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
当傅悠然一行人抵达云京的时候,已经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厉泽等一众老头出城迎接,远远的见到白花花的一片老头儿时,傅悠然吓了一跳,他们咋知道自己今天抵京?
没过多久,事情便清楚了,他们一行人中有“叛徒”。
回宫的一路上,厉泽老头儿拉着齐亦北的手嘘寒问暖,除了感谢他生擒了百里林江,为楚国的统一做了贡献外,还感谢他沿途提供女皇行踪。
傅悠然真是气啊,她说每到一个地方齐亦北总会选择性地失踪一阵子呢?原来是报官去了。
叛徒!
墨玮天挨到傅悠然的御驾旁溜缝儿,“咱们最瞧不起那样的人!”
“没错!”
“偷偷摸摸是小人行径!”
“正确!”
“所以跟他发的誓也不能算数!”
“去你NND!”傅悠然瞪了他一眼,“少给我来这套,还想不想娶老婆了?”
墨玮天摸摸鼻子,又瞪了一眼傅悠然身边坐着的凌初夏,躲到一旁哀怨去了。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可凌初夏一见墨玮天做出这副嘴脸还是忍不住笑得满地打滚,这大概就叫“误交损友”吧?硬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事,真是让人同情。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这样的损友,她倒也想交两个,虽然有点不讲理,可从心眼里透出的真情挚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傅悠然把厉泽叫到身边,先是做深刻检讨,说自己不该一时任性跑出去,不顾国家大事也不管朝臣们的担心,实在是大错特错。
鉴于傅悠然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厉泽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她的过失,并且好言相慰,只要我们知道你的行踪,能暗中保护你,就行了。说完这些话,又一转折,不过这次还是有点冒险,毕竟你现在怀着孩子,这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是整个国家的下一代。
反正不管说什么吧,现在孕母最大,以致傅悠然在提起此次平乱立了大功的常九时,只是稍微露了那么一点加封的意图,厉泽就心领神会。毕竟现在京中的大臣都趋于老龄化,外边的武将刚刚叛变回归,不太让人相信,应该是时候培植保皇一派的武将了。
看来常九当将军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傅悠然又给弃伢和牛大侠安排了差事,弃伢就让他做御前侍卫长,牛大侠则让他到御膳房去一展所长。
齐亦北对这个决定有点不太开心,弃伢那小子怎么能留在身边?还做御前侍卫?岂不是要天天见面?不妥,大大地不妥。不过现在傅悠然正在兴头上,不好扫她的兴,这事还得慢慢来,找个机会让这小子立上一功,把他升到别处去当差,眼不见为净。
齐亦北心里是这么盘算的,言语上便对弃伢客气了一点,先搞好个人关系,才能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傅悠然很高兴,齐亦北终于放下心中成见,认同弃伢了。凌初夏也很羡慕,夫妻、兄弟、朋友、君臣,人与人之间都充斥着浓浓的情意。很好很和协,比自己那个光喊口号的时代好太多了。
御驾继续前进,渐渐的看到了楚国皇宫,凌初夏感叹了半天,“原来故都就是这个样子的。”
傅悠然探过头去,“故都?”
凌初夏笑了笑,“想不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见她张口欲说,傅悠然连忙拦住她,“不要说。”
凌初夏有点诧异,虽然她知道的事可能不是真正的史实,但能知道未来的事,应该会急切不已吧?
傅悠然不断地摆着手,“先不要说,让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听。”
凌初夏点点头,“想知道就来问我。”
傅悠然抓紧她的手,“我现在只着急一件事。”
凌初夏知道她急什么,也就不再多说,众人进了皇宫,傅悠然说了些勉励的话,打发了一众老头儿,又安置了墨玮天等人,便与齐亦北和凌初夏回到了白帝宫。
李尽忠和小安子早就候在那里,见了傅悠然,小安子眼圈通红,一边替她更衣一边念叨“下次不管去哪,我也要去”之类的话。
若是以往,傅悠然肯定会调笑两句,可今天却异常的沉默。
齐亦北握住她的手,“先歇歇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傅悠然摇摇头,“我们现在就去。”
她要去找薄妃,问问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娘的事情。
李尽忠道:“陛下要去哪里?”
傅悠然说了地方,李尽忠道:“陛下可以宣薄贵妃前来,不必亲自前去。”
傅悠然摇摇头,“必须我亲自去。”
李尽忠不再多说,头前带路。傅悠然与齐亦北和凌初夏一行人穿过整个后宫,来到位于皇宫西角的寿乐宫。
皇宫通常不会到这个地方,如果皇帝的生母还在世,是要住到别处去的,不与这些太妃们混居。
所以傅悠然的到来让整个寿乐宫乱了一下,不过又很快的恢复正常,因为她们发现女皇陛下不是来找她们的。
傅悠然进到薄贵妃的处所时,薄贵妃正跪在殿中诵经。
她本就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再做这个举动,更添几分神圣之感。
傅悠然偷偷地观察着她,见她肤色虽白,却有光晕,整个人也显得很健康,怎么看也不像会在几个月后就逝世的模样。
有宫女到她近前去耳语了几句,诵经声噶然而止,薄贵妃回过头来,目光对上傅悠然。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身上依旧是那袭白裙。
“皇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悠然突然有些紧张,齐亦北摒退了宫女,拉住她的手给她力量。
傅悠然吸了口气,“你知道我娘的事情么?”
薄贵妃的眼睛睁大了一下,身子也轻轻晃了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你……说什么?”
她没有称“陛下”,而是叫“你”。
傅悠然注意到这个细节,更加确信她的确是知道些什么的,急着走过去,“我娘,皇甫冰,她在哪里?”
“她死了。”短暂的惊愕过后,薄贵妃又恢复成一副稍显冷漠的样子。
“死了?”傅悠然盯着薄贵妃,不放过她一丝神情,“这么说,你的确知道她的消息?”
薄贵妃垂着眼帘,不出声,也不看傅悠然,傅悠然又道:“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
还是没有答复,傅悠然紧抿着嘴,摇了摇头,“她一定没死。”
薄贵妃抬起头来,“是谁跟你说起你娘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告诉我,她在哪里。”
薄贵妃静静地看着傅悠然,双唇有些颤抖,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李尽忠快步进来通禀,厉泽求见。
像他那样的朝中重臣,在内宫总会有几个眼线的,得到傅悠然到寿乐宫来的消息也不足为奇,傅悠然倒是不懂他为什么也急着赶来,难道竟是跟她来找薄贵妃的事有关么?
厉泽很快被宣了进来,先是打量了一下薄贵妃,想与她做一个无声的交流,薄贵妃却面无表情,像是在走神,厉泽的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担忧,又不好明说什么,上前给傅悠然问安。
傅悠然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道:“厉相也想知道有关我娘的消息吗?”
厉泽面色大变,扭头看着薄贵妃僵了半晌,薄贵妃突然弯了弯唇角,轻声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厉泽的心稍稍放了些,上前一步就想跪倒,傅悠然着实不想见到年纪这么大的老头子还辛苦的跪来跪去,便伸手一拦,“有什么话就说罢。”
厉泽躬了躬身子,开口之时心底已有了几分把握,“陛下,您的母亲的确是回过楚国的。”
这话一出,不只傅悠然,就连薄贵妃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傅悠然没想到厉泽居然这么快就招了,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齐亦北见她的模样,拖她坐到椅上,以防她过于激于。
厉泽接着道:“陛下的生母本是不堪忍受与成王殿下的困苦生活,这才返楚,谁料返楚之后便因思念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傅悠然想站起来,望上却被齐亦北按着,她便仍是坐着,考虑厉泽这番话的可信程度。
事实竟会是这么简单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何不一早知道她?况且……她娘竟会真的撇下她们,回来独享荣华么?
傅悠然缓缓地摇摇头,“你说的都不成立,我爹爹身为一国的王子,出走之时岂会不带些金银之物?我娘又怎么会……”
“陛下。”厉泽欠着身子道:“成王殿下为人豪爽仗义,结交了一些兄弟,有什么事情都是倾囊相助,就算他家底再丰,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其实厉泽这话刚一出口,傅悠然就信了一半,有钱也不至于去开山立寨了,而且她爹伤神了一辈子,始终不肯说出她娘的事情,骨哥和山哥的奇怪态度,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释——他们不能原谅她娘的背弃出走。
这么说,她娘果然是那样的女人?傅悠然的眼圈有点发红,一只手搭到肩上握紧了齐亦北的手,齐亦北无声地反握回来,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傅悠然好过了一些,她又问道:“那……那她……葬在哪里?”
厉泽叹了一声,“陛下,这是皇室秘闻,先帝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她回来后病故,也只是我们几个知近的臣子知道,至于她所葬何处……”厉泽叹了一声,“陛下今日刚刚回宫,先整顿一日,待明日为臣便引陛下前去祭奠。”
傅悠然呆呆地坐在那里,脑中空白一片,慢慢将视线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凌初夏,她也是一脸的震惊。成平女皇的生母早就死了?其中还牵扯到什么皇室秘闻?咋没人告诉她?她这么多年学的到底是啥?太离谱了吧?
“我、我、我……”凌初夏结结巴巴地道:“我也不知道,书上的确是那么写的……”
史书的记载会有偏差,但没理由会偏得这么多,除了人物相同,剧情根本搭不上边嘛,这个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将来的史书为何又会那样记载?是人为因素还是别的原因?难道说她所知道的历史不过是当权者为了掩饰所谓的秘闻而编写的假像吗?这么多年,多少学者孜孜不倦地致力于历史学科里,研究的竟然都是一些瞒天的谎言吗?
凌初夏已经彻底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