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八殿试
众贡士黎明?前就在宫门外候着,由礼部官员带着,先在偏殿点名搜身,换上无品级的朝服,然后由礼部官员教导殿试的礼仪,准备等下去大殿进行殿试。
众贡士都是头?次面圣,哪怕有礼官教导,还是不由担心等会万一御前失仪,犯了忌讳,一个个难免紧张的很。
张苻自?然也不例外,一会整整衣裳,一会想着等会应该怎么行礼,越想越紧张,看到旁边跟没事人似的田仲,不由拽了拽他,小声说?:“田兄,我有些紧张。”
“紧张?有什么可?紧张的,不就一个皇帝一群大臣么,你就当上面那些人都是木桩不就行了!”田仲随口说?道。
田仲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他也没故意?压低声音,偏殿又比较安静,自?然听见的不少,那礼部官员正在背对着田仲教一个贡士行礼,闻言顿时怒斥道:“谁在那口出狂言,陛下和众臣岂是尔等可?以随便议论的!”
呵斥完,礼官转头?找那位“口出狂言”的贡生,打算好好教导他一下什么是谨言慎行,结果正对上田仲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礼官本?来威严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咳咳,原来是您老,您老继续。”
说?完,礼官迅速的回头?接着教那位贡士礼仪,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众贡士:……
几个京城世家出身的贡士默默看了田仲一眼,也若有所思的移开?目光。
田仲懒得?理那些探究的眼神,随意?的站在那里,等着殿试的开?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三声鞭响,礼部官员忙让众人按会试的名次排好,等待着进殿。
众人排好后,外面进来一位内侍,领着众人朝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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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对于天下的读书人来说?,自?然是头?等大事,甚至是一生仕途的起点,可?对于朝中的大臣,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却不过是三年一次例行的选士罢了。
只要自?家没有考生,一般也就随意?看看,并?不甚是关注,毕竟这些人哪怕进入朝堂,也不过才六七品,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不过今年,这些朝中重臣却一改往年的漫不经?心,在听到圣上宣众贡士进殿后,就都目光灼灼的瞅着殿门口,想看一下自?己?听到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很快,内侍领着一队新科贡士依次进殿。
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也不是。
第三个,还不是。
第四个……?!!
田大将军真活着回来了!
而且还在考殿试!!
满朝文武顿时摇摇欲坠,哪怕他们早就有所耳闻,可?等真见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甚至连一开?始就知道的兵部尚书,都不由对旁边的吏部尚书抱怨道:“老钱,看你干的好事!”
钱尚书有些无语,这关他什么事,他还没去之前,人家就在考科举,他不过是去推了推手,怎么现在就成了他的错了?
众贡士进了大殿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自?然没有注意?到上面那些大人物一脸见鬼的表情,都老老实实的跟着内侍入座,等着殿试的开?始。
田仲倒是注意?到了,不过他没管,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最上面的那个,看到确实是那天那个人,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等所有贡士入座后,内侍从后殿抬来考卷,发给每位考生,随着一声钟响,殿试开?始。
田仲听到钟响,就把放在桌上用?红绸绑着的考卷拿过来,小心的解开?上面的红绳,缓缓的展开?考卷。
殿试只考策论,由皇帝亲自?出题,有时只有一题,有时有两题,当然前朝还出现有四题的时候,所以出题多少,一般看皇帝的心意?,不过无论是几道,都只有一天的时间,黎明?进殿,日落出殿,所以在打开?考卷时,众考生都心里祈求,希望皇帝千万别一时兴起,随手出个七八道。
等众人打开?考卷,看到上面只有两道题时,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不用?担心时辰不够,只是在看到题时,所有考生不由一顿。
题一:民为贵君为贵天下谁为本?
题二:庚辰变法优劣
两道题合起来总共还没二十个字,可?看着这不到二十字,所有考生都在心里骂娘。
这两道题还真不难,题一出自?《孟子》,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但凡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孟子甚至还特地列举多个事例来论证自?己?的观点,几乎是儒家仁政的重中之重,在坐的所有贡生随意?拉出一个,都能洋洋洒洒来上个万字书,保证条理清晰,文采斐然。
可?是,今天的主考官是谁?
是皇帝本?人啊!
当着皇帝的面写民贵君轻?
这殿试的名次还想不想要了,哪个君主,哪怕嘴上再?以民为主,可?心里,不觉得?自?己?才是最尊贵的,才是真命天子!
当然也有想写君贵的,可?改卷的可?不仅仅是皇帝,还有朝中重臣,如今儒学为正统,要是写君贵,朝中重臣安能不觉得?是谄媚之徒,到时只怕皇帝没讨好着,反而显得?品行不够。
而既写君贵又写民贵,这样看起两方都讨好,可?朝中最忌墙头?草,他们进京赶考前,先生教谕曾耳提面命不许这样,否则名次定?然不高。
众考生拿着考卷,一时纠结不已,当然有考生看到第一题不好做,打算先写第二题,可?看到第二题,众人更想骂娘。
庚辰变法是科举必考内容,所有人都做过不下几十遍,对于庚辰变法的好处,府学官学天天讲的天花乱坠,他们哪怕闭着眼,都能来个十条八条,只要给他们纸,他们绝对妙笔生花,保证写的不重样,可?缺点?
那是先帝爷亲自?操刀的变法,哪个府学官学敢说?一个不字!
就算府学官学敢教,他们现在敢写么?
当着皇帝的面说?变法不好,这和对着儿子骂爹有什么不同!
众贡士翻着考卷哗哗响,却没一个动笔。
上面几位尚书看着下面众贡士纠结不已,礼部尚书温岚摸着胡子笑道:“看来今日这些贡士要为难了。”
钱尚书见怪不怪,嗤笑道:“这些举子,平日读书只做些官样文章,事事以先贤之话为真理,可?这世间的事,朝堂的事,哪有什么真理,不过是有个底线罢了,只要能坚持自?己?所坚持,哪怕和别人不一样,谁又能说?出什么!”
温尚书赞同道:“是啊,所以今日的考题一,无论他们选什么,只要能言之有理,不左右摇摆,顾左言他,其实就算过了。”
“至于题二,当初老丞相变法刚出来时,多少人当着老丞相的面,陛下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今日写的再?狠,难道能比的上当初,陛下若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岂能为一国之君,这些举子,也还真是……”钱尚书摇摇头?。
温尚书看着钱尚书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笑道:“行了,老钱,这些新人毕竟不曾磨练过,等到了朝堂,经?经?风雨自?然就懂了。”
“唉,这道理老夫何尝不懂,只是如今新朝初立,百废俱兴,朝中多有空缺,就等着这些新人来填空,老夫看此次进京赶考的人如此多,还想着能多些栋梁之材,可?今日一见,和以往也没什么两样。”
温尚书顿时笑了:“原来老钱你是没人干活,我说?你这么上心干嘛,你要真想要能人干活,不妨把那位弄你吏部去,保证做起事来一个顶百。”
温尚书朝田仲的方向看了看。
“别,”钱尚书忙拒绝,“那位老夫可?用?不起,还是呆在你翰林院稳妥。”
温尚书看到田仲已经?开?始动笔了,不由对钱尚书说?道:“那位居然已经?开?始答题了,动作?不慢啊!”
钱尚书瞅了一眼,不在意?的说?:“那位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有什么好奇怪的。”
“确实不奇怪,只是有些好奇他会怎么答?”
钱尚书摸了摸下巴,确实也挺好奇的。
忠君,忠民,田大将军你到底会选哪一个。
“而且第二题考的是老丞相的变法,我记得?武将好像一直是反对的吧,田仲戍边那些年,他军中的奖惩,好像也从没用?过老丞相的奖惩法吧?”温尚书看着钱尚书:“他真的知道老丞相的变法的内容么?”
钱尚书一顿,想到他乡试没出过,温岚的会试好像也没出过,心里有些没底,不确定?的说?:“他去过府学,府学的教谕应该会教吧?”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微妙。
这万一要是没教,等会第二题田仲岂不是要交白卷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更,下午去值班~这520过的苏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