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一家人正高兴着,听小丫鬟禀道苗安素求见,宋墨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耐地道:“她来干什么?难道就不知道事先送个帖子来?英国公府又不是菜园子,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窦昭想着两人毕竟是妯娌,又没有什么罅隙,她找上门来,自己总得顾着大面才是。
她笑着吩咐小丫鬟:“请二太太去花厅里坐。”然后对宋墨解释道,“我先去看看。若是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或是做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我也不会由着她胡来的,这一点,你应该信得过我才是。”
宋墨不过是气她来得不是时候,道:“少和她啰嗦,快去快回。”
“知道了。”窦昭笑着捏了捏宋墨的手,这才去了花厅。
苗安素正呆呆地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发着愣,听到动静忙站了起来,曲膝和窦昭见礼。
窦昭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了似的。她不知道缘由,自然不能随便搭腔,装作没有看见似的,笑着吩咐丫鬟重新给苗安素沏茶。
苗安素忙道:“不用,我也不过是刚刚坐下来。”
窦昭出门不过是抿了抿鬓角,换了件褙子,知道她所言不虚,也不坚持,开门见山地笑道:“你这么晚了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不提还好,她这么一提,苗安素想到进门时自己问丫鬟窦昭在干什么,丫鬟告诉自己说,窦昭正和宋墨在暖阁里逗孩子,苗安素的眼泪就忍不住又落了下来,把宋翰如今抬举她的丫鬟和她打擂台的事讲给窦昭听。
窦昭听着心火蹭蹭地直冒。
这个宋翰,真是一摊烂泥!
从前还不觉得,现在越是越看越觉得腻味。
还好宋墨一早就想办法把他分出去单过,他这要是还赖在英国公府,把英国公府的家风都要给带歪了。
她又觉很为难。
如果她是宋翰的胞嫂,蒋夫人不在了,不要说她亲自带人去教训宋翰一顿,就是她作主把那个叫柳红的丫鬟卖了,也说得过去,可现在……她只能道:“要不,你跟国公爷说说?子不教,父之过。有国公爷在,也轮不到我们这做兄嫂的出面啊!”
苗安素何尝不知?
可国公爷向来瞧不起她的出身,从不正眼看她一眼,她去求国公爷,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苗安素又哭了起来:“嫂嫂,您看见过谁家儿子和媳妇置气,公婆会向着媳妇的?”
这倒也是。
就算是向着媳妇,也不过是面上的事,只想和稀泥似的快点把事态平息了事。
苗安素又没个能让英国公府忌惮的娘家人。
窦昭真心道:“这人病了要对症下药,这怎么过日子,也一样的讲究对症下药。如果是个好女色的,你给他屋里安置几个模样儿出挑的,言明了谁要是能先怀上子嗣就抬谁做姨娘,让她们窝里斗去。可照你说的,二爷不过是要气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这件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苗安素听了神色间难掩失望,茫然地在花厅里坐了快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告辞。
窦昭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宋墨。
宋墨听着冷笑,道:“我一直就想不透,他怎么这么能忍?原来是找到了个发泄的地方。也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自己后院的事都没个章程,又怎么能建功立业?我们直管袖手旁观地站在岸上看笑话就是了。”窦昭点头,不由为苗安素叹了口气。
没几日,四条胡同就传出苗安素生病的消息。接着,苗家的人来探望,发现苗安素身边只有季红在服侍,却不见了另一个大丫鬟柳红。
苗母生疑,悄悄地问陪嫁的嬷嬷。
陪嫁的嬷嬷原本就觉得宋翰之所以敢欺负苗安素,就是因为苗安素太老实的原因,她添油加醋地在苗母耳边嘀咕了一番。
苗母气得差点倒仰,甩手就去了前院的书房。
柳红正站在台阶上指使着几个小丫鬟打扫院子。
她穿了件苗安素陪嫁的桃红色绣折枝花的比甲,还戴了支苗安素陪嫁的赤金掠子。
苗母差点昏过去。
这可是她亲手给女儿置办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揪住柳红的头发就是几巴掌。
柳红吓得尖叫。
书房里的小厮是服侍宋翰的,见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了。
苗母嚷着要把柳红卖了。
柳红哭得如梨花带雨。
宋翰怒不可遏,对苗母道:“也好,你把你女儿的陪嫁带走的时候也记得把你女儿一起带走。”
苗母傻了眼,道:“我女儿可是皇后娘娘做主嫁给你的。”
宋翰冷笑道:“不是你们家不满意我这女婿吗?怎么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苗母见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顿时泄了气。
苗安平却不管这些,上前就要打宋翰。
宋翰退后一步,扶着柳红转身进了书房。
苗安平反被宋翰身边的小厮给打了一顿。
苗家怎吃得下这样的亏?
用门板抬着苗安平放在了宋翰宅子的大门口。
看热闹的人把四条胡同都给堵死了。
宋三太太对窦昭道:“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啊?还是快点给砚堂报个信,让他派人把姓苗的给关起好了!”
窦昭好笑。
别人都不出头,偏宋三太太要出头做好人。
她笑道:“金吾卫是皇上的护卫,又不是世子爷的护卫,三太太如此急公好义,不去顺天府报案,跑到这里来有什么用?我看,与其求世子爷出面,三太太还不如求国公爷出面。毕竟英国公府是国公爷的,丢脸也丢的是国公爷的脸,我们世子爷不过是做人儿子的。”
宋三太太被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沉着脸走了。
正在窦昭那里做客的郭氏担忧地道:“她会不会去你公公那里告状啊?”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窦昭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听我夫君的,天经地义,难道我公公还能说我的不是不成?”
郭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她不由腼腆地道:“还是我的胆子太小了。”
白姨娘前几天刚刚诞下了庶次子。
这已经是白姨娘生的第二个儿子了。
窦昭道:“柿子捡软的捏。我们若是自己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别人又怎么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郭氏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暖阁那边传来静媛和元哥儿欢快的笑声。
窦昭笑着拉了郭氏:“走,我们去陪孩子玩去。别为这些糟心的事怠慢了孩子。”
郭氏笑着应“好”,和窦昭去了暖阁。
苗安素躺在床上,眼泪流成了河,问自己的乳娘:“我若是想和宋翰和离,不知道要找谁?”
她和宋翰是御赐的婚姻,想和离,恐怕没那么简单。
苗安素的乳娘吓了一大跳,忙道:“我的好太太,您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您要是和离了,日后吃什么?住哪里?您别看大舅爷现在闹得欢,可您若是大归,他却是第一个不容您的。”
苗安素何尝不知。
只是心里不止一次地冒出这个念头来,她一时没注意说了出来。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苗安素的乳娘听了直皱眉,道:“我去看看。”
苗安素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乳娘很快就折了回来。
她的脸色铁青,道:“柳红那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过是一时有事,灶上的把热水送迟了些,她就发作起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狐假虎威,小心被闪了腰……”
苗安素闻言发起愣来。
乳娘吓了一大跳,慌张地推了推苗安素:“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苗安素回过神来,越发觉得心中所思的有道理,低声道,“乳娘,您说,柳红从前也不是这样不懂事的,怎么突然间就张狂得没边没际了呢?”
乳娘忿忿不平道:“这些骨头轻的,给她几分颜面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您别伤心,看我怎么收拾她……”
“不,”苗安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柳红又不是第一天服侍宋翰,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是宋翰许了她什么?还是她决定从此就跟在宋翰身边了?宋翰是个冷酷无情之人,连季红都知道,柳红怎么就那么笃定宋翰会待她与众不同呢?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乳娘想不出来为什么。
苗安素让乳娘去叫了季红进来,单独和季红说了半刻钟的悄悄话。
季红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没几日,她告诉苗安素:“二爷许了柳红做姨娘!”
苗安素嗤笑道:“宋翰的话她也相信?她可别忘了,宋翰想抬她做姨娘,我不答应,那就只能去求公公。公公是那种会将丫鬟婢女放在眼里的人吗?”
季红困惑地道:“可我看柳红的说话做派,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起来。
自己选的陪嫁丫鬟是怎样的性子,没有谁比苗安素更清楚了。
如果说季红因为忠心耿耿而显得有些木讷,那柳红就是机敏急智显得过于伶俐。
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又怎么会如此不顾后果地帮着宋翰打自己的脸呢?
难道是柳红抓住了宋翰的什么把柄?
苗安素眼睛一亮,对季红道:“你一定是想办法查清楚柳红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当宋翰的姨娘!”
季红点头。
可一直到起了秋风,她也没有任何收获。
辽王却从辽东回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