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栀选了一套米老鼠图案的新款,谢南忱还给她加了一对沉甸甸的金手镯。
他带她去吃午饭,在附近一家日料餐厅,和式装修,宽敞的榻榻米包厢里只有两个人。
黎栀觉得密闭空间独处太尴尬,把包厢门打开了一半,却更尴尬了。外面总有人往这边瞟。于是她又把门关上。
谢南忱见她像个小陀螺坐下又起来,起来又坐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笑意掩在端起的茶杯后面。
黎栀没有察觉,也捧起面前的茶杯,大麦茶的香味浓郁,有点烫,她吹了吹。
“照理说,这些都该我母亲给你准备。”她听见男人低沉缓慢地开口,“但她很早就不在了。”
黎栀心口一颤,看过去。
男人修长的手搁在桌沿上,轻轻摩挲着陶瓷茶杯,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不过你别担心,该有的,你全都会有。”
“……谢谢。”她迟疑地点了下头,心中暗忖,没再提两家人见面。
他已经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想必是不愿让薛芳若插手他们的婚姻分毫,见面也就不用了。
“吃完饭,休息会儿,我们去趟银行。”谢南忱接着说。
黎栀一愣:“去银行做什么?”
男人转了转茶杯,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你的聘礼。”
“……”啊。
这么突然的吗?
黎栀嘬了一小口茶,压下心底一阵躁动不安。
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在想,他会给多少钱呢?是会多到吓死人,还是随便意思一下?
如果他只给个十万八万的,她好不好意思再要?
毕竟这种事她完全没经验,随随便便就乱了方寸。
可谢南忱却始终淡定从容,仿佛要结婚的不是他自己。
他今天穿得比较正式,灰色衬衫打了条纹领带,这种不太明亮的色系被他冷白的肤色一衬,竟然也十分好看。
清瘦挺拔的身材加上冷白皮,就是名副其实的衣服架子,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就更令人挪不开眼。
两人来店里早,那会儿没什么人,吃完从日料店出去的时候,黎栀觉得谢南忱快要被那些目光盯成筛子了,他却兀自闲庭信步,恍若未觉。
虽然是商业联姻,黎栀不得不承认自己捡了个人间极品,拥有了一个旁人看来无可挑剔的完美未婚夫。
除了……
唉。
她轻叹一声,摇摇头,跟上去。
到银行门口,穿着职业套装的经理迎向车门边。
黎栀见这人理了理领带和袖子,露出一个无比热情的笑容,仿佛连两鬓稀疏的头发都在欢呼。
劳斯莱斯十分惹眼,从车上下来的人也十分惹眼,大堂经理亲自下楼迎接,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夹道欢迎。
“谢先生好。”所有人异口同声。
黎栀从没见过这阵仗,一脸懵逼地跟上去,差点被楼梯前的地毯绊倒,谢南忱眼疾手快,淡定从容地扶了她一把。
然后放慢脚步,走在她后面。
二楼是VIP客户区。
除了比楼下高档的沙发卡座和包厢,还有饮品区,零食区,甚至小孩的玩具区。用玻璃挡着,能看见里面,但听不见吵闹声。
“谢先生,前两天新到的大红袍,给您和这位小姐泡一杯吗?”经理笑呵呵问着,后面跟着个女员工。
谢南忱点了下头:“好。”
女员工得令,转身去泡茶。
“那您是要办理什么业务?”经理问。
谢南忱转头看向黎栀:“身份证带了吗?”
黎栀点点头,把身份证从钱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谢南忱从兜里摸出一张卡,合在一起给经理:“给她办张白金卡,把我这张卡里的钱都转过去。”
经理小心确认了一句:“全部吗?”
“是。”谢南忱淡淡道,“全部。”
像是在做梦,满满的不真实感,黎栀怔愣许久,直到听见女员工温柔的声音:
“小姐,您的茶。”
茶杯放在茶几上,清脆的磕碰声将她唤回神:“谢谢。”
“不客气。”
黎栀平时不爱喝茶,但这茶居然一点也不涩,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微苦,却能接受。
起初有点烫,她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嘬。
比起她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被烫到似的,谢南忱面不改色,跟平日里喝水一般。
谢南忱这张脸虽然长得不显老,但很多时候,她能清楚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
她青涩懵懂,一点状况外的因素都能让她惊慌,而他始终从容不迫,仿佛对一切尽在掌控,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镇定。
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眼睛里也藏不住事,但大部分时候,他的情绪和想法都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不清,猜不透。
不久后经理回来,态度恭敬地把一叠东西交给谢南忱,除了两人的身份证和卡,还有一张单据。
谢南忱没打算久留,拿到东西就起身,扫了眼单据没问题,便道声谢,带着黎栀出去了。
上车后,他才把属于她东西给她:“收好,别丢了。”
像大人对小孩,担心她走路上弄丢,到安全的地方才让她自己拿。不知道为什么黎栀突然萌生出这种想法,愣了下,接过来:“哦,好的。”
她拘谨地捏着,问一句:“这里面有多少钱啊?”
仿佛这话有些羞耻,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毕竟是拿人家钱,还问这种话,好像显得很在意似的。
男人瞥她一眼,若有所思:“凭条上有,自己看。”
黎栀在那张凭条上找到代表金额的数字,被数字的长度惊了惊,显然不是用眼睛能数清楚的。
她无比认真地用手指数。
她数学不好,从小就是弱科。本来遇到长数字就迷糊,加上那几个逗号,再加上字小拥挤,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每遇到一个逗号,她的思路都要被打断,重复数了好几次,结果还都不一样。
谢南忱手搭在车窗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再皱眉,眉心的小山堆叠得越来越高,眸底沾了几分兴致盎然,和不易察觉的宠溺。
再等要等到地老天荒了,他无奈打断她,噙着笑问:“数清楚了吗?”
黎栀一脸茫然地看过去:“……不好意思。”
谢南忱这次真的被逗笑了,眉眼弯起来,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还发出清朗的笑声。
她从没见他笑得这么明显,也知道是自己表现得太笨,连他这种人都忍不住,连忙给自己找补:“你不要这样,我就是数学学不好,但是我语文成绩很好,每次都能考第一。”
就差再加上一句,你别笑我,我不是笨蛋。
长大后她才知道这个叫学习障碍,算是一种心理病,和智商无关,可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
她不需要把数学学好,也能画画。
“我不是笑这个。”谢南忱敛了敛表情,唇角留着很浅的弧度,发动车子。
黎栀盯着凭条上的数字,嗓音有点闷:“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车子开出停车场。
问了个寂寞,她心里更郁闷了。
过了一会儿,谢南忱再次开口,说了个数字:“1999。”
黎栀疑惑地转过头,只见他看向自己,眼里像星辰密布,薄唇微张,又加了一个字:“万。”
“……”
感觉到小姑娘又开始和凭条上的数字较劲,他无奈地笑了声:“数不数都是那么多。”
黎栀把东西收进钱包里,还是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
这结果有些超出预料,甚至难以置信,她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的腿一把,疼到龇牙。
不是梦。
“应该的。”男人淡淡地回,“还有一些手续没办好,等我这边都处理完,我们再去领证。”
“好。”黎栀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个——”
她想说婚检的事。
然而话音未落,谢南忱手机响起来。
他戴上蓝牙耳机,嗯了几声,说知道了,然后挂断电话,再把耳机放回储物盒里,回头问她:“你刚刚要说什么?”
黎栀摇摇头:“没什么。”
多亏那通电话打断了她鲁莽的勇气。这件事什么时候说,怎么说,时机和方式都很重要。
如果他真有那种隐疾,自己太草率地揭穿,会伤害他自尊心。
简单吃了个晚餐,谢南忱把黎栀送回家。
今天她收获颇丰,三金和聘礼都到手了,这下舅妈一定能满意。就是不和男方家长见面的事,还得她游说游说。
毕竟谢家的家族成员情况特殊,寻常人可能不太理解。
车停在别墅门口,谢南忱亲自下车,帮她从后座拿东西。
金店包装奢华,这么点东西非弄了个鸾凤呈祥大礼盒给她装,美则美矣,却很麻烦。
黎栀把沉甸甸的礼盒拎好了,他又打开前座的收纳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文件夹递给她。
黎栀一愣:“这是什么?”
谢南忱清咳了声,转过头:“自己回去看。”
黎栀狐疑地“哦”了一声,目送他车子开走,进了屋,边用左脚踢右脚脱鞋,边翻开手里的文件夹。
看见抬头几个大字,她眼睛倏地瞪住——
婚前医学检查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老六:哪里的谣言?给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