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坐在院子里的一张藤椅上,宛晴正在为她梳着头。
“大妈,这桔皮熬的头油可真管用,您看您的头发多柔顺啊!”宛晴边梳边说。
“是多雪白吧!”大妈笑着说。
“哪儿哟!大妈的头发也没白多少嘛!”
“愁啊,头发都愁白了。”大太太自顾自地说。
“大妈您愁什么啊?”
“愁洪水,愁大旱,愁谷子晒不干,愁麦子不发芽,愁老母鸡、愁老母猪……”
“还愁大伯不回家!”宛晴打趣道。
“鬼丫头,撕了你的嘴巴!”
“大嫂,我出去一会儿。”耀辉在远处喊。
“去吧,早点回来!”
“知道啦!”
耀辉走到院门口,却见打杂的胖妈在跟一个人说着什么,只听胖妈在挥着手说:“去去去……我们太太没空,你回去吧!”
耀辉赶过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几个红颜色的蛋。
耀辉见那姑娘十分可爱而且苦苦哀求就说:“你想见太太是吧?”
“六爷,这姑娘刚克死了她妈……”那胖女人还想说下去,耀辉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她只得咽下了。
“老爷,我嫂子刚生了孩子,这是红蛋,由于家里穷,没有几个,还望太太见谅!”那女孩小声地说。
“好,好!难得你有这一片好心。这蛋我先替太太收下了,谢谢你!”耀辉说。
“不用谢!”姑娘说完放下红蛋转身就跑了。耀辉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这姑娘是谁呀?”耀辉问胖女人。
“哼!是李福的妹妹秀禾,天生一个扫把星,这不刚克死了他妈……”
“好了,好了!你把这蛋拿去给太太,我先走了。”耀辉说完就出去了。胖女人也嘟哝着提着红蛋进院去了。
晚上,阿川捧着帐本来对大太太说:“太太!你把李福家的‘X’都变成‘V’了。这租子不收了?”
大太太指着桌子上的那几个红蛋说:“这几个红蛋就抵掉了他家的地租。小小年纪就懂得以德报怨,真是不容易。”说着就进屋去了。
留下阿川一个人在客厅里,半天才呆呆地说了一句:“好值钱的红蛋……”
城里,容公馆门口,阿川跟宛晴跟刚好出门的万古碰到了头。
“哟!大小姐,什么时候到的?看,还提了这么一篮桔子呢!”
“快,带我去见大伯。”宛晴可不想跟他罗嗦,只顾往里走。
“大小姐,老爷这会正在会客,你们还是先到这边儿歇着吧。”阿吉笑容满面的说。
宛晴嚷道:“我不管,我要见大伯!”说着拉着阿川就往里走。
“大伯!”宛晴叫了一声。几位客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嗅!哈哈……宛晴来了,又长漂亮了。”容耀华哈哈笑着说。
“大伯,大妈叫你回去。”宛晴见大伯身后立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感到有点不舒服。
容耀华装着没听见宛晴的话说:“宛晴,快叫人啊!这些都是你认识的!”
“叶伯伯、叶伯母、林伯伯好!”
“好的,宛晴真乖!”叶夫人说。
这时,立在大伯身后的那位女人走到宛晴跟前说:“这就是耀华常提起的宛晴了!你不认识我呀!我可是听你大伯经常提起你。我在你大伯房中已经几年了。难道他没告诉你应当叫我一声二姨吗?”
宛晴打心里讨厌这个女人,她见这女人边说边朝自己走来,就往大伯那边闪,一闪就碰到了桌子角,怀里抱着的装着桔子的篮子一下子就倾倒在桌子上,把那正码得好好的麻将给搞乱了。
容耀华并没生气,只是笑着说:“噢,桔子都成熟了呀,我先来尝一尝。”说着就拿起一个剥了皮吃起来。
宛晴道:“这是桔园里第一批红了的桔子,大妈特意叫我送了来给大伯尝尝。”
“你大妈的贤德是出了名的,回去代我向她问好啊!”叶夫人冲着宛晴说。
“好啦!好啦!你们大家先玩吧,我带宛晴去休息。”二太太走过来说。转身又来拉着宛晴的手说:“来,宛晴,二姨带你休息去。”宛晴极不情愿地跟着二太太上楼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无论容耀华多么挽留,宛晴就是要走。在回家的路上,宛晴跟阿川说:“你说昨天那女人是不是大伯又娶的女人?”
“肯定是嘛!”阿川说。
“为什么?”
“你没听她说在你大伯房里呆了几年,还叫你把她叫二姨吗?”
宛晴不再吭声。
回到家后吃过中饭,宛晴跟着大太太来到桔园,因为桔园里已经请人在采摘第一批成熟的桔子了。
只见成堆的桔子堆在桔林间的草坪上。工人们正搭着梯子,抬着筐子,在郁郁葱葱的桔林里采摘着桔子。
大太太伸手从一枝垂下来的枝头上摘下一个桔子,剥开尝了瓣,随即满脸喜悦地对宛晴说:“今年的桔子真甜,你大伯回来肯定高兴。”
宛晴却撇了撇嘴用眼睛去看别处。
“哎!宛晴,你昨天跟阿川去了城里,你大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宛晴转过脸来大声说:“我担心大伯他……”
“大小姐是说,她担心老爷城里事儿忙,恐怕这几天回不来。”阿川赶忙接过话口掩饰道。
“你大伯再忙,但是桔子红了时他一定会回来。”大太太平静地说。
“大妈,大伯不回来啦!你还在这里苦苦地等他回来,你真傻!”宛晴哭喊道。
“好好儿的,怎么哭了?”大太太仍然平静地说,并用手帮宛晴擦泪水。
“大伯他娶……”宛晴哭着说。
“娶什么?二姨太吗?”大太太平静地问。
宛晴点点头。
“我知道,他在外面娶二姨太我不会怪他,谁叫我不会生孩子呢!”大太太还是很平静。
“我,我再不喜欢大伯啦!”宛晴又哭了。
“宛晴,不许胡说!你大伯哪儿对你不好,你父亲去世后你大伯就把你当着亲生女儿来对待,你凭什么不喜欢他?!”大太太这才有点动怒。
“可是,可是他娶了姨太太了,永远都不会回桔园来了!”
“傻孩子,”大太太边走边留下一句话,“但是他今年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今年的桔子比往年更红,熟得更透彻。”
就在秀禾送红蛋的十几天后。大太太乘着一顶小轿急急地往李福家赶去。李福夫妇远远地望着轿子来就急忙抱起孩子藏了起来。
阿川忙从柴草房里把李福夫妇拖了出来,得知并不是来催租的后,李福夫妇惶恐地把大太太迎进家门。忙不迭的一阵扫地、烧水、让座。
大太太跟李福夫妇密谈许久,然后都满面笑容地从房中走出来。大太太接着走进秀禾的房间,拉着秀禾的手又是一阵长谈。
最后大太太在门口又拉着秀禾的手,再把另一只手接到秀禾的手上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然后,大太太一行就离开了。李福夫妇在后面点头哈腰一直送到院门外很远,秀禾依然在院门口向外望着。
大太太临上轿时又回头向秀禾望了一眼,眼神依然是那么慈祥,像母亲看女儿的眼光。
晚上,阿川告诉耀辉说大太太要他到她房里去一下。耀辉跟着阿川去了。
不一会儿,大太太的房中就响起了耀辉的大叫:“这我做不到,你这是把你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六弟,你必须得帮我这个忙。你是容家的人,你要为容家的未来着想。”大太太继续说道。
耀辉缓和了语气说:“大嫂,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是你从小把我照料大的。每当我做梦梦到娘的时候,梦里出现的都是你的影子。我曾发誓:只要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但是这件事……”
“这件事就是我要你做的,就这一件!”大太太轻声但却坚决地说。
“真的必须吗?”耀辉近乎绝望的说。
“真的必须!因为这个女孩是可以帮我实现我一辈子也没能实现的那个愿望的人,是我长久期盼的人,我梦里的人。”
秀禾跪在母亲的灵前,手中捧着一个风筝。面前的纸灰随着一阵风的刮过而四处飞扬。
“娘,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该么办?容太太对我们那么好,出钱厚葬了你,还退还了我们家的地,免去了所有的地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怎样?我只感道好害怕!娘,你应当明白的。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应当告诉我。这个风筝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如果我选择了这件事会快乐,你就化成风把它吹起来,这风筝能飞吗?”
容府上下正在忙着收拾屋子,安装新家具,进行大扫除。阿川指挥着众人忙得团团转。大太太也正跟几个婆子在屋里商量着什么。
不懂事的宛晴瞧着忙来忙去的人们问道:“这是在忙啥!有人来住这吗?”
却没有一个人理她。她又走到一个房间,却看到一个裁缝正在给六叔耀辉量身体。
她禁不住大叫起来:“哇!我说全家上下这么忙在干什么,原来是六叔要成亲呢!这不,还做新衣服呢,哈哈!”
耀辉可没她那么高兴,很沮丧的样子,他没有理睬宛晴,只对一直量过不停的裁缝说:“好了!好了!量了半天还在量,你下去吧?”那裁缝只好收起尺子下去了。
“六叔,成亲也不给我说一声,是谁家的姑娘呀?”宛晴又兴高彩烈地问。
“不是我结婚,你别来烦好不好?”耀辉朝宛晴凶道。
“嘻!不是你结婚那是什么?娶姨太太啊,难道你已经结过婚了。现在像大伯那样娶姨太太呀!”宛晴依然打趣说。
“这回倒是说对了,不是我结婚,是你大伯娶三姨太!”耀辉恨恨地说。
“什么,你不会骗我吧!”看着耀辉的神色,宛晴知道六叔没有骗他。顿时气得哭喊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充当大伯的帮凶?你难道就没考虑大妈的苦处吗?你还帮大伯娶三姨太!我砸,砸烂这些东西!”说着就冲过去抡一个花瓶。
“你砸吧,砸的都是你大妈的心血。”耀辉冷冷地说。宛晴听不明白,但放下了花瓶。
“从这窗户上的一个‘喜’字到三姨太的人选都是你大妈一人操办和安排的。这场婚事也是你大妈作主决定的!”耀辉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我去找大妈,我要阻止这场婚事!”
“你是阻止不了的,因为你大妈已经决定了。”
“不可能的!大妈不可能找一个人来跟自己作对的!”宛晴哭喊。
“她找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这或许就是她毫无怨言的理由吧?”望着宛晴跑远的背影,耀辉喃喃地说。
下午,耀辉感到心里特闷,便骑上那时乡里人都还没见过的自行车去田野兜风。
远远的,他看见一个姑娘在那儿放风筝,但却怎么也放不上天。他连忙蹬过去说:“你这样是放不起来的!”
“为什么?”那姑娘转过脸来望着她说。那姑娘一脸的迷茫神色,好像并没有放风筝的兴趣。
耀辉觉得这姑娘好面熟:“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姑娘淡淡地说。
“放风筝需要寻找一个开阔的原野,四面八方的风吹过来,还要,还要有一个好心情,这样风筝就会飞起来了。”耀辉向姑娘说。
“我没有你那样的好心情,所以风筝飞不起来。”姑娘又淡淡地说。
“不,我的心情也不好!但现在不同了。来,上车来!让我带你去找一片空地。”耀辉把自行车推到姑娘面前说。
见姑娘望着他迟疑不决,他又说:“我不是坏人,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是好人,是上天派来的好人。如果那样做会让你有个好心情,我去!”姑娘依旧淡淡地说着,但却坐上了耀辉的车子。
耀辉带着姑娘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绿野。微风徐徐地吹着,耀辉帮姑娘放开了风筝,那风筝呼呼地窜上了天空,在蓝天白云下高高地飘着。耀辉跟那姑娘拉着风筝尽情地奔跑。那姑娘呆板的脸上也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你看,它飞得多高,离天空越来越近!”耀辉指着高高飘着的风筝对姑娘说。
“是的,离天空越来越近,离我却越来越远。”姑娘说着用手一把扯断了棉线。风筝一下子便飘得无影无踪了。
“哎!你为什么把官扯断了?”耀辉惊讶地问道。
“那风筝就是我,我要让它飞走。因为,我马上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风筝是自由的,也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把它放走?”耀辉仍不明白。
“我要向我娘的在天之灵问一件事,她已经告诉了我。”姑娘说。
“对不起!我是不是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耀辉说。
“不!你没有,谢谢你帮我把风筝放上了天。”姑娘说完就转身走了。
“新娘子到了!”
“快出来看新娘子哟!”
容府所在的那条巷子里吵吵嚷嚷的,大家都从家里探出头来想看看容家的三姨太的模样。猪羊被人们赶的到处乱跑。小孩子们更是往前跑去,等不及新娘子从自家门前经过。
“来了!来了!”随着前头人们的报信,人们自觉让开了一道路来,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婚服、头顶黑盖头的新娘由容府的下人胖妈领着,后面还簇拥着几个婆子走来了。
两旁的人们不时的议论纷纷:
“这新娘子怎么戴顶黑盖头?”
“这姑娘是个扫把星!”
“听说她克死了她娘!”
“容家真是瞎了眼!”
快到容府院门口了。容家的迎亲队伍早已等候在那里了。容太太带领着代替自己丈夫迎娶新娘的六弟耀辉、侄女宛晴、管家阿川等人立在院门口。
一脸不高兴的宛晴见新娘子搭着一块黑布在头上就悄悄地问阿川:“为什么搭块黑盖头在头上?”
“挡晦气的!”阿川小声回答了。
大太太见一旁的耀辉也是苦着脸,便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说:“开心点,这是你大哥的喜事儿。”
新娘子终于走到了容府门口停下了。大太太使了个眼色,一个婆子立刻托着一块红盖头向新娘子走去。这边胖妈见红盖头送上来了,就动手一把揭去了原来盖在新娘子头上的黑盖头。
这一揭可把耀辉给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站着的新娘子就是几天前和自己一起放风筝的那个姑娘。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姑娘说的那句:“我马上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就在耀辉发愣的当儿,胖妈已把红盖头盖在了新娘子的头上。耀辉不由自主地掀开了盖头的一角,呆呆地望着姑娘,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家对耀辉的异常举动感到可笑,只有宛晴撒着嘴生气。大太太碰了碰耀辉,耀辉没有反应。大太太便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对着他的耳朵说:“漂亮吧!”
耀辉这才从梦中惊醒,赶忙放下盖头。胖妈把耀辉拉着的红绸带的一头塞到新娘子手里,胖妈在前头带路,耀辉牵引着新娘子走进了容府的大门。
耀辉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已到了新房门口。耀辉还要走,只听胖妈说:“哎呀!六老爷,你的功德圆满,现在把新娘子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跟在后面的大太太和阿川等人也在新房外停下。大太太很满意地朝耀辉笑着。
耀辉感到十分的憋闷,他突然摘下礼帽、扯下红花,一下子砸到大太太手里。大太太也不恼,把东西交到阿川手中。
胖妈把新娘带到床边,为新娘子揭去了盖头。这时一阵响亮的鞭炮响起了,新房外腾起一阵青烟,青烟徐徐地向天空飘散着。
青烟中,大太太走进了新房,边走边说:“百子炮、百子炮、百子千孙代代荣。”
新娘子见大太太来到房中,便走过去,低着头说:“太太,秀禾从现在起,什么都听你的,你尽管吩咐吧!”
“秀禾,我不会使唤你的,你只要好好的侍候老爷,将来给老爷生个胖儿子就可以了。”大太太说着叫胖妈拿来果品,然后一样样地拿给秀禾说:“这是柿子、红枣、桂元,吃了早点为容家生个儿子!”秀禾-一接过,每样吃了一颗。大太太很高兴。
胖妈在一旁说:“早生贵子早享福,早栽秧早打谷,祝容家再添人丁,家业兴旺!”
“好!你说得准,明年这时再来领赏。”太太高兴地说。
胖妈喜滋滋地向门外走,走到门口却碰见宛晴立在那儿不动,就说:“大小姐!你怎么不进去道喜呀!”
大太太听见宛晴在外面,就说:“宛晴,进来,见见你三姨。”
宛晴只得进来了。她一脸轻蔑的对秀禾说:“怪不得你要送红鸡蛋给我们家,原来是想和我们家攀亲呀!”
“宛晴,你怎么能这样跟人家说话,人家好歹还是你姨呢!”大太太生气地说。
“哼哼……”宛晴冷笑道,“让我叫她姨,我叫她,她敢答应吗?”
“人家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我叫了,姨——”宛晴故意拖长声调朝秀禾叫道。秀禾却怯怯地背转身子。
“嘻……我说不敢了吧!”宛晴笑道。
“人家秀禾不是不敢答应你,而是不好意思。”大太太说。
“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人当三姨太都好意思,应声话有什么不好意思?”
“宛晴,不许你这样说话!”大太太怒道。
秀禾没想到一进门就遭到这么个开场白,心里也不好受,只得背过身子去。
大太太停了一会儿,拉起秀禾的一只手,又用另一只手拉起宛晴的手说:“好啦,不叫姨了,叫姐总可以了吧!来,拉拉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说着把秀禾的手和宛晴的手拉到了一起。
宛晴一下子挣脱了大太太的手跑了出去,边跑边说:“我不要什么姐,更不要什么姨。”
大太太只得安慰秀禾说:“宛晴这孩子,就爱耍大小姐脾气,都是我惯的。秀禾,你可不要见怪啊!”说着用手摸着秀禾的头,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摸自己的女儿一样。
“太太,我求你以后不要叫大小姐叫我了。”秀禾突然说。
大太太没有答话。却从房中的一个柜子里捧出一个首饰盒来说:“秀禾,你哥嫂一定没给你准备嫁妆。这些是我当年戴的。你拿去,戴上它们,你会更加漂亮。”
秀禾推开大太太放到她面前桌子上的首饰盒说:“太太,我不能再要您的东西了,我已经满足了。”
大太太却又把盒子推过去,两眼望着秀禾,那眼神是那么的真诚、慈祥,充满着期待、盼望,柔声说:“你好好的给我收着,在你身上花多少心血我都愿意,你只要不让我失望,不要让一年才回来一次的老爷失望。你就是年轻时的我,我的就是你的。你只要好好的侍候老爷,把老爷留在桔园。”
秀禾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太太,望着她不停地说着,就迷茫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请太太指点。”
大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秀禾,继续柔声并带着几分激动地说着:“你要为老爷生个胖儿子,到那时就是再多几个交际花也抢不走老爷了。”
秀禾一步一步地退着,大太太继续自她走过来并说着:“床,我已为你们铺好了,这是老爷的床,上边还留着他的味道。”说到这儿大太太的声已变得十分轻、十分柔,好像要哭的那种:“你就睡在这儿,跟这气味躺在一块儿,等着他,让他喜欢你,永远也不离开你,永远!”
秀禾已经退到了床沿,大太太走近她,抚摸着她的身体说:“你的身体又漂亮,又结实,只要这儿能争个气,”大太太说着用手轻轻摸着秀禾的肚子说,“一定能为老爷生过胖儿子的。”
秀禾听到这里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立起来,往外跑。大太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说:“秀禾!听我的话。以后咱娘儿俩就系在一块儿了。”
大太太说完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惊恐的秀禾说了一句:“安寝吧!三太太!”
秀禾一个人惊恐的坐在新房,她惊恐的明白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她望着新房里的红烛、红帐,好像都在朝她冷笑着。她感到问极了,她推开房门,从楼上望着整个偌大的宅子已经悄无声息,只有飞檐下的长明灯还亮着,刻画出了整个宅子的轮廓。
是夜,耀辉坐在灯下给自己的女友写信。他没有参加结亲的晚宴,而是一个人间在书房里想问题。他感到无比的憋闷,于是想起了给女友娴雅写信。
他这样写道:娴雅:
我在无意之中做了一件最蠢的事情,一个年轻的人正在重复着大嫂的悲剧。而我,一个新时代的青年,却为了亲情而充当了这个悲剧的主要帮凶……
耀辉又登上了去城里的火车。他不是向往那声色犬马的地方,而是又要去完成一项他极不情愿完成的使命,也就是说,他又要去充当一回帮凶。
容公馆灯火辉煌的大厅内,众客人又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翩翩起舞。
耀辉坐在这个大厅的一角,看着大哥容耀华搂着二太太余嫣红正跳得欢。
林太太向耀辉走了过来。老远就问道:“哟!耀辉,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跳舞呀?”
“我不想跳,林夫人。”
“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你大嫂叫你来的,劝你大哥回乡下的吧!”林太太神秘地问道。
“是的!”耀辉答道。
“看来二太太是不会放你大哥走的。”林太太说着倒了一杯酒又转身走了。
容耀华跳着也累了,就向六弟坐的角落走去。二太太像影子一样跟着他。
“大哥,你坐!二嫂好!”耀辉忙打招呼。
“六弟呀!你就是不喜欢社交活动,以后可怎么在社会上跑呀?”耀华一边倒酒一边教育弟弟不懂应酬。
“大哥,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桔园怎么样?”容耀华抿了一口酒叫道。
耀辉正要回答,二太太却接口道:“还能怎么样?每年都送那么多桔子来,吃得老爷嘴上都长泡了。”
“问你话了吗?!”容耀华对二太太的多嘴多舌表示不满。
耀辉赶紧说:“桔园在大嫂的看管下,今年又获得了大丰收。”
容耀华点点头,“嗯”了一声。
耀辉接着说:“大嫂希望你……”
“沈老爷、沈小姐到了!总管阿吉的高声一呼打断了耀辉的话。
“走!咱们去见客人。”容耀华朝弟弟说。
因为沈老爷的女儿沈娴雅正是耀辉的女朋友,所以他听到他们到了也坐不住了,起身跟大哥走了。
耀辉见过沈老爷后就跟娴雅在一起说着。沈老爷则被容耀华拉到一边谈什么去了。
“耀辉!咱们也跳舞吧!”娴雅是个比较有现代感的姑娘,她穿着米白色的西装,带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长得也很漂亮。她一见这里的人们都在跳舞,就伸出一只手邀请耀辉。
“嗯,还是算了吧!”耀辉懒懒地说。
“你有点不舒服?”
“咱们出去转转。”耀辉说着就拉起娴雅的手往外走。
“你说,你乡下有个大嫂!”娴雅跟耀辉在厅外的一个栏杆处停下来。娴雅向耀辉说,“一辈子没能生下个孩子,于是就为丈夫娶了个三姨太,希望以此能把丈夫留在身边?”
“是的。”耀辉抱着头说。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却要为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人生孩子,真是太不公平了。”娴雅有些激动地说。
“我有责任,如果她有什么不幸的话。因为是我把他娶进门的。”耀辉痛苦地说。
娴雅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把头靠在他的背上。两人就这样依偎在栏杆上直到深夜降临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耀辉起床下楼,见大哥耀华正在楼下一个池塘边的小桌上用早餐。忙上去打招呼:“大哥你早!”
“早!耀辉,你过来。”耀华一边吃面包一边翻着报纸说。
“什么?”耀辉边说边走到大哥的桌前坐下了。
“你看,这报上登了洋纱绸要抢占中国市场。你今天跟我去公司,我们对公司的业务作一下相应的安排。”
耀辉没有回答哥哥的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耀华看他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说:“你二嫂昨天晚上玩到很晚,今天早上不到10点钟是起不了床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哥,你知道秀禾那事……”
“知道,你大嫂不是已经把她娶过来了吗?”
“大嫂的意思是想叫你早点回去圆房……”
“你没看到公司的事儿有多忙吗?哪能为圆房这样的小事担务了事业。”容耀华站起来说。
“可是,大嫂说……”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其它都在其次,你快点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就到公司去。”容耀华说着就往楼上走。
“大哥!”耀辉还想劝劝。
“嗯,什么?”
“你也应当回去看一下嘛,人家那姑娘是个知书达礼的人。”
“不知书达礼进得了咱容家的门吗?”
“你不回去,让她一个人在家守活寡,像大嫂那样可怜吗?”耀辉激动了。
容耀华一怔,接着说:“你大嫂可怜吗?我觉得她挺幸福的。”
“幸福!你以为不愁吃穿就是幸福吗?真正的幸福应当是——”耀辉越来越激动。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跟你争。快去准备,我们马上去公司。”容耀华说着便往楼上走。
刚上两步又退下来说:“还有!我好久没看到宛晴了,你把我买给她的那个相机走时给她带回,拍几张照片来让我看。”
耀辉望着大哥的背影感到气愤不已,他拿起一个插在面包上的叉子,“咚”地一声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