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火急火燎地赶到闻远清那间总统套房,就见着了一脸失魂落魄的熊孩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鬼这副模样,不由得压住内心窃喜踏步上前问道:“你怎么呢?”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把头偏向一边,心有不甘地说道:“恐怕这次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了!”
“怎么?”张晗大咧咧地坐他对面,摆出一副混混的样子“你想赖账?还是你想了什么馊主意?”
闻远清这才怒瞪他一眼,压下心中的火气“这次还魂珠的事情闹大了!有个代表上面的人来了A城,怕是要带还魂珠回帝都。那个人我从小就听别人说他如何厉害,据说戚氏族长跟这人交手的时候,不过十招之类就落了下风。”
“那有什么?”张晗不以为然,说:“你等他们斗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嘛。”
“可那个人不同。”闻远清不甘心地再次扭过头,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提前动手。这个人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志在必得。”
“真的这么厉害?”
闻远清继续不看他,怒道:“我骗你做什么?难道有机会得到佛眼,我会不上?我只怕到时候没命拿啊!”说完,闻远清就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冲回卧房。张晗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想不到一个人就可以让闻远清这么失控,难道他真的如小鬼所讲的这么厉害?
张晗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敢妄加猜测。只是闻远清都忌惮的人物,怕谢寒亭也是凶多吉少,难以预料。此刻由闻远清自己说出不要佛眼,对于张晗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省了不小的麻烦。
张晗沉思了一会儿,转身想另谋打算,手随意地往包上一放,一件事浮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也就走到卧房门边敲了敲门,喊道:“闻少,你别着急,说不定…”
张晗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一声:“你才着急!”
这话弄得张晗一愣,皱着眉解释道:“我是说敌不动,我不动,这总行了吧?”
“你才行了吧!”屋里又是一声吼,还传来砸东西的响声,惹得张晗翻了个白眼,心里鄙视道:熊孩子果真还是个孩子!
“为了还魂珠,他总得动手吧,是吧?到时候他动手了,别人也会来抢啊。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门被人用力打开,闻远清站在门后怒骂一句:“蠢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猪脑子?!”
张晗不说话了,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看着闻远清,也不说话。
后者气闷地跟他对视半晌,被这货弄得更加抑郁“滚吧,没你事儿了!”
张晗笑了笑,把手伸进包里,里面有他的秘密武器——迷幻剂。
虽说外忧未平,实在不宜窝里斗。可好不容易闻远清心情不佳,失去防备,不逮着机会狠狠打击报复,他就不是张晗了。闻远清见他不动,索性伸手关门,没想到被张晗伸手堵住。他刚才发泄了一通,现下已冷静不少,语气不那么冲地问:“怎么?你还要留下来做什么?上次让你舒服到呢?”
张晗眉头抽紧,这熊孩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让他想找个理由放过他都不可能!他也就撇嘴一笑,神神秘秘地说:“我想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你知道?”闻远清上下看他一眼,眼里震惊非常“既然你知道那个人是谁怎么不去找他帮你?”
“你都说他要把东西带给上面了,又怎么可能便宜了我。”张晗把手自然地伸入背包里,身体靠着门框,看起来一副没防备的模样。“不过我可知道他的弱点在哪儿?”
闻远清眼珠微转,静静地看了张晗几秒后,嘴角弯了起来“是吗?”
“怎么样?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还有没有把握办成这件事?”
闻远清的笑容更深,一副无害人畜的模样“当然可以。”
“那我们别这么站着,坐下来讨论吧。”
“好。”
张晗站直身体转身,右手紧紧地抓住迷幻剂,将盖子打开,食指按在了喷嘴上。身后的脚步声不大不小地响着,目标人物近在咫尺。
就是现在!
张晗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手上抓着迷幻剂一阵乱喷。店家说这迷幻剂的效果是立竿见影,吸入那么一点就让身体瘫软成一片,任人为所欲为。张晗怕店家自夸,偷偷对自己用了点,昏迷了一整天!
张晗买这东西并不是想上闻远清,莫非狗咬自己一口,自己也要去咬狗一口?他想要狠狠地给熊孩子一点教训,比如揍一顿之类的。这迷幻剂原本也是最后才用的,当事成之后,他要把佛眼交给闻远清之时。现在计较有变,以后会不会再见闻远清都是一个问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揍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那些药剂通通喷在了闻远清的面前,张晗见事情成功了一半,赶忙后退好几步,深吸一口气。只是…这情况不对啊,为什么闻远清没倒?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眉眼弯弯,人畜无害。
“哈哈!被吓到了吧!”张晗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往门边挪去“其实这是空气清新剂,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
闻远清不说话,张晗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眼瞅着张晗即将打开房门,他啪啪拍了两巴掌。张晗被突然冲进来的三个彪形大汉们猛扑上来。好在张晗身手利索,趁着众人不查深吸一口气,便举高迷幻剂做武器,见一个喷一个。
没想到还真让他把三个大汉都撂倒了!
迷幻剂的瓶子已经空了,张晗仍旧举在手上,警惕地看着闻远清然后慢慢挪向门口,紧靠着门。忽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左右一看。
格老子的,刚才喷太猛,门上全是迷幻剂,这下真是自作自受了!
随着张晗身体落地,屋子里重归于静。闻远清却不动,站在那儿身体绷紧,面色发沉。透过大开的房门,能看到二十多米开外的电梯门正缓缓打开。一个提着旧箱子的人迈步走出,他的腿脚不太好,手上拄着拐杖,速度却不慢,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门前。
皮箱被他放在一边,只见他埋头看着张晗眉头紧皱“格老子的败家玩意儿,一天好事不干竟做这些蠢事儿!”他对着张晗踢了一脚,力道不大,人却滚出好远。他这才摘了帽子,眼含笑意地看着闻远清,道:“哟,贤孙,咱们又见面了!”
闻远清站在那儿,浑身都在发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人走进来,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然后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普通人瞧不见,可闻远清看得实实在在,那门的两边,各立了两个恶鬼。
尖牙利爪蛇尾,青绿色的皮肤坚硬如铁,口中滴涎,落地便烧出一块焦黑。单单是一个恶鬼,就不是闻远清能对付得了的,且不说一来来俩,面前还坐着位比恶鬼更凶残的大爷。
“贤孙站着干什么?快坐。”张越川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叠在一起,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他的皮相比起张晗,那可是火炬比火柴,光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明明四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跟那三十出头的也没什么两样。
闻远清不敢忤逆,僵着身子坐下,笑道:“张叔,我们昨天才见过。”
张越川眉毛一挑“叔?”
闻远清喉咙跟卡了刺一样,半天才叫出声:“爷爷。”
“哈哈哈!”张越川大笑几声,和蔼地说:“贤孙何必客气,其实我比你爹还小那么几岁,你叫我叔叔也是可以的。”
闻远清这下喉咙里卡的可不止是刺了,只是…不敢怒,不敢说。
“贤孙,我昨儿个就说了,对你叔叔要好点。”张越川勾勾手指,一只恶鬼拎着张晗后领子用力一扔,昏过去的人就躺在了张越川的脚下。张越川对自己儿子也不客气,皮鞋尖一下下地踢着张晗的脑袋瓜“你说吧,他现在怎么成这样呢?”
“是他…”闻远清刚开口,就接到张越川的电眼死光,顿时把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里,恭敬地道歉:“孙子错了。”
“错在哪儿呢?”
“我不该欺负叔叔。”
“还有呢?”
“我该让叔叔欺负我。”
“还有呢?”
“…”闻远清脑子发懵,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该说的了。张越川叹了口气,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闻仕年那个兔崽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龟儿子?哎,家门不幸。”
闻远清脸都黑了,可他只能忍着。没办法,就算他爷爷来了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堂堂国家首席道士,身后还拖了一群专业级别的小弟,可不是他们这种世家能够对付的。他忍气吞声地坐着,不再言语。
张越川似乎没看见他的脸色,嗤笑一声:“你前几天跟他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爽到了吗?”
“…”张越川又叹了口气,说:“对于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太追究。只要你以后听你叔叔的话,我就不要你的命。至于那个佛眼,你最好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我杀不了全天下的道士,灭你全族还是绰绰有余。”
说完,张越川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你叔叔就放你这儿了,至于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说完,他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门,那两个恶鬼,化作细小萤火,飞入了他的袖中。
总统套房的大门在巨响中阖上,闻远清像是溺水的人一样不停地喘气,他的身体湿透了。看到还在地上躺着的张晗,他眸中神色发狠,片刻之后又恢复平静。以卵击石的事情,他闻远清还做不到。况且佛眼只是个意外,他真正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绝世宝物,让谢寒亭魂飞魄散才是正经事儿。
袁潇再次醒来,已是月上中天。他艰难地睁开眼,浑身难受极了。身体发软,还各处都疼,头部尤其严重,他想坐起身来都不行。房门被人打开,袁潇以为是张晗,却看到了鬼奶奶慈祥的面容。她手里端着托盘,食物的香气诱惑着袁潇,让他更加难受。
“鬼奶奶…”袁潇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嘶哑难听。他震惊地瞪着眼,实在不明白做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做完之后就这样了!
“你别动。”鬼奶奶说完,便让托盘悬在袁潇面前,再扶着后者坐起身“你这是受了凉,吃了这药膳,就好了。”
袁潇不疑有他,就着鬼奶奶喂食的手一点点吃着。一碗吃完,他的头确实不疼了,身体也有了不少力气。
“这是什么粥?这么有用?”
“只是一些普通药材熬成的热粥罢了。”鬼奶奶慈祥地笑着,将托盘收了出去。袁潇有所好转,便躺不住了。他起身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赶忙穿好去到客厅。袁睿正在沙发上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旁边坐了不少的鬼魂,看起来其乐融融。
袁睿一看到他,立刻伸出了手,眼巴巴地望着。那模样逗得袁潇欢喜不已,几步走过去抱在怀里。不想这时袁潇妈打来了电话。
“喂,老妈?”
袁妈妈那边先是一阵嘈杂,接着就传来一声怒喝:“袁潇,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会被学校劝退?!”
袁潇心知大事不妙,他原想把这儿能瞒多久瞒多久的“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我跟人打架闹的。”
“你居然敢打架!你…”袁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接着袁潇就听见了自己老爸的声音:“袁潇,我们在A城火车站了,你告诉我们你在哪儿,我们直接过去谈谈。”
袁潇脑袋懵了,这怎么跟张晗爸一个性子,都事先不打电话直接冲过来清算啊!
袁潇赶忙把地址说清楚,挂了电话之后又吩咐众鬼打扫房间。火车站就在城西,离这儿也就二十来分钟。众鬼刚打扫干净,袁潇爸妈就到了。
袁潇抱着孩子,忐忑地开门。结果门刚开了一条缝,袁妈妈就推门冲进来,举手就要打,眼睛却看到了袁潇怀里的孩子。袁睿笑得可欢畅了,小嘴巴弯弯的,脸肉肉的,可爱至极。
“这谁的孩子?”
袁潇看到袁妈妈目瞪口呆的模样,知道在劫难逃了。
“这我的。”袁潇倍儿紧张地笑着,捉住小孩儿的手挥了挥“袁睿,这是奶奶。”
袁妈妈一句话都没说,径直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然后手那么一招:“老公,给我往死里打!”
“不要啊!妈,我错了!”袁潇在房间里扑腾,无奈他腿脚不好,又被谢寒亭弄了半天,没挣扎几下就摔地上了。袁爸爸瞧出了他脚的问题,惊讶地问:“儿子,你脚怎么呢?”
袁潇从地上爬起来,苦笑着说:“瘸了。”
袁爸爸不说话了,袁妈妈抱着孩子,转头定定地看着他。没过几秒,眼神就掉了出来。
袁妈妈说:“好!好!你真是出息了!有了个儿子不说,还把自己弄瘸了!”她上前几步,手狠狠地打在袁潇身上,这次袁潇没有闪躲,就笑着劝他们:“没事儿,我现在因祸得福,还成了个小老板。妈,别生气了,再气就气坏身体了!”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袁妈妈打着打着,自己先哭成了泪人。袁爸爸也是表情复杂,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
“爸,妈,以前的事是儿子不对,我做事没顾虑周全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愧对你们对我的好。”袁潇跪在地上,埋着头说:“你们打我吧。”
“哇啊!”袁爸爸他们还没表态,袁睿就大哭不止。两只小手不断地朝着袁潇挥动,哭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
袁妈妈心疼孙子,更心疼儿子,赶忙说道:“你别跪了,这事儿我们早晚会清算。你现在快起来,看看睿睿怎么哭了?”
袁潇听到这话就知道他妈妈气消了不少,但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要袁妈妈气全消,还得做出一番努力。他站起身把儿子抱在怀里,没想到一被他抱住,小孩儿就不哭了。那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伸出小手在空中挥挥,直到袁潇伸出手指让他抓住,那小脸才笑了起来,一张没牙的嘴张得大大的,眼睛都笑眯了。
看到这一幕,袁妈妈不是滋味地说:“这才一年没见,你都当爹了。”
袁潇立刻逗乐道:“这说明你们有福气,这么早就抱上孙子了,别人羡慕不来。”
袁妈妈杏眼一瞪“都当爹的人,还没个正形!”她指挥着袁爸爸“老公,孩子你抱着。”
袁爸爸早就想把孙子看个仔细了,听到这话立刻把孩子抢了过来,转身坐沙发那儿边看边傻笑。袁妈妈拉着袁潇进到卧室里,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说出来让妈妈知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从何说起?是从最开始还是从灾难发生时?
袁潇断断续续地说着,把大学以来发生的除了谢寒亭以外的事都说了。他和何夕,何夕和章不凡都交代了个清楚。袁妈妈听着,神色不时发生着变化,从高兴、气愤、悲伤到惋惜。
“那这孩子没跟你做过亲子鉴定?”
“没有。”袁潇先是摇头,后是肯定地说:“但我确定这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去做亲子鉴定,不代表章不凡他妈不会去做。要真是章不凡的孩子,何夕也不至于这样了。”
袁妈妈不了解肖明兰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如袁潇这样肯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去做一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好,那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做。”
袁妈妈笑着点头,忽地想到一事:“上次你说的坟上桃花一事,我起初不相信,后来找了懂行的人一问才知道真有这忌讳。说起来,这或许也是个缘由吧。”她伸手摸了摸袁潇的脑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你就当是一个经历吧。虽说读了大学好找工作,但没读大学的人也没见着饿死的,你现在还开了个小饭馆,好好干,就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妈,我会努力的。”
母子俩又说了一阵才出了卧房,恰巧赶上张越川从外面回来。儿子俩是铁哥们儿,双方父母就着这一层关系自然要亲近亲近。
早上走的时候张越川说了要请两个年轻人吃饭,此刻袁潇爹妈来了,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就由袁爸爸请了。4V2,妥妥儿地胜出啊!
袁潇怕张晗还在闻远清那儿,主动道:“那张叔叔,我打电话给张晗让他快来。”
“不了,我刚才已经给他打了。”张越川露齿一笑,跟着几人到了胖子烧烤店不远的川菜馆子。袁潇远远地见着张晗站在门口,旁边还站了一个人——闻远清。他眼睛一瞪,率先跑过去眼神询问张晗:这人怎么来了?
张晗没用眼神回他,而是恼怒地说:“谁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偏要跟来!”
闻远清没说话,只是快速地和张越川对视一眼,便移开视线。
“张晗,你还带着朋友来了啊!这位是?”张越川慈祥地看着闻远清,后者立刻会意地上前自我介绍道:“叔叔好,我是闻远清,张晗大哥的朋友。”
张晗大哥?!
袁潇冲张晗挤眉弄眼,张晗则是一脸“WTF”的表情。
好在,这是一顿安然无恙其乐融融的聚餐。闻远清的表现让几个长辈点头不已。而两家长辈虽然不曾认识,好在张越川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能扯上一阵。袁潇虽然诧异,但他不知道张晗和闻远清之间的肉。体交易,看张晗不说也懒得深入探讨。
以至于整顿饭吃得不开心的就只有张晗,他完全被闻远清的举动吓坏了!感觉这人就跟神经病突发似的,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大吼一句:“我曾经上过这个男人!”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张晗一定会把他第一时间打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