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着。”冯楠周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领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一群人到候车室。
“表哥。”李蕊有些不耐烦地把冯楠周拉到一边,“你说的还有两个就是她们?你不知道我在追顾作尘吗,还把她们带着来。”
冯楠周本来就瞧不上他这个聒噪的远方亲戚,只是为了不让爷爷失了面子才勉强同意,敷衍道,“是啊,她们是顾作尘请来的。你多担待些。”
把这一切都尽收耳底的赵依倪闪到另一边,窃窃私语,“什么情况啊,李蕊怎么会是冯楠周的表妹啊?这画展我不想去了,现在打车回去还来得及吗?”
“别介啊,这就是李蕊啊,礼仪队的那个大美女吧。”闻言,余悦八卦地探头望了眼,点了点头,“确实长得不错,算是分到了冯楠周的几分美貌,但这小姑子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以后要是我和冯楠周结婚了得防着点她……”
赵依倪无语凝噎,气呼呼地背过身去,转头又望到李蕊活脱脱像只糟心的燕子叽叽喳喳夹在冯顾两人中间。一会儿递外套一会儿递饮料,撩着头发时不时往自己这瞟一眼活脱脱像争宠的妃子。
“顾作尘,你要不要喝水啊?”李蕊晃了晃精心准备的几种饮料,“咖啡还是茶,你想喝果汁的话我正好可以一起去买。”
视线越过声音来源,顾作尘将目光轻飘飘落在一旁的赵依倪身上,她今天难得穿了件素色毛衣,微微收身设计勾勒纤细腰肢,鱼尾裙下露出笔直小腿,和往日随性的打扮不同,今天看起来像是精心打扮过的。
掩住笑意,顾作尘声音仍然带着三分乐,这几日阴郁的心情难得舒畅起来,和善摇头道,“不用,我不渴。”
鲜少见到顾作尘的笑,李蕊像是被下了圣旨,也不管顾作尘说了什么乐呵呵地跑到一边去买果汁。
将一切尽收眼底,但因为隔了点距离又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那几人笑得正好,尤其是那顾作尘居然难得如此温声细语,甚至可以说是慈眉善目。
烦躁地抬手看了眼表,还有二十分钟发车。
不想再傻坐下去,赵依倪拉起行李箱叫上余悦,“走了,我们先去检票。”余悦显然还没看够冯楠周的侧脸,但说好了这次行程全听赵依倪的,只好擦擦口水哦了一声迅速跟上。
检票处和室外相连,排队的队伍已有数米长。听了余悦的话,赵依倪今天一大早就起床把衣服翻了个遍找出了难得穿的裙子。
过道里的风从不算紧闭的窗户间隙里钻入,拂过赵依倪露出的小腿肌肤。寒意跟着逆流而上,她在人群里格格不入,像是颗发着抖的洋葱,快给自己冻出眼泪来。
“喂,赵依倪。”正想着是不是该用毛衣把裸露着的腿盖住时,后面传来顾作尘的声音,“站我后面去。”
赵依倪闻声转头,腿冷加上围观刚才那幅郎情妾意的画面不免委屈起来,带了些鼻音,“我都排在最后了,你还要□□的队,太不讲理了吧。”
没等赵依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站在了赵依倪与余悦之间的空隙里,他今天衣着单薄,一件简单深色卫衣,牛仔裤下晃着的脚脖子透着粉。
高大的身形站在前面,双手插兜,竭尽全力般挡住寒风。栖息于他的庇佑之下,赵依倪感觉周遭的风好像也适时缓些,男孩的背影烙印于人流如织中,是最坚实的温暖。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敢碰到肌肤,赵依倪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戳了戳前面人的背,却观察到其颈处已起了鸡皮疙瘩,忙探头关切道,“站这儿冷吧,我没事,我比你穿得厚。”
顾作尘转头看到探出头的赵依倪鼻尖都冻得微红,倒是有几分柔弱的好欺负样,板着脸装深沉,“你别老晃悠,头摇得像个电风扇想冻死谁?”
说罢又挺直了些身子,随着队伍的移动缓缓向前,又留下一句,“别冷了,听话。”
二人像是有默契地不再推三阻四,赵依倪蜷缩在他身后的一小片天地之中,跟着人群一起上了车。高铁上由于是工作日的原因,人不算多,多是归乡的大学生。一行五人热热闹闹地上车,没人察觉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我要靠窗坐,拍照好看。”李蕊显然已经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拉着看起来好脾气的余悦抢先坐在靠窗的二人位,又朝冯楠周喊了句,“表哥,我和你换个位置。”
余悦眼瞅着精心安排的座位被这横出一脚的大小姐给全盘推翻,心情也差了不少,帮拍照的手也跟着敷衍,随意横着手机咔咔几张后就把手机丢还给了李蕊,。结果还没消停几分钟,又被检查照片的李蕊拖起来继续拍,绝望之中她朝赵依倪望去。
只见对方的处境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赵依倪被夹在两个人高马大的人中间,似乎在犹豫着该坐哪里。
“那个……我坐边上就行,离余悦近点。”赵依倪侧过身擦过顾作尘身侧,投奔自己伸出手的余悦。
“等等。”被叫住,赵依倪回头,只见冯楠周抢先一步将自己要做的位置占了去,给她留了个中间的位置,“就做中间吧,我不喜欢头顶有空调,吹着头晕。”
说罢,冯楠周已经将自己的东西全数放下,笑着一双眼微弯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赵依倪懒得再计较也怕还没出发就伤了和气,只好杵在两根木头中间,隔着一条过道眺望也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
车程约莫五个小时,赵依倪估算一下时间后,从包里掏出电脑。这周有个急需要做完的设计稿,她平常闲暇时间会在外接些私活,做一些简单的平面设计一来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二来也是赚点闲钱。
“你们俩也是的,都出来玩了还带电脑,累不累啊。”冯楠周在一旁忘了眼,撇撇嘴道,“画设计稿呢,这简单要我帮你吗?早点做完陪我聊聊天呗,闷的慌。”
赵依倪直接忽略冯楠周的后半句话,扭头望向一旁的顾作尘。座位的小桌板前放着的电脑屏幕上满是股票走势曲线和纷杂的数据,他单手撑着下颌,一双细长眼专注地盯着屏幕数值,偶尔用铅笔记录下一些,指尖像是有魔力般勾得赵依倪挪不开眼。
之前虽也听闻过一些顾作尘的辉煌事迹,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认真且安静的模样。虽然并不懂他的专业领域,但赵依倪直觉认为他未来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别看了,要被他发现了。”冯楠周凑到赵依倪耳侧小声道,吓得偷看的人腿一伸差点掀翻了桌板,“他这个不喜欢金融的人居然还能坚持学到现在,还能靠这玩意赚钱在下真是佩服。当初我被抓着和他一起去上课我半节课都撑不住,睡了一整个下午。”
不喜欢吗?
赵依倪再次望去,那一副专注的样子却不麻木,虽然看不出欣喜但绝对算不上讨厌。有些不解,赵依倪怕被顾作尘听到,离八卦来源近了些问道,“可他还拿了好多奖呢,那奖状还在我们学校里挂着呢。”
料到会如此,冯楠周轻轻一笑,“他从小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很好,即使他讨厌,长大了也是一样。”
是这样吗?
赵依倪心中的顾作尘就好比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掀开包装纸才觉内里已千疮百孔。他在这般年纪早已看尽世态炎凉,尝遍世间酸苦。
他总是以最清高的姿态掩饰最脆弱的内里,将自己塑造束缚,就如外界希望他的一般。
话到嘴边不知该说些什么,赵依倪知道人做不到完全的感同身受,就像她也不能轻飘飘地告诉顾作尘应该追逐自己热爱。她只能安静地陪伴在侧,就如此刻一般,永远提前一步接住即将破碎的他。
“你们在说什么?”虽然面对着电脑,但赵依倪身上的淡香一直萦绕在鼻间,顾作尘少有的乱了心神,一转头就看到旁边两人头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样子倒是少见的亲密。
列车正好靠站停,顾作尘心烦意乱,起身叫住冯楠周,“走,出去抽根烟。”
冯楠周话说到一半,就被顾作尘拽起,二人一前一后站在站台侧边,颀长的身影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多了几分萧瑟。空中偶有飞鸟盘旋,天沉得像是快要降雨。顾作尘抬腕,看了一眼表,还剩五分钟就要发车,来得及抽一支烟。
从口袋中想要掏出烟盒,却被一只大手止住,耳边传来冯楠周嬉笑声,“怎么?郁闷了。又想着抽烟?”
既然都已经瘫到台面上,顾作尘也懒得再演。收起烟盒,他转过身,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面色凌厉,“你,在和她说些什么?你们看起来很熟络。”
“啊。你说这个啊。”冯楠周好似无所谓的样子,从顾作尘掌心顺过打火机,咔哒一声打出火焰,“老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戏。”
“可如果她还不是你的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