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谈起股票,孙涛什么也不懂,就专心地听赵凯侃侃而谈。飞机快到银川时,他们说到NBA,又说到中国足球,这回两个人算是找到了共同语言。
孙涛感觉飞机好像才起飞又降落了,他没有一丝的倦意。两人出了机舱往前走,孙涛看见一个人正喝可乐,他说也想喝点水。
后来他们去了厕所,出来后赵凯让孙涛等他一下,孙涛没好意思问他做什么,等赵凯从后面跑过来时,他微笑着递给孙涛一瓶矿泉水。孙涛惊讶地接过来,他连谢谢都忘记说了。他问赵凯怎么不喝水,赵凯说他又不渴。
以后孙涛再也没有和赵凯单独相处的机会了,他看着广州分公司的人和技术服务部的几个小伙子将赵凯前呼后拥地带出机场,自己就象个小跟班的也随他们走了出去。
在广州的两天里,孙涛除了在分公司晃了两次,办完主任交给他的事情,就专心的待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电视。
他没有去找盯梢,虽然他曾翻出他的电话,但最终还是没有打给他。孙涛不想让盯梢对自己多心,以为自己还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两人之间有了亲密些的举动后,再想做个普通朋友都难了,这尺度,这分寸很难把握。赵凯忙得连影子也没有。孙涛知道广州某个大新闻媒体因为天地公司卖给他们的系统设备屡次出现故障,正火冒三丈。
赵凯及早一天到广州的经营二部主任来的主要目的是安抚人家,并在维修以及购买新的设备时做些让步。孙涛无聊地坐在床上频繁更换电视频道,他看着屏幕上的男演员有一点象赵凯。
他想赵凯会不会是GAY呢,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举动是不是暗示呢?赵凯太有诱惑力了,让孙涛不自觉地这么想。最后孙涛劝自己:别做痴心梦异想天开了,哪里可能有这么多的同志。
***孙涛等到下班,主任和屠梅走后给家里打了电话。他妈告诉孙涛他爸开车帮人拉水泥的时候睡着了,车子开到玉米地里,万幸的是人只受了些轻伤,但要给人家修车,估计至少要一万块。
孙涛马上说他工作以来攒了8千多块,马上全部给他们寄去。“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别让爸去跑长途了嘛!”孙涛心急又气恼地责备。“你爸不是想自己买个车,以后挣钱容易些嘛。”“你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咱家也没有其他负担。”
“你结婚不要花钱呀?以后你还要买房子…听说北京的房子贵着呢。”孙涛妈反驳。“我结婚买房子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不能少给我添乱嘛!你们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孙涛自从工作后,自从每月给家里寄钱以来,他发现自己与父母说话时火气比从前大了,措辞经常不加考虑。
他意识到这种不自觉的变化。后来孙涛听到母亲电话里委屈地哽噎声,他立刻心软了,后悔不该让她伤心。
他告诉母亲现在这个单位如果干得好,公司给职工买房子。母亲又如每次电话中一般对他的饮食起居一番仔细的询问,最后象例行公事似的问到他有无交上女朋友。
孙涛常常很矛盾,他一方面惦念父母的生活、健康状况,一方面又厌倦给他们打电话。无论是工作上,生活上,个人感情方面他们不能给自己任何帮助,哪怕是建议或鼓励都不可能从父母那里得到,与父母的交谈中孙涛能得到的只有压力和愧疚。
孙涛想奉劝父母不要将儿子看得太重,他已经22岁,成年了。他们为什么不趁机好好享受生活的乐趣呢,象那些清晨溜早,练功,扭秧歌的老年人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父母总将他们的未来与孙涛紧密联系在一起,虽然父母也算都市中成长的人,虽然时代的步伐已接近另一个世纪,或许他们脑子里依然根深蒂固着养儿防老的观念。
孙涛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太自私还是父母的爱太沉重。总之这些话孙涛绝无可能与父母交流,他们也理解不了。
不过孙涛对自己目前的情况还是满意的,他自嘲地想大概是阿q精神吧。虽说工作上没任何前途可言,但至少让父母过得舒服,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自己的生活也宽裕许多,尤其是与圈子里的朋友出去时,虽然不算最慷慨的,但绝对比从前出手大方。
孙涛对工作早已熟悉并应付自如,与屠大姐及周围同事的关系很好。部门主任从一开始就对孙涛存有成见,但孙涛小心翼翼地溜虚拍马,工作中不出差错。上次与赵凯出差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孙涛和他的关系比从前亲近许多。
孙涛后来常去技服的那间机房,一来学习公司的排版软件,也顺带着多了解些计算机方面的问题,二来与众人说笑。一次说到荤笑话,孙涛给大家猜一道谜语:妓女罢工。打一战争名词。没有人猜出来,当孙涛将谜底“抗日”
公布后,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唯有赵凯很不解地看着孙涛,问为什么是抗日。孙涛见惯了赵凯平日里聪明、甚至是油滑地周旋在领导与下属的关系中,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问题,此时他见到赵凯憨态可鞠地象个傻小子,没想到大都市的男孩也有木讷的一面。
技服偶尔有应酬活动,赵凯都忘不了叫孙涛去玩,不过就象上次出差那样,一旦处于工作中,赵凯就淹没在人群里,孙涛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对赵凯的一丝好感在孙涛心海里并没激下太大的涟漪,或者说他很好地控制这涟漪的扩散。孙涛常钦佩那些可以轻易目泛桃花或者春心荡漾,然后爱得似火如荼的人,他断定自己有一张温和的面孔,有一颗冰冷的心。
天地公司附近有个小饭馆,样子不显眼,但菜色味道很好,是天地公司员工的首选。孙涛想着银行邮局都关门了,明天一早赶紧往家里寄钱。孙涛在饭馆里要了个葱爆肉,一碗米饭和一扎啤酒。
他觉得今天葱爆肉的味道特别好,于是又要了一盘。等吃过饭走出来,孙涛觉得有些微微的恶心,他想是不是吃多了。
当孙涛还没走回公司时,反胃的感觉加重,他开始怀疑饭馆的东西不新鲜,后来他实在难受,索性蹲在路边,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你怎么了?”有人在孙涛背后询问。孙涛一下就听出来是赵凯的声音,心想自己这么糗的时候怎么让他碰到了。
他连忙站起来,摆手,摇头。“你脸色可真不好,怎么了?”赵凯说着一只手已经搭在孙涛肩膀上,也满脸愁云地问。“没事,可能吃的东西不新鲜。”孙涛回答。
“回办公室歇会儿吧”他们回到公司,孙涛看着赵凯到处找热水,可已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净水器早空了,后来赵凯还是找到热水端到孙涛面前。
孙涛尽量装出感觉很好的模样,他发现自己非常在乎在赵凯面前的表现,他不希望给赵凯留下虚弱、萎靡、病态的印像。赵凯看着孙涛喝水,问:“要不要去医院?你感觉发烧嘛?”
“不用,不烧。”孙涛回答。赵凯坐到他旁边,伸手摸他的额头。孙涛本能的第一个反应是躲闪,但他很快克制住。
他暗想赵凯这人非常喜欢与自己肢体接触,一种可能是此人心无芥蒂,过于坦然,再有可能他是蓄意的,是引诱与试探。
“好像不热。你吃什么了?”赵凯说着很快将手收了回去。“就在‘如家’吃的饭,谁知道他们那里什么不干净。”
“你印堂发黑,典型是中毒。他们给你下毒了吧?”赵凯边观察孙涛的面色边严肃地说。孙涛虽然对赵凯真真假假的玩笑早已熟悉,但仍不禁“啊?”了一声。“赶紧写遗嘱,要不要我给你找笔?”赵凯说着已面露笑容。“去你的吧!”
孙涛也笑着骂道,然后他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我今天还算回去早的呢。现在技服还有好几个人没走呢。”赵凯回答。以后他们又瞎聊了几句,孙涛说他想回公司宿舍了。
两人起身,赵凯说先回办公室取大衣,让孙涛等他一下。等赵凯拿着衣服回来时,他问孙涛怎么没穿大衣。“早上赶班车,一着急就忘了。”孙涛回答。“你把这个穿上。”赵凯说着将衣服递给孙涛。
“不用,出去叫个车就回家了。”赵凯没再坚持。当他们走出公司大楼,外面已经夜幕笼罩。刺骨的冷风让孙涛的胃立刻翻江倒海般的涌动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刺痛。孙涛不得不停下来,依靠在墙壁上等待状况缓解。
“你行吗?”赵凯站在孙涛对面关切地问。“没事儿,你先走吧,我等一会儿去打个车。”孙涛说话时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刺痛,嘴唇不自觉地略微发抖。“打什么车呀,我送你回去。把衣服穿上!”赵凯边说边将他的外衣披在孙涛身上。“真不用…”
孙涛嘴上拒绝着,身体却很配合赵凯的动作,黑色皮衣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孙涛身上,孙涛拉上衣服拉链,赵凯甚至帮他将领子翻好,并对他一笑。
以孙涛二十年来对周围男性的理解和观察,赵凯的动作已经超出了常态。两人都片刻的沉默,相互凝视。夜色的遮掩下,他们谁也没看清对方的表情。
“你在这里等着,我把车开过来。”赵凯突然说,然后往公司的停车场走去。那宿孙涛因胃痛失眠了很久,所以在床上胡思乱想。
孙涛骂自己有小女人心态,他竟然如此醉心与赵凯对他的一点关心与照顾,从机场上赵凯给他递来的矿泉水开始,孙涛就感觉自己象被温暖的阳光笼罩,有一种甜蜜慢慢地在心里融化,四散开去,滋润着每个角落。
对赵凯是否为同志的判断孙涛已经有了50%的把握,剩下50%的需要他自己主动出击,以彻底证实。
突然间盯梢的名字浮现在孙涛的脑海里,完全相同的错误难道要重复两次?孙涛此时将感性的思维转变成理性的思考,谁都明白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天地公司如今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总不能砸自己的饭碗吧。
同性性取倾向的问题在这个大城市里,在平均学历是本科以上的天地公司中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万一暴露对自己在公司的前途,人际关系也不会有任何益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