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写意毕竟不是三岁小孩儿,哄一哄就真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脸上的那层阴霾越来越深沉,只是回到家里就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
最近烟也抽得很凶,但是他不在房间里抽,知道写意不喜欢烟味索性躲到阳台去,抽完回来洗过手才和她讲话。
今天,好几次写意听见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咳嗽。
“感冒了?”
“没事。”
刚说完“没事”,却依旧咳了两声。
写意急忙去药箱里替他找感冒药。
“筹钱的事情恐怕难办。”私底下吴委明说。
太急了,数目那么大。
“确实。”写意答。
没有哪家企业是提着钱去做生意,钱都是银行的。以前,厉氏长期是和辉沪搭线的,如今为了她,两家已经翻了脸。
她果然是尽添麻烦的。
写意幽幽地兴叹一声,却突然想起个人来。
那人当时就应允说:“沈律师要是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写意听着没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不知道这个人情还值不值钱。
她问吴委明:“你那里有孟梨丽电话没?”
“有,你没有?”
“我删了。”
如今孟梨丽不就是正源银行的当家老板娘,或者说是老板也不为过。写意拨了孟梨丽电话,约个时间拜访她。
如今孟梨丽已不能和半年前那个等待分割遗产的遗孀同日而语了,可是对写意还是那么客气。
孟梨丽没有将约会定在办公室,已算是平易近人了。
下午四点,写意向乔函敏告了假,就拿起手袋出门。吴委明说:“正好我也无聊,不如替你壮胆?”
写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看。
于是两人齐步朝目的地出发。
一路上写意已经想好,态度要如何谦卑虔诚,才好博得今日的孟梨丽一枝橄榄枝。就像她以前刚刚开始出庭一样,两人在车子里你一句我一句地演练模拟台词。
写意早到了十分钟,没想到孟梨丽到得更早。
“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写意只好这样说。
“是我来早了。”孟梨丽笑,“难得沈小姐约我。”
“其实……”写意略一犹豫,“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是有事想要孟女士帮忙。”
“什么女士不女士的,我比你大好几岁,叫我孟姐就行,就是不知道沈律师赏不赏脸唤我一声姐姐。”她盈盈一笑,眼波流转,煞是迷人。
“孟姐。”写意和善地点头,“那也叫我写意吧。”
“写意,也是好名字,若是我们家卉有你一半善解人意就好。”孟梨丽说。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写意略微觉得不妙,是不是对方不想插这个手?
没想到,孟梨丽扯了些家常后,话锋一转,开门见山地问:“你说叫我帮忙,是为厉氏筹钱的事情?”
她一猜就中,果然是有些准备的。
“是,还请孟姐帮忙。”
“朱家老太太给我们这一行都留了话,谁贷给厉氏就是跟她老人家过不去。如今朱家虽然失了势,但老太太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所以厉总那样做,总归太冲动了些。年轻人嘛,哪儿不能有些磕磕碰碰的?他将事情做得太绝了。”
听到这里写意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要是孟姐可以引见,我愿意去朱家请罪。”虽说她骨子里倔强得要死,但是只要如今能帮他,自己如何伏低做小都情愿。
“这个怕是不妥当吧。虽然我和厉总不熟,但是他的脾气我也听说过一点儿,估计就连你来见我,他也是不知道的。”孟梨丽摇头说。
“他个性执拗些。”写意不好意思地说。
“殊不知,这种个性却是很受女性喜爱。”孟梨丽道。
“写意,”孟梨丽顿了顿,又说,“这个忙我愿意帮。”
写意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停顿了一秒钟以后,绽放出笑颜,然后和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吴委明相视一笑。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答谢。
“我帮忙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是因为我对厉氏有信心或者我对厉总有兴趣,想取得什么回报,而是为了你,写意。”孟梨丽伸手握住桌子上写意的手,说,“我在一生中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在帮助我。家卉和我不和在众人面前侮辱我的时候,连身边的男伴都逃之夭夭,却是你替我挡在前面。”
“那是……我的工作。”她笑。
孟梨丽说:“我能答应你,确实也是厉总有能力,值得一试。不过这只代表我的意见,我会向董事会争取。昨天厉氏正好在和我们正源联络,要是行得通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谢谢。”写意又说。
孟梨丽笑,“那天在街上遇见你们俩,我这个旁人看着都觉得幸福。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说到这句,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惆怅。
回去的路上,吴委明说:“没想到这个孟梨丽做事挺耿直的。”
晚上,写意像小猫一样黏在他怀里。
她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对他开口,才能让他接受,才能顾及他那高不可攀的自尊。
“阿衍,要是我做了件会让你生气的事怎么办?”她问。
“难道你还做过什么让我高兴的事?”他揶揄。
她生气地张嘴咬他的下巴。
他吃痛地笑,笑了两下却岔到气,开始咳嗽。
“你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药?”她问他。
他没说话便是默认。
“这么大个人了,还怕打针吃药。”写意摇头。
一大早,薛其归就风风火火地走到厉择良的办公室里。
“厉先生,正源同意贷款了。”
厉择良原本正在柜子前找资料,听见薛其归的话微微一错愕。
“怎么回事?”
薛其归原原本本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昨天,沈小姐见过孟梨丽?”他听了之后忽然问。
薛其归说:“不清楚,我马上去打听下,跟你回话。”
薛其归走了以后,他继续留在书柜前找东西,翻了十多分钟,其间小林进来一次,为他添水。
第二次她进来看见他还在那里。
她狐疑地问:“厉先生,您找什么?”
听见小林的话,他微微失神,原来他是这样烦躁,连薛其归进来之前想找什么,都忘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小林见他神色不佳,不敢多待,放下杯子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