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戈说“回家” 余真以为就是回家。坐上飞机的时候, 她才知道,是回归大家庭。
许戈卖了房子,换了城市,固执的不和任何人联系, 固执的承担一切不让她知道,固执的封存那段回忆,现在是时候兑现他们的十年之约。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旧小区的房子脏乱差, 阳台晒的衣服还在滴水, 一室一厅的房子, 茶几上到处扔的烟头酒瓶。
“我们分手吧。”卢婧拖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吴俊坐在沙发上,手上没停,游戏刷得正酣。卢婧咬咬牙,去开门,吴俊头都没有抬一下。她终于站在门口哭了, “吴俊,我从来没有变过, 从来没有觉得我们之间有差距。哪怕我们异地恋四年, 哪怕你家破产一无所有, 哪怕我爸妈坚决反对我们,我还是想和你结婚。可是…你太让我失望。”
吴俊手速越来越快,好似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卢婧笑一笑,真的对这个男人死心了。
门嘭的一声关上, 吴俊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游戏,笔记本狠狠摔在地上,他是故意气走卢婧。他不这么做,卢婧不会离开他。不是我不爱你,是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步伐。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放你去更广阔的天空。
地上手机屏幕亮起来,短信提示,他从垃圾里翻出来,点开:我和余真在三中等你们——许戈。
吴俊望着那几个字怔了好一会儿,拿上钱包就冲出去。
卢婧在楼下,没走远。她举着手机红着眼睛问吴俊,“你也收到短信了。”
吴俊握紧她的手,“走,去火车站。”
医院妇产科,洪波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不再是以前那个豆芽菜,可是和身边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神还是不太搭。
“水心心,流产手术准备。”护士喊一声,女神紧张得抓紧裙摆,望着洪波泫然若泣,“医生说我已经过了最佳的无痛流产期…我害怕。”
“那我们就不做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对你负责,我娶你。”洪波说得有些激动,一把握住女神的手。
女神眼泪啪啪掉下来,“你真的,会接受这个孩子娶我吗?”
“只要你愿意。”
女神抱住他哭得稀哩哗啦,“我愿意。”等了这么多年,洪波终于等到女神,虽然喜当爹,谁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爱情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更没有值得不值得,他就是爱她,这就够了。
“走,我们不做了,回家。”洪波起身,手机响了,他点开看一眼:我和余真在三中等你们——许戈。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睛仔细看,“真的是许哥!”他激动拥抱女神,“心心,我先送你回家,我现在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保证见完回来就带你去领证。”
“程前,你快起来喂奶。”被子伸出一只脚踢一踢旁边的人,从前的嘻哈少年现在已经是准奶爸,头上戴着毛绒绒兔耳朵,身上还系着蕾丝花边围裙。他翻个身,“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个午觉了。”
姚圆圆坐起来,没了婴儿肥现在出落得标致可人。她大学考到程前的学校,师兄照顾小师妹,照顾着照顾着就搞出“人命”了。
“不是说好了,周一到周五我带,周六周日你全包吗。”
粉粉的婴儿床里,小宝贝皱着鼻子哇哇哭起来。
程前一个激灵麻溜从床上起来,倒水泡奶试温度,一气呵成。
“好了好了不哭了宝贝,你哭得爸爸心都要碎了。”宝宝就是哭了两声,程前心疼得像是剜了块肉似的。
姚圆圆皱眉,担心他太宠女儿。他倒振振有词,女儿就要娇养。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姚圆圆这一对算是他们中最幸福的了。
手机震动,程前的屏保都换成宝贝女儿的照片。
“你的手机响了。”
程前抱着女儿喂奶,“不接。”
“好像是短信。”姚圆圆拿过来一看,大叫一声,“程前!”
程前慌忙捂住女儿耳朵,“吓着女儿了!”
姚圆圆捂嘴,“许戈…许戈的消息…”
程前放下奶瓶起身过去,“我和余真在三中等你们——许戈。”
小公主一下没了奶瓶哇哇闹,程前拍着哄着,盯着屏幕,“真的是许戈!”
姚圆圆的手机也收到短信了,她捂着嘴,眼眶红了,“真的是许戈和余真,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别哭呀,快换衣服,去机场。”
一个一个发完短信,许戈牵着余真的手走出机场。
他还是回来了,这个给他无限荣光,又让他满身污点的城市。
张嘉佳说:一个人的记忆就是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所以我们泪流满面,步步回头,可是只能往前走。
他一直在往前走,不回头一直一直走到今天,回首萧瑟处,既无风雨也无晴。
他释然笑起来,余真拉一拉他的手,“不知道大家会变成什么样?”
“见了就知道。”
他们没叫出租车,余真拉着他坐公交,去三中的路线环绕半城,城市像电影一帧一帧从眼前略过。这次比她上次回来好像又变了许多,不管城市怎么变,拥挤永远不变。许戈两手替她撑出一片空间,好像又回到读书那个时候,他一大早要转几趟车来接她一起上学。
“如果可以穿越回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余真突然问他。
车上人群随着时缓时急的车速涌动,他低头到她耳边,“出生的时候。我住你家隔壁,一见面你就看上我,死缠烂打就要我。”
“你才死缠烂打。”余真娇嗔瞪他,手环在他腰间,眼晴涨涨的,有点想哭,明明心里乐开花。
三中变化好大,以前的教学楼推了重盖的,门口的小饭馆都没有了。
跑道上打闹嬉戏的少年,害羞娇嗔的女孩,是一副生动的画卷。
“不知道蟹老板还在不在学校任教。”余真手指一根一根滑过墙壁上的围栏,声音很轻,怕惊扰了回忆。许戈静静抽烟,她回头看他,“那个时候谢老师替你担了多少雷。”
许戈灭掉手里的烟,偏一偏头,“跟我走。”三个字,仿佛穿越了时空。余真变回那个迟到被关在校门外的女孩,许戈叫她小狸猫,说,“跟我走。”
教师职工楼要重建,筒子楼的院子里堆满了杂物,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蟹老板住四楼402。
敲门,蟹老板两鬓斑白,戴着老花镜,确认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是许戈。”
许戈一笑,“老师,您喊我‘许哥’我都不敢应声了。”
“臭小子!”蟹老板看上去很激动。
“老师。”余真喊他一声,他才注意到她,“余真,你是余真。”
“是,我是余真。”
“好,好好好,真好。”蟹老板眼眶红了。
师母张罗着让他们进屋,余真陪着聊了会儿天就去厨房帮忙。
“你…”蟹老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许戈笑一笑,“都过去了。”
蟹老板点着头,“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当时为许戈四处奔走,没有人脉,没有财力,只是个没用的教书匠。他心痛,一个孩子的大好青春,大好前程就因为一念之差,全毁了。现在回想起来,心潮还久久无法平静。
人老了就只剩回忆,蟹老板喝口茶平复心绪,“我这辈子教过很多学生,你这个臭小子是最让我印象深刻,也是,最让我骄傲的。”
“当时小,不懂事,没让您少费心。”
“后来怎么样?”蟹老板问得小心翼翼。
许戈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去了S市,一位老先生担保资助我完成学业。”
“那就好,那就好。”仿佛多年的心结终于纾解。
许戈看眼厨房,“她还不知道,您别告诉她。”
蟹老板皱着眉,点点头,“好。”
许戈陪蟹老板喝酒,喝到高兴处,蟹老板细数许戈当年的“光辉事迹光”许戈喝了很多酒,但不见醉,蟹老板喝醉了,师母一直送他们到院门口。
月朗星稀,院子里有一小株栀子花树,还不到开花的季节,枝头只冒了几个花骨朵。
许戈牵着余真的手,路灯打下长长的影子。
“余真。”他喊她一声,微熏迷醉,“愿意一直这样陪我走下去吗?”
余真心怦怦直跳,眼睛带笑,“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许戈伸手掌住她后脑,深吻。人能留住的东西太少,他可以失去任何东西,青春、才华、自由,唯独不想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