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妃好像跟傅悠然看法相同,对这个名字皱了好半天的眉头,才淡淡地道:“厉相,皇太女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取这个名字。”
厉泽一摆手,“薄娘娘,皇太女的名讳是按皇室族谱所排,十几位翰林博士精心挑选,是决不会有错的。”
薄妃还要说话,全妃在旁笑道:“可不是么,薄妹妹若是为这种事与厉相翻脸,会不会得不偿失?”
薄妃还是没看她,赶情早把她早成透明人,说什么做什么随便。
全妃要气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下台,只得冷哼一声了事。
傅悠然摆了摆手,朝薄妃善意地一笑,“薄娘娘不必挂心,这个名字大概只能在我死后才出现了。”
“殿下!”厉老头儿不愧姓厉,一声厉喝,傅悠然连忙点头,“行了行了,我不死还不行么,说说接下来的项目吧。”
厉泽朝李尽忠使了个眼色,李尽忠连忙来到傅悠然身前,“接下来就是熟悉各宫的位置,以及殿下将来上朝和理政之处。”
看来还有得走了,傅悠然呼了口气,“走罢,先去看主要的,其他地方将来慢慢熟悉。”
李尽忠应了一声,赶在头前带路,身后的随从宫妃男侍统统跟上,全贵妃走了两步,又停下,看着薄贵妃道:“薄妹妹怎么不走?”
众人都回过头来,薄妃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傅悠然,“皇太女,你叫我什么?”
傅悠然愣了半天,看了看厉泽,低声道:“我叫错了么?”
厉泽眉头紧锁,朝着薄妃一请手,“薄娘娘素来身体不好,就不要陪同了,请回宫歇息吧。”
薄妃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全妃这下可来了精神,“怎么?不叫妹妹薄娘娘,要叫什么?难不成妹妹还想做皇太女的母妃不成?”
皇太女的母妃,就是太后,本来这个太后的桂冠全妃是有机会摘取的,可现在没了。
“我没这么说。”薄妃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清冷冷的,“全贵妃有这个念头大可以直说,不必绕到我身上来。”薄妃说罢,走到傅悠然面前,将紫晶还给她,眼角又瞄着齐亦北,从头到脚打量个仔细,轻声道:“你居然肯舍弃太子之位?不后悔么?”
齐亦北还在生闷气呢,一提太子,更生气,太子变男侍了。其实这老厉头儿说他是男侍,还是看在晋国的面子上口下留情了,没说他是面首呢。
强打起精神,笑了笑,齐亦北道:“后悔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傅悠然感动地回头拉住齐亦北的手,齐亦北看着她笑了笑,厉泽干咳一声,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挡在二人中间,隔断了两人的视线。三个人要贴到一起了。
傅悠然暗中翻了个白眼,手上松了松,齐亦北手上一用力,反而拉得更紧,傅悠然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碰到厉老头儿,厉泽吓了一跳,连忙闪开,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他的君主。
看着齐亦北略显得意地朝自己挑了挑眉毛,厉泽下巴上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鼻孔也越张越大,一旁的厉海见状连忙将他拉到一旁,指着天空,说是要请教什么问题。
薄妃居然笑了一下,这一笑好似凝霜尽化,冰雪消融。
这薄妃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这种年纪的女人别有一种勾人的魅力,尤其是美女。
她在对着齐亦北笑。
不止笑,还摸出一个小小的绸布包,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交给齐亦北。
厉泽当场变了脸色。
那是一块紫晶,跟傅悠然的那块同款,是“楚辞”。
“薄娘娘!”厉老头儿急道:“你这是何意?”
薄妃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到傅悠然脸上,轻轻地开口,“先皇遗诏。”
这四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愣了那么一小下,而后才满脸疑色地跪倒。
薄妃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今有成王之女流落民间,朕驾崩后,务必寻回,以理楚政,‘楚辞’紫晶暂由薄妃保管,待将来替新皇觅得佳婿,予之。”
厉泽的白眉毛几乎拧成个麻花了。
高呼万岁后站起身来,厉泽立刻反对,“薄娘娘,兹事体大,皇夫之人选应由朝臣细议,岂可轻率?”
这里我们得先说说这个皇夫制度。
皇太女登基后就是女皇,楚国不讲究重男轻女,女皇也得有三宫六院,为首的就是皇夫,称千岁,等同于皇后位。女皇的后宫直接照搬祖制,也是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得选入宫者也有级别,不过不能按妃级排列,必竟是男人,叫妃不合适,那叫什么呢?叫爵。
别的国家也有爵,公、侯、伯、子、男,共五级,楚国也一样。为了适应楚国特有的女皇制度,朝中的官制中不设爵,只有女皇当政时,才设爵位,所以在楚国,这爵位就等同于妃位。
薄妃看了看厉泽,“他肯为了皇太女弃太子位,离晋入楚,他就是最好的人选,先皇既将‘楚辞’交给我而不是你,我便比你更有权决定。”
傅悠然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初时这两人像是站在同一阵线,可显然他们的意见又没有统一。
厉泽这回倒十分强硬,“不行,此事必须经朝臣公议!”
“厉相!”薄妃的语调微扬了些,“不要做出有违先皇遗诏的事。”
这一下可把老厉头儿气得不轻,齐亦北想了想,将紫晶拎到厉泽面前,厉泽有些发愣,齐亦北笑道:“如果厉相不同意,就算我拥有它,也不能服众。”
齐亦北相信傅悠然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再“娶”个皇夫回来。有没有紫晶,都是一样。
厉泽倒也不推辞,双手接过紫晶,仔细地收了好,又朝着薄妃解释般地道:“待朝臣公议过后,自然会有结果。”
薄妃此时也不再坚持,朝着齐亦北点了点头,又踌躇了一下,迟疑地转过头看了看傅悠然,继而垂下眼帘,这才转身走了。
薄妃走后,全妃也没了精神,厉泽本就对她们没有耐性,索性请她们都回去,离去之前,仍有不少人向齐亦北暗送秋波,当然,也有朝厉海送的,宫里换了主人,不找个靠山是不行的。
这下就清静多了,傅悠然又参观了她将来上朝的永定殿、理政的上书房后,便再也没精神继续走下去了。
本来嘛,紧赶慢赶的一路奔波,还没好好歇歇就这走走那看看,她早就累得像条死狗了。
于是观参行程跳过中间的部分,直接进入尾声,回到了楚国历代皇帝的寝宫——白帝宫。
傅悠然的身子已经快散架了,于是参观活动终止。
由于事出紧急,登基大典一切从简,于三日后举行,厉泽交待了一些琐事,又指着大殿中满满两大箱子书,嘱咐傅悠然,“这是大楚开国至今的史册资料,要记熟。”
傅悠然只看着那些书的占地面积,头就大了一圈,揉着额角装虚弱,厉泽也不逼她,来日方长,总会看完的。
于是厉泽和厉海就退下了。值得一提的是,厉泽坚持要齐亦北陪同退下。说这里是皇寝,没有传召不得在此过夜,就算被传召了,也得在下半夜的时候退出来,不能留宿。
好么,齐亦北真成了男“侍”了。
看着傅悠然跃跃欲试的模样,厉泽又加上一句,“皇太女鞍马劳顿,齐公子又名份未定,故而今晚不宜留宿,老夫已为公子安排了处所,请随我来罢。”
齐亦北的郁闷程度可想而知。
傅悠然一个闪身拦住他们,“我坚持他留下。”
出乎意料地,厉泽竟然没再反对,捻着胡子不知在寻思什么,直到他与厉海走远了,傅悠然才缓过神来,齐亦北也是有点讶异,真是反常。
这时李尽忠上得前来,“二位殿下请先行沐浴,往后宫中之事,只管吩咐。”
傅悠然这时才松了口气,与齐亦北对视一眼,暖暖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还好有你陪着我。”
齐亦北一扬眉,“不知要不要小的侍浴?闻史?”
傅悠然登时石化,缓过神来挥了挥拳头,“叫什么?”
白了他一眼,随着李尽忠到了沐浴之所,齐亦北却没有真的“侍浴”,另找了个偏间,他也体谅傅悠然劳累了这么多天,一旦鸳鸯戏水,恐怕这一整晚都得用来灭火。
傅悠然真是倦了,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身子一挨上龙床,就发出了微鼾,齐亦北宠溺地笑了笑,轻轻上了床,细细的看着傅悠然光洁的小脸,这段时间还真忙呢。
忙得夫妻两人连坐下来好好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将她拥进怀中,面孔埋在傅悠然的颈窝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的味道,永远那么香甜,在她唇上轻柔的落下一吻,傅悠然像是有所察觉般缩了缩脖子,身子却更加靠向齐亦北,不自觉地轻轻磨蹭。
齐亦北只觉得下腹的温度骤然升高,连忙将傅悠然推开些距离,却不料傅悠然毫无预警地一拳飞来……
这么久了,她睡觉还是这么活泼。
齐亦北无奈,将傅悠然的双手收在胸前,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双腿与她的纠缠在一起,以防她的无影脚,就这样,嗅着她的香甜,抱着她娇软的身子,感受着她的体温,一夜平静却又难熬的过去了。
第二天傅悠然起床后是神清气爽,齐亦北则稍欠了些精神。
傅悠然很忙,忙着跟礼官学习登基的仪式礼节,齐亦北彻底闲了下来。这真是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做。
他应该后悔么?或许该尽早习惯这种闲散的生活才是正理。
三日转瞬即过,厉泽在这三天里每天都要来查看傅悠然的学习情况,对于齐亦北的存在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容态度——视而不见。
齐亦北心里有点毛毛的,他觉得厉泽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其实他也明白,厉泽对他的抵制,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份,毕竟这里是楚,身为朝中要臣,有点防间谍意识也属应该。
三天过去了,傅悠然终于登基了,楚国开国以来的第三位女皇。安民立政曰成,克定祸乱曰平,年号成平。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当然,这是喊口号,现在国家乱着呢,庆不起来,老百姓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儿打仗,早打完早立索,管你是成平还是闻屎。
值得一提的是,晋魏两国都派来使臣恭贺,迎接晋国使臣的时候,厉泽的心一直吊在半空中,生怕来人一质二问三翻脸,指责楚国的国君使坏拐走了他们的太子。
担心了半天,使臣来了,竟然是墨燕辰父子。
墨燕辰跟楚国的皇室也算是老朋友了,可越是这样,厉泽的心就吊得越高,墨燕辰的能耐,天下皆知。
傅悠然的心也提了起来,她怕老墨是来押解齐亦北回晋的。
谁知道,并没有。
墨燕辰和齐亦北躲到小黑屋里嘀嘀咕咕了大半天,就转身回国了,临走时扔下了一脸不情愿的墨玮天。
由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具体谈话内容,厉泽更加赌定,齐亦北,是个卧底!一个一直在他脑中盘旋的想法清晰地浮现出来,不能再等了,是时候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