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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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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我?”云冉睫毛轻闪,怯怯地抖了下身子。

孟宴宁从未罚她什么,最多口头教育两句。但她曾在家塾见他给夫子代课,背在身后的手执一把长长的油松木尺,谁若在课上偷懒、神游,掌心便会被他严肃地、不留情面地击打。

红红的印记,很快便肿了。云冉环顾四周,发现他身上并无木尺,仍不住紧张。想缩回手,又被他死死禁锢。

“二哥哥要怎么罚?”

孟宴宁攥住手中金球,还没说话,一旁骆青岚不耐烦苏小莹的纠缠,迫不及待插话。

“罚?哈哈,云娘子莫听他诓你……咳咳,他这人心善,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倒是云娘子你,未免太怠慢他,宴宁年纪轻轻中举,赦县但凡有头脸的,谁不上赶着巴结?待赶考时,自有官家马车接他到上京。这点钱,你不必为他省着。”

说完,他朝孟宴宁飞了个眼神。

孟宴宁低头抿茶,只当没看见。

云冉臊得脸红,骆青岚应是孟宴宁老友,话必然可信。他也看得通透,自己从前亲近孟宴宁,不过是出于教养。而今亲近,也是存了讨好他,叫他帮衬父亲的心思,但她自己,鲜少关注他,也从不探究他的所思所想,更谈不上了解。

对这位二哥哥,她既熟悉,又陌生。

苏小莹成了话题的局外人,心下不喜,也忙加入道:“骆公子,你和二爷这么熟,是他的同窗吗?”

她看似无意的问题,却是在暗暗探听骆青岚家世。

骆青岚原回避与她对谈,此刻笑意讪讪,不得不道:

“我不是读书人,呃……我父亲在京城做绸缎生意,祖籍在赦县,我少时周游四方,交友甚广,未及成家。如今祖父祖母年纪大了,陪阿娘回来探望则个。”

雅间倏尔沉寂,茶水沸腾,咕咚咕咚响着。

苏小莹笑起来:“原来骆公子跟我表哥一样,也经营布帛生意。”

若真如此,她便是歪打正着,钓到京城富庶人家的贵公子了。

孟宴宁这时才看了眼骆青岚,骆青岚摸了摸鼻子,避开他的视线。

云冉见苏小莹高兴,却暗自生忧。骆青岚举止佻荡,言语轻浮,对苏小莹也不甚热络,打哪看都称不上良配。且他给人的感觉总怪怪的,又说不上哪奇怪,只是莫名不讨云冉喜欢。

若苏小莹真的陷进去,该如何是好?

骆青岚手臂枕着脑袋,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拍拍锦缎衣料的浮灰起身,“诶,我突然想起,宅中还有些事,恐怕不能再耽搁,你们慢慢喝。”

他一走,茶局必然散了。云冉担心孟宴宁还要“惩罚”她,忙趁乱搡开孟宴宁,压抑心头悸动:“倒是巧了,我商铺里恰好有俗务需要打理。小莹,夫子交代你的课业,你是不是还没有完成?”

苏小盈和云冉相熟,自然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她正与骆青岚聊得热切,难免失落。

“不曾呢,夫子也是的,布置这么多任务。”

孟宴宁跟着起身,“既是如此,我送送你们。”

他没再提“惩罚”,云冉纠缠帕子,揉了揉被他扣得酥麻的柔荑,暗松了口气。本想对苏小莹说点什么,可她心里眼里都是骆青岚,不知不觉,又把云冉落在身后,孟宴宁也渐渐和骆青岚拉开距离,和云冉并肩。

楼梯狭窄,两人的蜀锦、纱衣衣料不时纠缠,如两张蛇皮擦碰,沙沙作响。云冉越来越慢,也越来越紧张。

孟宴宁挑起唇角:“冉冉,怕我么?”

云冉心猛地一跳:“没,没有呢,二哥哥。”

“撒谎。”他停下步子,云冉也忙停下。他站在下一层台阶,却恰好可以和云冉平视。云冉反复纠缠帕子,总觉得他在盯着自己的嘴。

她快被他盯得耳热,用帕子擦了擦泛红的脸颊,“二哥哥,你做什么?”

他眸光一抖,突然凑近她,低声道:“惩罚。”

云冉张大眼,便觉得手心被他塞了什么东西。原是他一直握在手心的镂空金球,因被他抚弄得温热,直在她掌心颤动不止,犹如带刺的活物。云冉吓得要脱手,他却用大掌裹紧她的手背,直视她,带着丝快/活的笑意:“金球中心,乃一块奇石,是我近日偶然得到的玩物。此石遇湿滑温热则颤,越热越颤得激烈。我便差人定做了这枚镂空金球,将之镶嵌其中,想带给妹妹见识。”

他的掌心绵绵热意,覆盖云冉的手背,才叫她敢握住球。

云冉发了身冷汗,才知被他戏耍。

哪来的惩罚,原是给她寻了个新鲜玩意。云冉也才展开手心,打量这块怪石,其状圆如鹅卵,色如白玉,剔透纯净,比鸡蛋略小一点,张口便可含住,有点沉,却不累手。

“二哥哥这里,怎的总有新鲜玩意?这球……能送我吗?”云冉一时爱不释手,好奇问。

孟宴宁幽邃的眸看着她,半晌,却将金球拢回袖口:“不急,你总能再用上的。”

他又同她打哑谜,见她不太高兴,跳了话题道:“冉冉,妹夫的丧事可要办了?”

云冉“呀”了声,不知他是不是为自己没告诉他这件事而不悦。只好连连解释,“要办的,这几日已在张罗。实是忙昏了头,忘了通知你。”

孟宴宁语气一时和悦。

“无妨,你成亲时我未能登门拜贺,如今他走了,自当去送他一程。”

他不知为何有些喜悦,顿了顿,又道,“阿娘前阵子说,想帮你再寻一门亲事。你有没有中意的公子,可先告知于我?”

云冉懵了,她怎么没听阿娘说过?倒是她自己,如今全忘了帮孟宴宁物色嫂子一事。

想到林无霜的嘱托,云冉绞了绞帕子,难免愤懑,“抱贞守一,忠君不二,是男女皆要遵守的天经地义,我、我可没有改嫁的想法,哥哥千万别胡说。”

“天经地义?”孟宴宁不承想她反应如此剧烈,停下步子。

他们已经抵达茶楼外。街巷人烟鼎沸,云冉因孟宴宁突然的话而心神不宁,气恼得不想理他,却见一个十来岁的信童擦身跑过,跑了几步,又回头打量她。

“是周家二奶奶?”

云冉点点头。

“二奶奶,有人托我给您带封信。”

云冉的表亲大多在赦县本地,鲜少需要寄信沟通。她茫然地接过信,指尖抚过信封时,不禁微微颤抖,眼眶湿润。

孟宴宁亦看到了。那信他不久前刚烧过一封,上书“爱妻冉冉亲启”字样。

他便这么站在那儿,黑白分明的眼,盯牢了那封信。明明烈日当空,却觉得从头到脚,被人狠狠捶击,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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