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帝下旨给大皇子和二皇子赐婚。
刑部,沈朝见过皇帝刚回来,钱大人就凑了过来:“你知道吗,皇上给大皇子和二皇子赐婚了。”
沈朝垂眸整理公文,语气平平:“是吗?”
“也没听说皇上给大皇子二皇子选妃啊,怎么突然就下赐婚的圣旨了,”钱大人捏着下巴:“莫不是皇上心中有了打算?”
沈朝抬头:“什么打算?”
“还能是什么,立太子的事呗。”钱大人四下瞧了瞧,见没人后压着嗓子道:“你最近也不知道整天在忙着什么,前几日上早朝时,有人提出立太子的事,当时皇上说会考虑,这才几天,突然就定下了大皇子二皇子的婚事,要说没一点关系,怎么可能。”
沈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圣上龙体安康,不必这么着急吧。”
钱大人不假思索:“七皇子还小,你自然不着急。”
沈朝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睑抬起,清浅的目光在钱大人脸上停留片刻后像是没听清地问道:“你说什么?”
话说出口时,钱大人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沈朝是真的没听清还是装的,但他就当沈朝是真的没听清。
“没什么,”钱大人话锋一转,好奇问道:“对了,你收到福阳郡主的帖子没?”
“不对,你和靖安大长公主一家走得那么近,怎么可能没收到帖子,那你去吗?”钱大人自问自答:“也不对,福阳郡主第一次设宴,你怎么可能不去。”
沈朝道:“我去,你会去吗?”
“当然去啊,”钱大人毫不犹豫:“要不说福阳郡主受宠呢,办个宴会都在行宫里办。”
“行宫?”有一个官员进来刚好听到钱大人的这句话,惊讶道:“难道是明月宫?”
前朝皇帝宠爱一名嫔妃,特意为她花费巨资修建了富丽堂皇的明月宫。后来前朝覆灭,当时的圣上见明月宫如此华丽,便留做行宫之用,一直延续至今。
钱大人反问:“京城城外还有别的行宫吗?”
“没有,”官员好奇:“我听说福阳郡主从来没办过宴会,这次怎么突然想起要办了?”
钱大人耸了耸肩膀:“前几日宫宴上是我第一次和福阳郡主说话,我怎么知道。”他扭头问沈朝:“沈大人,你知道吗?”
沈朝长长的眼睫轻轻一颤:“不知。”
宴会在发出请帖后的第三日。
凤娓是东道主,自不能到得太晚,可明月宫距离京城有段距离,她索性带着颜初以及凤家的几个小辈提前一夜去明月宫。
许久不骑马,凤娓换了骑装,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
路过一家烤鸭店,凤娓扯了扯缰绳,让马儿停下来,正要吩咐人去买烤鸭,一个男人提着烤鸭走了出来。
男人有着少见的好颜色,穿着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味道。
只是在看清凤娓后,他面色陡然大变,没有了半点温润,惊恐得犹如见了活阎王。
凤娓咧了咧嘴角,她倒是忘了,这家烤鸭店还是陆子川告诉她的。
她回京也有些日子了,连陆子川的母亲以及他未来的新妇苏宜她都见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子川。
脸还是那张好看的脸,但要和以往相比还是有一点区别――眼神不那么亮了。
她目光从陆子川的脸上移到陆子川的腿上,面露可惜,居然让他给治好了。
感觉到凤娓在看他的腿,陆子川不禁想起去年,凤娓也是这样看了他的腿一眼,然后轻飘飘地吩咐护卫断了他的腿。
他当时以为凤娓是在说笑,但紧随其来的疼痛让他明白不是玩笑。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深刻体会到凤娓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他的腿已经被治好,然而此时此刻,在凤娓波澜不惊的目光下,断腿之处似乎隐隐作痛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作揖道:“见过郡主。”
“陆公子客气,”凤娓骑在马背上,俯视着陆子川,似笑非笑地道:“听说陆公子快要成亲了,恭喜呀。”
颜初见凤娓对陆子川不太客气,在后面小声地问凤二:“他是谁?”
“陆子川,”凤二狠狠地瞪陆子川一眼:“我小姑姑之前那个夫君。”
颜初已经知道凤娓休夫之事,闻言面沉如墨,看陆子川的眼神生冷生冷的。
“郡主。”沈朝大步走来,笑容满面:“这么巧?”
“是沈大人啊。”看见沈朝,凤娓嘴角的笑容顿时真实起来:“沈大人也来买烤鸭?”
沈朝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家烤鸭店。
“是。”他点头道:“我听钱大人说这家店的烤鸭味道不错,想买回去尝尝。”
“他家烤鸭的确挺好吃的,”凤娓好似忘记了陆子川,和沈朝交谈起来:“他家的猪肉脯也非常好吃。”
沈朝莞尔:“那我一会儿也买来尝尝。”
见凤娓与沈朝相谈甚欢,陆子川想趁机离开,沈朝忽然朝他拱了拱手:“陆公子,好久不见。”
“沈大人。”陆子川不得不还礼,而后自然而然地看向沈朝。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温柔地打在沈朝的脸上,明暗虚实之间,衬得沈朝越发俊美。
陆子川一直都知道他的模样生得好,也知道沈朝的模样比他更好,以前他并不在意,且觉得容貌于男子而言并不重要。
然而这一刻,看着沈朝,再想想凤娓待他们截然不同的态度,哪怕陆子川知道凤娓是心中对他有怨所以语气才不好,他还是有种感觉,他输了。
“以前觉得陆子川挺好看的,”凤二忽然道:“可此刻和表哥站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好看嘛。”
凤二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甚至还特意加大了音量。
凤娓听到了,深以为然,并道:“要不说货比货得扔呢。”
沈朝侧首,看凤娓一眼。
凤娓一脸无辜地道:“沈大人,我没有说你是货的意思,只是比喻。”
沈朝无奈摇头,而后语气歉然地对陆子川道:“陆公子,你是知道的,郡主性格促狭,最喜欢逗人玩。”
陆子川不觉得凤娓是在逗人玩,就算是逗人逗的也不是他。
继续待下去只会是无尽的羞辱,他拱手告辞。
凤娓没拦着,从她写下休书那一刻开始,她与陆子川就再没什么关系。
江武见江文提回来一大包的烤鸭和猪肉脯,不解道:“买这么多烤鸭做什么,这玩意又不好吃。”
“你安排人调查一下陆家二房。”沈朝道。
“陆家二房?”江武今日没跟着沈朝,他看向今日跟着沈朝的江文,疑惑道:“怎么突然调查陆家二房?”
“侯爷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福阳郡主和陆子川。”江文小声:“这鸭子和猪肉脯也是郡主推荐侯爷买的。”
“郡主推荐的呀,那一定很好吃。”江武还是不明白,他想了想陆家二房与凤娓的关系,问沈朝:“侯爷是对陆子川养外室的事心存疑虑?”
沈朝幽幽地看江武一眼。
江文踢了江武一脚:“侯爷让你去查你就去查,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次日,是凤娓办宴会的日子,也是一旬一次不用当值的日子。
沈朝依然早早地起了床,先写了几篇字以沉心性,再在园子里练一练定国公交给他强身健体的拳法。
众人都知他箭法拳法师承定国公,以后若比试时输了,岂不是丢定国公的面子。
四月底的天渐渐热了起来。
打完拳的沈朝满头大汗,但沐浴出来后又是翩翩公子模样。
“侯爷,您什么时候出发?”江武问道。
沈朝看了眼日晷:“再等等吧!”
这一等没等到出发的时辰,而是等到了皇上的召见。
“侯爷?”江武急了,侯爷不去明月宫怎么解除婚约。
“急什么,皇上知道郡主今日设宴,也知道我会去赴宴,不会留我太久。”
话虽如此,沈朝心里却在暗暗后悔,早知道皇帝要传召他,他就早点出发了。
沈朝匆匆赶到宫里,鬓间渗出细密的汗水,在大乾宫门口遇到赵公公。
“沈大人慢慢走,”赵公公道:“不着急。”
沈朝心念微动,突然取下腰间的玉佩塞给赵公公:“不瞒公公,我答应了福阳郡主,会按时赴宴。”
赵公公掂了掂玉佩,笑了。
“这么快?”皇帝见到人诧异道。
赵公公跟在沈朝身后进来送茶:“老奴刚才看见了,沈大人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皇帝笑道:“用不着这么着急。”
“皇上,沈大人恐怕不是着急来见您。”赵公公语气揶揄:“而是着急见完您后好赶去明月宫赴宴。”
沈朝拱手:“昨日下值够碰巧遇到了福阳郡主,她让我早些去,也好帮她招呼男宾。”
“朕都给忘了。”皇帝这才想起今天就是凤娓设宴的日子。见沈朝热得脸都红了,不由得调侃道:“看来朕在爱卿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娓娓呀。”
沈朝闻言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皇帝好笑道:“难不成该担心朕不放人。”
“不是,”沈朝无奈道:“微臣只是在想郡主那么喜欢打趣臣,是不是都是跟皇上您学的。”
皇帝也有听闻凤娓自称沈朝姑姑一事,不禁大笑出声。
等沈朝离开,赵公公拿出玉佩,并道出来历。
“怪不得娓娓说聪明人心眼多,沈爱卿心眼的确不少。”皇帝啧了一声:“玉佩你收着吧,他这是算准了你会帮他,也算准了朕不会和你和他计较。”
明月宫的人越来越多,程语与二皇子都到了,但沈朝这个最重要的人却迟迟不现身。
凤娓无聊地捧着脸颊,时不时地往入园处看一眼。
“你看谁呢?”看的次数多了,二公主就注意到了,她问叠云:“还有谁没来吗?”
请帖都是叠云写的,她看过园子里的人后说出几个名字。
“哦,还有长宁侯――长宁侯到了。”
最后到的人总是更容易吸引全场的目光,何况是一个如此貌美的公子。
“郡主,”沈朝不快不慢地走到沈朝面前,拱手道:“抱歉,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