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个晴天,桑暮起了个大早。
掐着时间出门的时候,视线正好撞上对面那户的房门。桑暮心有余悸,不经意瞥了眼,就看到门边靠着的礼盒纸袋。
香槟色的礼品袋,看起来像是什么首饰或彩妆的包装。纸袋边角已经破损,应该是已经被拆封过,准备拿去扔掉的。
粗略一眼也能知道,那并不是男人会用的东西。
桑暮想起前个晚上邢舟接到的那通电话。
纪禾,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
难道他是和女朋友住在一起的。
猜想匆匆闪过脑海,桑暮赶着去搭地铁,火速冲进电梯间。
桑暮入职的是一家叫丛岛的化妆品公司,丛岛所在的写字楼距离江槐小区也就不到半小时的地铁,小区门口就是地铁口,通勤还算方便。
栖坞地铁5号线被称作打工人的生死线,沿路有很多大厂园区和写字楼,逢着工作日,这条线必然堵得水泄不通。
双休不算愉快的插曲早被她在早班地铁的浪潮中冲刷遗忘。
接下来的几天,桑暮没怎么再和邢舟打过交道。
她按部就班地在公司和家里往返,换了个近点的地方住,通勤时间大大缩短,幸福感都增加了不少。
初入职的时候,桑暮明显有些无所事事,空闲摸鱼的时间多。现在距离入职小半个月,工作初步上手,桑暮也逐渐感觉到身上的实习考核压力,变得更为忙碌起来。
日头西沉,桑暮才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找不到座位,她只能寻了地铁里一个相对宽敞的角落缩着。脊背贴在地铁车厢上,肩膀懒懒沉下来,没什么力气。
这时,手机突然发出嗡嗡的闷响。
桑暮看了眼,是大学室友戴葵一发来的信息。
[戴葵一:到家了嘛!]
[桑暮:刚上地铁,快啦。]
[戴葵一:怎么现在才上地铁啊,你不是朝九晚六吗,这都快七点了!]
[桑暮:有篇软文没写完,加了会儿班。]
[戴葵一:太辛苦了我宝宝!]
[戴葵一:对啦,你见到方斯延没,听说他也在丛岛。]
[桑暮:还没呢,丛岛这么大,可能不在一个楼层吧。]
[戴葵一:噢噢!听说他做的还行,也是一毕业就来了。]
[桑暮:(hhhhh.jpg)]
说起来,若不是在入职前戴葵一提了句,桑暮或许都要把方斯延这人忘了。他也就读于栖坞大学,是桑暮的直系学长,也是他那届的学生会主席。
作为优秀毕业生的方斯延,自然是要比其他人多些话题。
桑暮同他的交集其实并不多,最多是参加学生会活动时碰过几次面,还没到去同一家公司要打声招呼的程度。
这事儿也就地铁一站地的功夫就被桑暮抛在了脑后。
晚饭懒得准备,桑暮打算去小区门口便利店买几个饭团,再喝个燕麦粥解决。
这个时间,栖坞的天已经完全黑透,街边亮起老旧的路灯,并没有多少明亮。下班高峰期的热潮还没过去,地铁出站口挤满了人。晚间的热浪依旧火辣,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桑暮沿着路边慢悠悠往便利店走,这个时候的街上还挺热闹,路两侧有不少买小吃的商贩。中午的外卖不合胃口,桑暮只吃了一半。
方才不觉得,现在走到这儿才感到饥肠辘辘。
高温烘得她身上有些粘腻,桑暮加快了步子,只想赶快买了东西回家。
便利店的LED牌很亮眼,有人进出不断播放着感应门开启的提示音。声音愈发清晰,桑暮即将进去的时候,目光却倏的被旁边一间奶茶店吸引。
那是一家栖坞当地特有的奶茶店,糖果色的装修风格,旁边还放了台娃娃机。此刻店门口人多嘈杂,店员忙得不可开交。
消费群体更偏向女孩子的奶茶品牌,在一众排队的女生当中,那个穿黑T的男人就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他身量高,即使是弓着身子靠在边上等待,也是最为出挑的那一个。
桑暮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邢舟。
或许是暑热中的等待实在难捱,邢舟表情没多好看,凶戾,也没什么耐性。黑色短袖轻易勾勒出他背后流畅的脊线,他低着头看手机,像是在消磨时间。
单单是低头等在那里,也给人中猛虎猎食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灰色吊带的女生走到邢舟旁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邢舟偏过头,微微低着脖子。
女孩子笑的漂亮,特别是在邢舟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柔和灿烂。
店内不大,邢舟的存在让空间更加狭□□仄。又有人走进店内,他没堵住点单口,却仍是往旁边退了退,那女生也跟着他退了一步。
寥寥几眼便收回眼神,桑暮没有和这个不友善的邻居打招呼的念头。
能躲多远躲多远,免得又莫名其妙被人赶。
在便利店冷藏柜绕了一圈,桑暮简单拿了两颗奥尔良鸡肉饭团,便准备结账回家。
收银员扫描了条形码,顺口问了句,“要袋子吗?”
“不要。”
两道男女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声线交叠,差异也格外明显。
正在把饭团往包里塞的桑暮条件反射地往身侧看去,就对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邢舟就站在隔壁收银台前,刚扫了付款码。
他的眼神平静冷淡,对在这里看到桑暮没有任何波动。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道机械的提示音。
“叮,欢迎光临。”
少女的身影一半进入店内,手里拿着满满一大杯刚做好的奶茶。
她明显是来找邢舟的,“你买好了吗?”
闻声,邢舟拿过收银台上的那管新牙膏。过道狭窄,抬步离开时,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擦过桑暮披在身后的长发。
夏天薄薄的衣料挡不住什么,桑酒隐隐约约感受到他的肌肉轮廓。
紧接着,低沉简短的男声在桑暮身后响起。
“来了。”
隔天是双休,桑暮想着多半是不会出门,洗过澡后就下楼倒了个垃圾。
电梯里是熟悉的霉腐味儿,破木板墙壁上贴满了开锁小广告和外卖传单,夏天温度高,里面潮湿又闷热。
相比之下,铺满绿荫的小区内到了晚上会更为清爽些。
每个单元楼楼下都配有一个大的垃圾桶,这个点儿的垃圾箱东西多的几乎要溢出来,炽热的温度烘烤,使空气中的酸味儿愈发粘腻明显。
桑暮把垃圾袋丢进去转身要走,然而回身就撞见堵人墙,桑暮避了下打算绕过那人,然而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
“桑暮。”
声线熟悉的低沉,桑暮条件反射就回了头。
方才她其实并未看清这人的长相,视野局限,只知道是个男人。
眼神相交的瞬间,她明白了这熟悉感的来源。
邢舟丢了垃圾袋往前走了两步,在离桑暮不到一米远的位置停下。
说实在话,桑暮并不觉得他们是那种见了面就会打招呼的关系,此刻邢舟突然叫她名字,估摸着准没好事儿。
此刻邢舟指尖夹着根烟,走近时,拿烟的那只手往后侧了侧。
“那天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开门见山,连点迂回的战术都不知道使。
桑暮眉毛拧了拧,刚想说些什么拒绝的话,目光却突然落在邢舟的手指上。
他那只手自然垂落在裤缝边,两指间燃了大半的烟蒂猩红发亮,在夜色中尤为明显。
见桑暮不说话,邢舟也没多想,只当她不乐意不情愿。他知道自己不讲理在先,便想着法子如何说才能将这件事好好地处理干净,也不苛待了人姑娘。
邢舟垂眼看着桑暮,见她蓬松的发顶正对着自己,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嗓眼莫名其妙一噎,大晚上昏暗的垃圾桶旁,邢舟觉得自己到像是个来打劫的。
浅浅清了清嗓子,邢舟尽量把语气放的低缓些。
“上次没说清楚,帮你找房子的事儿没骗你。”
……
男人低沉的声音完整地桑暮左耳朵进去,又毫发无伤的从右耳朵出来,畅通无阻。
点点火光映进桑暮的瞳孔里,突然有什么刺激到她遗忘的东西。
出来之前做什么事来着?晚上只吃了饭团,洗过澡后饥饿感太盛,她煮了碗燕麦粥。
燕麦粥!厨房是老式灶台,还没关火!
桑暮转头就跑,步子仓促到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
她穿着洞洞拖鞋,跑步起来不自觉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步子又小又快,猛扎着脑袋往单元门口冲,像只受了惊吓的小企鹅。
不过片刻,就跑了个没影儿。
“……”
独留在原地的邢舟愣了几秒,眉毛紧蹙,冷硬的眉骨更显眼神锋利。
邢舟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楼道口,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指尖忽而传来阵刺痛,他闷哼了声,手指往后一抵。
猩红的火光已经默默燃到了烟尾端,灼了下邢舟的皮肤,骨节处显出了个小红点。
邢舟用拇指指腹擦动了下烫到的那处,随后,喉间溢出声不明所以的嗤笑。他自己都不清楚来源,或许是气笑的。
也是邪门儿了,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又不会吃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不,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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