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看见他这样,凤娓笑得更欢了,眼眸里出现了丝丝水色。
“郡主,”沈朝拱手求饶道:“您就别打趣微臣了。”
“这有什么嘛,”凤娓混不在意地道:“齐星星还喊我姑祖母呢。”
沈朝想说:齐星星喊你姑祖母的时候你脸色也没多好,不过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
他终究小凤娓一辈,且没熟捻到这个程度。
“娓娓行了,你既是当姑姑的怎么没个姑姑样。”大长公主笑眯眯地看着沈朝:“沈朝是过来探望你姑母的?”
“殿下知道的,他与程家姑娘定有婚约,原本三年前就该成亲了可那孩子的父亲意外去世,便耽搁了下来。前些日子那孩子除了服,今日我便带着他上门拜访,顺便把婚期定下来。”
在大长公主面前,沈氏笑容满面,一点看不出她对这门亲事的忧心。
“这可是一件大喜的事。”大长公主闻言笑容更深了:“回头本宫也去讨一杯喜酒喝。”
沈氏眼睛一亮,惊喜不已。因爵位之事,他们这一房与沈家其他人都已决裂。
除了她与宫里的惠妃娘娘,沈朝就没有了其他长辈,可惠妃娘娘不能出宫,而她身份终究是低了,又是外嫁女。
一门亲事不能没有长辈,她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同沈家其余人缓和关系,好让沈朝的婚事办得体面一点。
但若是大长公主愿意出席,就完全不需要其他长辈了。
整个大兴,没有人比大长公主更尊贵的长辈了。
沈氏激动地站起来,眼眶微微发红:“多谢殿下。”
沈朝深深一揖:“多谢殿下。”
俊朗的儿郎真诚有礼,看得人心情舒畅。
大长公主笑容满面:“客气什么,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好孩子。”
“是不是因为长宁侯模样好?”安静中,凤娓忽然道。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当本宫是你?”
“我是你的女儿,我有什么毛病那也是从你来继承来的。”凤娓小声咕哝,说完眼瞅着大长公主要发火,她连忙起身道:“齐星星还在花园里等我呢。”
“都嫁过一次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着调。”大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对沈朝道:“你也去,正好帮我看着她,别让她欺负齐星星。”
沈朝依言告退,离开花厅后见凤在外面站着。
他快步上前:“郡主是在等微臣?”
凤娓的确是在等沈亭,她听到了她母亲的话,至于耳力过人这件事,沈朝已经猜到,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但她自己不会承认。
“你和程家小姐既已定下婚期那看来她没有生你的气了,”凤娓一边朝花园走一边道:“礼物果然管用吧。”
沈朝回想今日在程府与程语见面时程语的冷淡并不觉得程语没有生气,但有些话他能与姑母说却绝对不能对凤娓说。
没听到沈朝回答,凤娓侧首,诧异道:“难不成你们还没和好?”
“不是,”沈朝一笑,温文尔雅:“已经和好了,让郡主费心了。”
“不费心,毕竟我是你的……哈哈哈……姑姑嘛。”
话没说完,凤娓自己就笑了起来。
沈朝抿了抿唇,到底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花园离花厅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林公子与颜初已经走了,百花齐放的园子里只剩下一个扎马步扎得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齐星星。
看见沈朝,他眼睛骤然一亮:“长宁侯,沈大人,沈大哥,你快帮我跟我姑祖母求求情。”
沈朝一脸错愕地看着齐星星:“这是怎么了?”
凤娓在石桌旁坐下:“你问他。”
沈朝看向齐星星。
齐星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原因,期期艾艾,可扎马步实在太难受,没一会儿他就实话实说了。
沈朝听完眉头一皱,严声道:“齐世子,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你怎么能不知真相就胡言乱语。”
“我只是和我几个好哥们随意说说吗,”齐星星又后悔又委屈:“我还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哪知道那些狗东西转头就说出去了。”
凤娓冷呵一声:“如此说来,你一点错没有都是他们的错咯?”
“不是不是,他们有错,但最错的人是我,”齐星星可怜巴巴地看着凤娓:“姑祖母,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凤娓其实不生气,她既然把林公子以及颜初带回来,这样的传言早晚都会传出去,可齐星星既然已经上门道歉,她不整治他一番不是让他白跑一趟么。
见齐星星红彤彤的脸颊已经慢慢变白,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开恩道:“起来吧。”
“多谢姑祖母。”齐星星没脸没皮,最会打蛇随棍上,凤娓一原谅他,他就自己坐在了石桌旁,连喝三杯水后他问沈朝:“沈大人怎么来了?”
“来给大长公主殿下请安。”沈朝不苟言笑地看着齐星星:“齐世子,以后还请谨言慎行。郡主不与你计较那是郡主大度,不代表你没有做错。”
齐星星点头如捣蒜:“我明白,我真的知错了,以后绝不乱说姑祖母的任何事。”
“你别喊我姑祖母,”凤娓嫌弃道:“听着我像是七老八十了样。”
齐星星:“那我喊您什么?”
凤娓:“郡主。”
齐星星哦了一声,然后好奇问:“郡主,之前那两个男子真不是你养的面首。”
凤娓美目一翻:“不是,颜初是我爹故人的小儿子,我当弟弟看待,另一个是琴师。”
齐星星想说琴师不就是面首吗,可瞅了一眼旁边的沈朝,他不敢开口。
几杯茶下肚,齐星星人有三急地走了。
“郡主不喜欢齐世子称呼您为姑祖母?”沈朝提起茶壶给凤娓倒茶。
凤娓看着沈朝,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沈朝浅浅提了下唇角:“既然郡主不喜欢别人把你叫老了,那怎么还想让微臣叫你姑姑呢。”
当然是觉得好玩,想看你叫不叫得出口。
“这不一样,”凤娓放下茶杯,有条不紊地道:“姑祖母听着可比姑姑老多了,而且叫我姑姑的人那么多,我总不能都不让他们叫吧。”
沈朝若有所思:“郡主的话听着挺有道理的。”
“不是听着有道理,是本来就很有道理,况且我也没逼着你叫不是,”凤娓道:“不过是彩衣娱亲罢了,你没见我母亲笑得多开心。”
沈朝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郡主孝心可嘉。”
沈朝神色认真,看得凤娓心生疑惑。
沈朝真的相信她的话?
啧,和这种心眼多的人说话就是累,她还是比较喜欢笨蛋美人。
“还有一件事,”沈朝忽然道:“郡主之前不是提醒我京兆府尹马大人可能与汪家有来往吗?”
凤娓挑眉:“有结果了?”
沈朝点头:“马大人之父曾受过汪家大恩。想来那日汪序之所以想把人送去京兆府就是担心把人送到大理寺后会审出对不利于汪家的供词。”
凤娓都快把那几人忘了。
“那人怎么样?召了吗?”她问。
沈朝摇头:“我派人调查过,他的家人都不见人影,想来是被汪家人带走了。”
“用家人做威胁,那应该审不出什么了,”凤娓道:“不着急,先关着吧,等你那边事了,再行判决。”
“在下与李大人也是这么打算。”
沈朝虽然比凤娓小了一辈,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不想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他很快告辞。
齐星星回来不见沈朝,可惜道:“沈大人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向他讨教讨教读书的技巧呢。”
凤娓诧异道:“你,读书?”
“我怎么不能读书了,”齐星星挺了挺胸膛:“夫子说,只要肯用功,什么时候努力都不算晚。”
凤娓:……“那你赶紧回家努力吧。”
“不忙,还有东西没给您。”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细长条的盒子递给凤娓。
凤娓打开,是一只镶红宝石的金步摇。
齐星星道:“这是我来时在一家店铺从大公主手里抢的。”
步摇很漂亮,尤其是从大公主手里抢的,凤娓就更喜欢了。
她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问道:“她不是跟她驸马去永州了吗,怎么回来了?”
“郡主忘了?”齐星星道:“再过三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她是回来祝寿的。”
凤娓的确忘了,主要是太后和皇上没什么母子情分,在宫里的时间也不多,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太后和皇上不亲厚,偏偏皇上把靖安大长公主视若亲母,这就造成太后十分看不惯靖安大长公主。
可她再看不惯也没用,皇上向着靖安大长公主,知道靖安大长公主与太后不和,连寿辰都不让靖安大长公主参加。
靖安大长公主与太后平辈,她不参加没什么,但凤娓是小辈,理当进宫祝贺。
三日很短,转眼便到了太后的寿辰。
宫门前马车走走停停,络绎不绝。
盛装的凤娓走下马车,正要进宫,忽闻一阵阴阳怪气的轻笑。
她停下脚步,转身一看。
果不其然,大公主站在不远处,笑得花枝乱颤。
她似乎没有看见凤娓,嘴里道:“天啊,陆子川竟然养外室,那小姑姑不就成弃妇了?”
虽然大公主去年在永州,但也不可能现在才知道陆子川养外室以及她休了陆子川的事。
不过是故意为之,以为可以羞辱她。
“呦,这不是我那大侄女吗?”凤娓扶了扶鬓间齐星星送她的金步摇:“这么久不见,大侄女还是……”
“咦?”凤娓瞪大眼,好似瞧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天啊,大侄女,你眼角有皱纹了!”
大公主冷笑,她下车前才照过镜子。
“难道是昨夜又和大侄女婿打架了。”
众所周知,大公主与驸马夫妻不和,多次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