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驱着船,朝着芦苇荡驶去。
货船上面,现在只装了三四千斤左右的盐,再加上他们七人,载得并不重。芦苇荡虽然水浅,却还可以行船。特别是走了一阵后,前方赫然出现一大片长在水中的密林。那密林根干部全部被水淹没,只剩下个树叶并不繁茂的树顶。货船在其间驶了一阵后,又看到一大片纵使到了冬天,树叶依然葱郁的树林,而那树林中,还有一个小山包!
在鲁叔兴奋地指挥中,货船驶入那个山包后面,这山包后面恰好有一片空地,另外三面都是这种枝叶繁茂的树,再砍些树枝给拦在出入道,还真就这么把一只货船给藏住了。
把货船藏好,柳婧等人都松了一口气。事实上,这几天他们开着这只船一路招摇,心中还是很不安的。特别是两个柳府的仆人刚刚从浪荡子那里学会了开船,并不老练,开起船来那速度怎么也提不上去,一路上,众人总是担心有什么人会追上来。
藏好货船后,几人砍下几根树枝,做了一个简单的筏子,开始穿过丛林,朝着岸边划去。
岸很快就到了。这边的河岸有点特别,过了一片二十步不到的沙滩后,便是一个倾斜着向上的山坡。这山坡的倾斜度还挺高,从河滩到那山坡顶,约有二三十尺高,众人又是砍树挡路又是做筏子的,这时已筋疲力尽,走到山坡上时站都站不稳了。
堪堪走到山坡上,一个仆人刚刚指着远方叫道:“大郎,那似是条官道。”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
众人还刚刚站稳!
陡然的!他们都是一僵,原本已软着坐到了草地上的柳婧更是身躯一硬,而那叫嚷的仆人,也张着嘴,整个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般,张着嘴‘嗬嗬’连声,眼瞪着前方,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安静,四下是无比的安静,只有一阵阵风吹过丛林,带着湿气与寒意袭上众人,只有那扑天盖地的血腥味,以及遍地遍地的尸体,充斥了柳婧等人的呼吸,染红了她们的视野!
却见那山坡下,正好整以暇地站着十几个黑衣蒙面人,而这些蒙面人手中的剑,还在滴着血。最后一个蒙面人,刚把血淋淋的长剑从一个做贵人打扮的中年人胸口拔出,在激起一串溅了三尺高的血雨后,任由那中年人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地倒下……
草地上,七倒八歪地躺了八九具尸体。这些尸体,无一着装不华丽,无一佩饰不精致,分明都是极有身份的人!
而现在,这些极有身份的人,已变成了死人躺在地上,站在这些死人身边的,是一个个黑布蒙面,杀气腾腾的黑衣人!
这分明是一场屠杀,一场不能为外人知道的暗杀!被杀的人大有来历,而杀人的人之所以蒙着脸,分明是不想被人知道这事是他们干的!
如此隐密之事,如此不可告人之事,现在,竟被柳婧带人撞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柳婧脸白如雪!
在柳婧等人苍白着脸,惊惶无比地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时。众黑衣人同时转头看向了站在中间的一个黑衣蒙面人。
他们在看着自己的首领,等着他下令!
在他们的目光中,那黑衣蒙面人,右手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踩着优美而缓步的步履,如一头就在猎食的豹子一样,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看到他走近,鲁叔清醒过来,他踉跄地冲向柳婧,把她胡乱一拉后自己挡在她的身前。只是他所有的力气,似乎在做出这个动作时,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于是,他站在柳婧面前时,整个人都在颤抖,那牙齿叩叩相击的声音,人隔了很远都听得到。
柳婧也清醒了过来。她挺直腰背,大步走出几步,挡在了鲁叔前面,正面迎上了这个缓步而来,优雅而又危险可怕之极的黑衣首领。
那黑衣蒙面人看了一眼拦在自己面前的柳婧,手中血淋淋的剑锋一掠,用他那极为优美动听的嗓音,淡淡的,轻柔地说道:“行了,别傻站了,都杀了吧!”
都杀了吧!
他说,都杀了吧!
一时之间,扑通扑通,柳婧的身后跪地声,抽泣声响成了一片。
柳婧也很怕,她灰白着一张脸,一双美丽的眸子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那血淋淋的剑慢慢指向自己时,随着那剑锋越来越近,她绝望地瞪大了眼。
红日似火,因剧烈的恐惧和绝望而瞳孔放大的柳婧,在这一刻,显出了一种惊人的美丽。
那蒙面黑衣人盯着她的目光,似是多了分打量。他抬起手腕,慢慢的,那锋寒的剑锋,抵上了柳婧的咽喉……只要这剑轻轻一点,这个因绝望而美丽得让人惊艳的少年,便会彻夜合上他那动人的双眼!
这可真是暴殓天物啊!
黑衣人轻轻一笑,在柳婧僵硬的,哆嗦不已中,那泛着浓烈的血腥味儿的剑锋,慢慢地从她的喉结向下滑去。
那剑锋,冰寒的,因滴着血而粘滞地点过她的颈窝,然后,慢慢地划向颈窝处,那系得紧紧的襟领……
剑锋这么挑着襟领,然后,他手腕轻轻一抖,那紧扣的襟口,便发出一阵轻轻的衣帛碎裂声:“兹——”地一声,柳婧那厚厚的外袍,被割出了四寸长的口子。
正在围向柳婧身后众仆的黑衣人听到这声裂帛声,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他们转头看向自家首领,见到他那面巾下微眯的,似是含笑的双眸,见到他那优雅的,以剑相指的动作,见到被他寒剑相指下,恐惧到了极点,被动地仰着头,绝望地睁大眼等着最后一刻来临的那俊美小郎,一个个竟是手中佩剑一垂,同时想道:真是稀奇了,头儿也好起色来了。头儿既然想戏耍这头小白脸儿?那这些仆人,也不忙着杀了。
在一阵无声的安静中,那黑衣首领的剑锋再次轻轻一挑,这一次,兹地一声裂成两半的,是柳婧的中衣。
这世间,只怕没有比等死更加恐惧的了。柳婧的脸雪白雪白,她绝望地看着那人,额头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正沁沁而下。
黑衣首领盯着柳婧,他面巾下的双眼再次微微一阴,似是低笑出声。
如今,柳婧外袍中衣都被削破,只有里面那层雪纱织就的内裳伏贴地裹在她晶莹如玉的肌肤上。
黑衣首领似乎不忙着杀她,他用那粘着血的剑锋,不紧不慢地在她的玉颈和下巴处游移,而冰寒的剑锋所到之处,阳光下柳婧那几乎看不到毛孔的细白肌肤,便激起了一串串的鸡皮疙瘩。
一滴又一滴的汗水,顺着她的额头,她的眼角流下,偶尔有几滴溅落在剑锋上,还荡开了那剑面上的血花。
感觉到那在自己颈间不紧不慢摩挲着的剑锋,柳婧唇动了动,于极至的恐惧中,她隐约想到了什么,可那点什么,却因她的大脑太过浑沌,而根本记不起来。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这黑衣人,等着他对她的死亡判决。
这时,黑衣首领的剑锋再次下移,它慢慢移到柳婧的咽喉下,轻轻向下一割,“兹”的一声,布帛碎裂声再次响起,柳婧的内裳也被割破,露出了她雪白的胸颈!
黑衣首领目光下移,盯了一会后,他突然轻柔地问道:“这是什么?”他修长圆润的指尖上,卷起了一根金链,金链的下面,便是一个长命锁……这是柳婧自小佩带的,从来没有离过身。
黑衣首领拈起她的贴身佩饰时,靠得她如此之近,那呼吸之气,那说话时,喷出的淡淡的男性气息,都扑在柳婧的颈间。
她唇颤抖了一会,哆嗦着说道:“是,是长命锁。”
“长命锁啊,”黑衣首领的声音特别温柔,他轻声道:“很精致。从小就带的?”
“是……”柳婧回答的声音中,含着牙齿相击的叩叩声。
黑衣首领似乎再次笑了笑,他转过那长命锁,用食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轻柔地说道:“你姓柳?”也不知怎么的,这句虽是问话,却也更似是在肯定,隐约中,更似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柳婧樱唇粉白地颤抖了一下,“是。”
她佩带的这个长命锁,似乎很让黑衣首领感兴趣,他细细地欣赏了一会后,又轻柔地问道:“你好好的家不呆,跑这地方来做甚么?”
此刻,他手中那血淋淋的剑锋,还时不时地划过柳婧的耳畔,时不时地晃过她的秀发。柳婧白着脸瞟了一眼那剑锋,惊恐到极点的她,此时只想着能从这人手中逃得性命,哪里还顾得那点钱财。当下她颤声说道:“我父亲欠债又入了牢房,我得弄点钱还债。”
“欠了多少?”
“一,一千四五百两黄金。”
“哦?”黑衣首领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怎么弄钱的?”
“我,我截了一船盐……”
“盐啊?”黑衣首领低吟一声,继续轻柔地问道:“盐在哪里?”
他这话一出,柳婧似乎振作了一点,她白着脸咬着唇,壮起胆子问道:“我告诉你那盐的地方,你能不能放过我们?”她哽咽道:“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看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的柳婧,黑衣首领笑容微敛,他冷冷地盯着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嗯?”
这声音一出,这表情一做,一股煞气油然而生。柳婧本来怕到极点,说出那话已是鼓出了她所有的勇气,被这人一盯,她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不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