方斯延,说话有点吊儿郎当的,“再晚一会儿我可就私吞了。”
话落,男人的视线注意到方斯延身边的桑暮,眉尾倏地一挑,“呦,约会去了啊。”
他们交谈期间,桑暮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过尽管如此,还是被人误会了去。听着男人打趣,桑暮有点不自在。
好在方斯延没让这种误会持续,很快就打了圆场。
“你可别抬举我,这我同事,下午有工作。”方斯延把手机放进扶手箱,搭着方向盘回了句,“你还敢私吞?这么大胆子你们老板知道不。”
闻言,男人嗤笑了嗓子,“我们老板可比我混蛋多了。”
停顿了下,男人的视线越过车厢,朝另一边看去,他扬了扬下巴,“不信你问他。”
“邢哥!”
桑暮被突然增大的音量吓了一跳,感受到方斯延的视线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尽管知道他是为了通过副驾驶的车窗看车行老板,桑暮仍是扭头躲开他的目光。
然而就这转首瞬间,桑暮不经意抬眼,却看到了一个人影。
修车工就躺在板车上,大半身体钻入车底。双腿跨在两边踩着地,迈两步往前一挪,整个人就从车底滑了出来。
男人坐起身,直直地朝前面看过来。
下一刻,桑暮看清了那人的脸。
明明隔着些距离,他滚烫的视线却仍旧无法让人忽视。
那不就是,消失了好几天的…邢舟!
作者有话要说:邢舟:可以,几天没见就让我看到你在别的男人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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