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靖安大长公主发出了相同的疑惑。
“这几日京城有不少关于郡主的消息,你们就没听到?”
康氏闻言噎住,她很想反问――您也知道福阳郡主的消息多,怎么不管管。
她还想问――您指的是养面首的消息还是心狠手辣的消息,亦或是两个一起?
康氏第一次听到凤娓养面首的消息是她舅母派人过来向她询问,她便安排了人打听。
本以为是谣言。
福阳郡主虽是被娇惯着长大,但行事还算有度,养面首这种康氏觉得福阳郡主做不出来。
结果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福阳郡主这次回京竟然带了两个男子,有事没事就在花园里弹琴舞剑,这不是面首是什么。
她都不好意思撮合这门亲事了,可也不知道她舅母和汪家人脑袋里哪根弦不对,非要替汪序求娶凤娓。
“殿下说笑了,不过几句流言蜚语罢了,当不得真。”高老夫人和靖安大长公主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却比大长公主出老不少,闻言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皱纹显得更深了:“说句托大的话,福阳郡主也是老身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靖安大长公主嘴角虽带着雍容浅淡的笑意,但神色并无多少喜意,显然对将凤娓嫁进汪家没什么兴趣。
康氏来前就得了她舅母的叮嘱让她帮着说说好话,于是她道:“殿下不知道吧,前儿个郡主在茶楼遇到汪序了呢。”
康氏并不清楚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几个胆大包天地在茶楼里讲凤娓的闲话被沈朝抓了个正着,汪序慢了一步,但好在是见过面了。
大长公主道:“本宫听娓娓提过,说是她想要把人扔下楼,汪公子还出言阻止了。”
汪序出言阻止了?
康氏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皱,暗道不好。
凤娓有皇上和大长公主撑腰,从小到大,几乎没人会和敢违逆她的意思。
汪序阻止凤娓把人扔下楼,可凤娓还是把人扔下去了,可见汪序的话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不仅如此,在凤娓心里怕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凤娓自己不满意,她在大长公主面前说再多好话也没用。
“昨日汪序与她母亲过府来拜托我时也提起了这事,他说他事后挺后悔的。”康氏神色有些不自然,高老夫人却一片从容:“若不是怕郡主不喜,他今日应该亲自上门致歉。”
大长公主徐徐道:“致歉就不必了,他一心为了娓娓名声着想,哪里有错。怪只怪本宫年岁大了才得了娓娓这根独苗,她皇上表哥又看重她,本宫想管教时都拦着不让,护得跟什么似的,难免把她娇惯了些,让她脾气大了些。”
高老夫人陪着笑道:“殿下说哪儿的话,郡主千金之躯,难道还要忍着不成。要我说郡主才是真正的豁达人,有气当场就撒了,不为世俗名声所累。我年轻若能这样不知道有多好,可惜这些道理我近几年才明白。”
康氏默默喝茶,心想她舅母这张嘴可真厉害,死的都能被她说活。
一盏茶喝完,高老夫人还在和殿下说话,不过没说汪序,而是回忆往昔,谈起了她们年轻时候的事。
“我现在看着郡主就想到殿下年轻的时候,明艳高贵,经历风雨,依旧向阳。”高老夫人笑着感慨道:“不瞒殿下,那时候我可羡慕殿下了。”
这话说得漂亮,大长公主不禁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
但对这些话再满意,在高老夫人终于提及汪序时也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只道:“娓娓的事本宫甚少插手,都由着她自己。”
由着凤娓的话,那汪序铁定没戏。
康氏不由得道:“是,这是郡主的婚姻大事,自然得郡主满意才行,但郡主毕竟年轻,经历的事少,不如殿下帮着劝一劝郡主。”
大长公主皱眉。
康氏见状心头一颤,忙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不是儿媳帮着汪序说话,实在是他的确是个好儿郎,后院里没什么莺莺燕燕,学问也不错,来年下场定是榜上有名,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郡主。”
高老夫人也道:“那孩子我是了解的,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一人便不会变心。”
“殿下,”女官进来通报:“郡主来了。”
“不会变心?当初我嫁给陆子川时他也是这样承诺我,可结果呢?”凤娓走进来道:“可见男人的话最不能当真。”
“娓娓,不可无礼。”大长公主对高老夫人道:“她被本宫惯坏了。”
“郡主为人坦率,且郡主所言不是没有道理。”高老夫人看着凤娓,眼露赞叹:“许久不见,郡主依然明艳动人。”
“老夫人谬赞,”被人夸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凤娓都高兴:“老夫人今儿是来替汪序向我提亲?”
康氏眼角抽了抽,哪有人知道有人来向她提亲还出来见人的。
见人也就罢了,还要问出来。
高老夫人也很意外,她斟酌了下道:“既然郡主知道,那老身也不兜圈子了。老身今日前来的确是为了汪序向郡主提亲。”
凤娓:“说实话,我不喜欢他。”
康氏早有预料,她道:“郡主才见汪序一面而已,也许多见几次就不一样了。”
凤娓语气笃定:“多见几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高老夫人正色道:“敢问郡主,可是汪序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
凤娓:“这倒没有,至于那日之事他的考量不无道理,我没有因此怪他。”
高老夫人:“那是因为……”
“本来我不想说,但是老夫人既然执意想知道,那我也不瞒着了。”凤娓沉默几息后语气沉重地道:“我有一个毛病。”
高老夫人闻言,想起某个传言――福阳郡主不能生。
这个传言传得有眉有眼,盖因福阳郡主嫁于陆子川两年多肚子没有一丝动静。
是以当陆子川养外室生外室子时有不少人替陆子川说话。
他们认为福阳郡主不够大度,当年靖安大长公主不能生都替定国公纳了妾室。
她已经把说辞准备好了――汪家子嗣众多,对比并不在意。
“我这人是个俗气的,喜欢模样俊美之人。汪公子虽也生得周正,但……”
她顿了顿,虽没把话说完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到位。
大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容貌不可改,看来娓娓和汪家小公子是没有缘分了。”
端茶送客,高老夫人只得起身告辞。
离开公主府后,康氏见高老夫人神色不好,劝道:“舅母你别气,郡主的话听着离谱但应该是实话,听说她这次带回来的那两个男子都好看得不得了。”
高老夫人眉头紧锁:“殿下也太娇惯郡主了。”
康氏叹气:“谁说不是呢,可架不住人家愿意。”
高老夫人沉吟道:“这些日子你来这边来勤点,替汪序说说好话。”
康氏一听高老夫人竟然还没放弃,好奇道:“汪序就这般喜欢郡主?”
要她说娶郡主虽然听着好听,其实日子不好过,日复一日地将人哄着,哪个受得了,不然陆子川怎么会养外室。
高老夫人:“我不是说了么,他是个死心眼,哪里会轻易放弃。”
康氏回想了下汪序的模样,觉得他那样子可不像什么死心眼的人。
康氏将高老夫人送至大门处上马车,碰上了回府的沈氏以及沈朝。
看着骑在马上的沈朝,康氏道:“若是汪序长了长宁侯的脸,想必郡主一定愿意嫁。”
高老夫人当没听见,对她道:“若汪序能娶到郡主,汪家定有重谢。”
康氏已经不觉得能成,但还是道:“舅母放心,我会尽力的。”
沈氏下马车,看见康氏:“大嫂怎么在这儿?”
康氏道:“送我舅母。”
“高老夫人来了,”沈氏露出惊喜的模样:“早知道高老夫人要来,我今日就早些回来了。”
康氏扯了扯嘴角,没把沈氏的话当真,进了定国公府便与沈氏沈朝分开,回了大房的院子。
沈氏没回二房,带着沈朝往公主府走去。
“高老夫人来做什么,”沈氏思忖道:“莫非是晚秋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为了郡主。”
“郡主?”
“汪家想娶郡主。”
凤娓长得好,又是郡主,有男子对她有意很正常,沈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前几日的事我听你郑姨说了,我知道你维护殿下和郡主的心,但是也不能说程语说错了。”沈氏语重心长地道:“她若不是把你当自己人也不会和你讲那番话。”
沈朝眼睑微垂:“我知道,我没有怪她。”
“那为什么我从你面上看不出一点要成亲的喜意,”沈氏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沈朝:“沈朝,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沈朝神色淡漠:“程语面上也没有。”
沈氏沉脸:“那是人家姑娘矜持。”
沈朝抬眼:“姑母,我不是稚儿,她若是欢喜我不会感觉不出来。”
回京前沈朝有意与程语好好相处,培养感情,可第一次见面后他就感觉出来程语对这门亲事有些不情愿。
他问过她,若是不愿意可以解除婚约,可是程语拒绝了。
沈氏张了张嘴,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看出来了,无论是沈朝还是程语,两人都太过冷静,一点不像未婚夫妻。
沈朝温声:“姑母不必担忧,成亲后我会好好对她。”
沈氏相信成亲后沈朝会好好对程语,可她更想要沈朝与程语琴瑟和鸣,而不是貌合神离。
丫鬟通报后,沈氏与沈朝走进花厅。
凤娓也在,不知和大长公主说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明艳至极。
像春日枝头最灿烂的桃花,也像天山山巅最纯净的白雪,还像无边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看见他们也不曾收敛,而是热情地招呼。
“郡主今儿这么高兴。”难道真看上那个汪序了?
大长公主笑容慈爱:“还不是听说沈朝来了。”
沈朝下意识地看向凤娓,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凤眼。
“说想听沈朝喊她一声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