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前世曾经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所以那个小姑娘和宋墨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
可她一个外室养大的孩子,生母又是那样的德性,宋墨的处境很是艰难,是什么事能让她和宋墨的关系有所改善呢?
窦昭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她向陈曲水倾诉。
陈曲水骇然,随后责怪她:“夫人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不管是那孩子是不是英国公的,我们都可以谋划一二,让那英国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如果能趁机逼着英国公把英国公府的事交给世子爷,那就更好了。”
窦昭还就真没有往这方面想。
她委婉地道:“用个女孩子去要挟英国公,未免有失磊落,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陈曲水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就算那孩子是英国公的,英国公要把她接回来,她已经出了嫁,不过是多给副嫁奁罢了。难道还要让世子爷和您把她当亲妹妹似的对待不成?何况英国公到底会不会认下那孩子还是两说,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
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以宋宜春找个通房都要出身清门的性子,就算这样孩子是他的,他也未必会认下来。而且这个孩子是不是宋宜春的现在还不能肯定,说什么都还早,还是等陈嘉那边有了消息再说吧!
窦昭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把精力放在了蒋骊珠的婚礼上。
她每天下午都去蒋家四太太那里坐坐,看有没有什么事自己能帮得上忙。
蒋家四太太和窦昭慢慢地熟悉起来,又见她性情随和大方,偶尔会将上门给蒋骊珠添箱的那些女眷介绍给窦昭。
那些妇人都恭谨地和窦昭打招呼,纷纷赞扬宋墨品行高洁仁义,没有嫌弃蒋家败落,依旧来给蒋家做面子。
窦昭每天不知道要客气多少句“本是应当的,太太谬赞了”之类的话,可同时,也让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难怪前世皇上会将蒋家满门抄斩。
蒋家在中下层将士中如此得人心,定国公受冤的时候,蒋夫人让亲朋故旧给他喊冤,声势浩大,怎会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也不由得暗呼侥幸。
如果她不是两世为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皇上会因此而杀了定国公。
可见这一啄一饮,都是有定数的。
思忖中,窦昭福至心灵。
前世,难道辽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收留了宋墨的?
他想策反神机营、金吾卫的人,怎么少得了这样手掌实权的中层将领?而没有了蒋家,在定国公身边长大的宋墨,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蒋家,代表着蒋家的意愿。皇上病重,辽王做为成年的藩王进宫探视皇上,在随从的身份和人数上,是有很多限制的,而他却冒着大不韪将因为不孝被英国公府除名而变得人人喊打的宋墨给带进宫去,不可能仅仅因为宋墨身手高超或是机智过人,毕竟宋墨的身份太敏感,宋墨又从小在禁宫出入,认识他的人应该很多,被人识破的可能性很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影响辽王的大业,宋墨在这其中的作用,现在看来,也就不言而喻了。
认识到了这一点,窦昭对让宋墨远离辽王的决定也就更坚定了。
她开始留心这些人的身份。
来庆贺的都是女眷,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临走的时候都会向蒋家四太太道歉,说蒋骊珠出嫁的那天有事,不能喝喜酒,请蒋家四太太原谅;而越是身份地位低的,真没有什么顾忌,有的还带了女儿和媳妇来给蒋骊珠添箱。
蒋家四太太不免叹气。
窦昭安慰她:“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能来给十二表妹添箱,已是仁至义尽。等到大舅沉冤昭雪,我们再好好地为十二表妹庆贺也不迟!”
“难为你想得周到。”蒋家四太太欣慰地拍了拍窦昭的手,道,“我倒不是为这个叹气。蒋家现在这个样子,想重回朝廷短期内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这次骊珠出嫁,他们来道贺,也算是给蒋家一个交待。以后蒋家若再有难,事大了,他们无能为力;事小了,他们在京都,也找不到他们的头上来。我看着人来得这么齐,想着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热闹了,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她是在怜惜蒋家几个还没有出嫁的小姐吧?
她们不仅婚事没有着落,以后出嫁,也不可能有蒋骊珠这样的场面了!
窦昭正寻思着,蒋撷秀和蒋撷英捧着一对给蒋骊珠陪嫁的梅瓶进来。
闻言,那蒋撷英笑道:“这也是十二姐的福气。您不说常说一根草一滴露水吗?说不这我们的福气不在这里呢!”
蒋家四太太听了不住地点头,神色舒缓了很多。
窦昭也暗暗点头。
没想到蒋撷英倒是个爽快的!
她看了蒋撷秀一眼。
蒋撷秀正抿了嘴笑,可眉宇间的那抹轻愁,却更浓郁了。
窦昭低了头喝茶。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众人一愣。
就听见一个声音欢快地一路喊着“四舅母”,进了堂屋。
窦昭定睛一看,竟然是宋翰。
他穿着件银红色竹节纹的锦衣,乌黑的头发用白玉簪绾着,因为走得急,白皙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天恩!”蒋家四舅母惊喜地喊了一声,刚刚站起来,宋翰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四舅母,您怎么不去府上看我?”他撒着娇抱怨道,“哥哥也不告诉我,我还是无意间路过账房听了一耳朵,才知道您和骊珠表姐、撷秀表姐、撷英表妹都来了京都。”他说着,气鼓鼓地瞪着窦昭,“嫂嫂也是,和哥哥一条心,就瞒着我一个人!”
宋翰虽然已是志学之年,可漂亮的长相占尽了天时地利,不仅不显得矫情,反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烂漫,让蒋家四太太不由地笑了起来。
她帮着窦昭说话:“这是爷们儿的事,关你嫂嫂什么事?若是你有了媳妇儿,你嫂嫂一个人来,没有约你媳妇儿一起来,不用你说,我也要责怪你嫂嫂不懂事。你一个做小叔子的,这样说你嫂嫂,算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去给你嫂嫂赔个不是!”
宋翰现在归宋宜春教养,他没有第一时间来给自己问安,蒋家四太太把这笔账记到了宋宜春的头上。
宋墨去接蒋家四太太的时候就曾亲自向宋宜春禀告,把人接回来之后,又去了趟樨香院,宋宜春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宋翰屋里的丫鬟天天在樨香院里进出,她不相信宋翰没有听说蒋家四太太已到了京都。
他这个时候才出现,谁知道是真的听了一耳朵还是宋宜春的安排,或者是他自己的主意?
窦昭但笑不语。
宋翰就朝着蒋家四太太吐了吐舌头,赧然地上前给窦昭赔不是。
窦昭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
宋翰顿时又活跃起来。
他给蒋撷秀、蒋撷英行礼问好之后,拉了蒋家四太太的手去看他带过来的礼物:“这个是十二表姐的添箱,这个是我送给舅母的,这个是送给十三表姐的,这个是给十四表妹的……”
宋翰眼角眉梢间尽是兴奋,逗得蒋撷秀和蒋撷英都笑了起来。
他就更来劲了,拆了其中一个盒子,拿了个西洋钟出来,凑到蒋撷秀的面前道:“十三表姐,这个给十二表姐添箱,应该可以让吴家的人大吃一惊,对十二表姐另眼相看吧?”
蒋撷秀一指点在了宋翰的额头上,嗔道:“你这小臭孩,以为蒋家是暴发户不成?什么大吃一惊,另眼相看?人家吴家是正经人家,若是想怠慢十二姐,只怕早就退了亲,还用等到今天?快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好生生地给十二姐准备一份添箱!”
她这时才有了蒋家小姐的傲然。
蒋家四太太等人都笑了起来,就是宋翰自己,也涎着脸笑,颇有些讨蒋撷秀欢心的味道。
蒋撷秀在定国公府肯定很讨喜,不然大家也不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了。
窦昭看在眼里。
宋墨来接她的时候,她和宋墨说起来。
“她脾气有些急躁,待人却很好,虽然聪明,却没有太多算计。”宋墨笑道,“我在舅舅家的时候,最喜欢和她玩。”
“难道家里的长辈就没有想过把她嫁给你?”窦昭脱口而出。
说罢,又有几分尴尬。
蒋撷秀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自己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对蒋撷秀的伤害就太大了。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让窦昭懊恼不已。
宋墨的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
“家里的长辈好像觉得我配不上十三表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窦昭,眼底的笑意一层层地溢了出来,最后不可抑制地在他的脸上绽放,“还是觉得给我找个心眼小一点,喜欢捻酸吃醋的,厉害一点,管得我喘不过气来的……”
窦昭脸上火辣辣的,抓起身后的迎枕就朝宋墨扔了过去。
“哎哟!”宋墨接过迎枕丢在了一旁,佯捂着头,笑不可遏地道,“你还敢打你当家的,不想吃饭了?今天晚上就给我睡地铺去!没有我点头,不准上床!”
窦昭望着宋墨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