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胜利 26.最终的胜利者 · 二

苏珊·柯林斯Ctrl+D 收藏本站

电梯门打开了,维妮娅、弗莱维、奥克塔维亚拥上来将我围住,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话快得叫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我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就是他们见到我发自内心地高兴。我也很高兴见到他们,虽然不像见到西纳那么高兴。见到他们就像在经过艰难的一天后,回家看到的三个你最喜爱的宠物。

他们簇拥着我来到餐厅,我可以大快朵颐——烤牛肉、豌豆、松软的蛋卷——但我的食量还是严格受到控制。我想再要一份,但遭到拒绝。

“不,不,他们现在还不能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你摆上。”奥克塔维亚说,可她还是在桌子底下偷偷递给我一个蛋卷,以表明她是向着我的。

我们回到我的房间,西纳暂时离开,设计小组成员帮着我做好准备。

“他们给你的身体做了全位整形,你皮肤上一点瑕疵都没有。”弗莱维不无嫉妒地说。

可当看到自己镜中的裸·体时,发现我瘦得可怜。虽然我知道从竞技场出来肯定要瘦很多,可现在瘦得可以用指头数肋骨条。

他们为我调好冲澡的水,然后为我做头发、修指甲、化妆。在我身旁不停地说着,我几乎不用回答。这样很好,反正我也不太想说话。可笑的是,虽然他们说的全是饥饿游戏的事,可都是说发生一件特别的事情时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有什么感觉。“那时我还在床上!”“我刚染了一边的眉毛!”“我发誓我差点昏过去!”说的全是他们自己,而不是那些在竞技场死掉的“贡品”。

在十二区,人们对饥饿游戏的态度却并非如此。人们边看,边恨得咬牙切齿,因为比赛结束后,人们还要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为了免于对他们心生厌恶,我干脆不听他们说的话。

西纳进来时,臂弯上挂着黄色的裙子。

“你已经完全放弃‘燃烧的女孩’的想法?”我问。

“这可是你说的。”他说着,把衣服从头上套下去,我一眼看到衣服里的垫胸,它可以给我饿瘪的身体增添一点线条。我的手摸摸胸·部,皱起眉头。

“我知道,”还没等我开口表示反对,西纳抢先说道,“大赛组织者想通过外科手术为你整形,黑密斯为此跟他们大闹了一场,现在这是折中的方案。”我刚要去照镜子,他却拉住我。“等等,别把鞋忘了。”维妮娅帮我穿上一双平底凉鞋,我转身看镜子。

我仍然是“燃烧的女孩”。衣服料子发出柔和的光泽。即使是轻微的移动也能显现出我身体的曲线。相比之下,开幕式在战车上穿的服装显得十分炫目,在电视访谈时的服装太不自然;而这套服装,让人有种沐浴在珠光中的感觉。

“你觉得怎么样?”西纳问。

“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我说。当我的视线从闪着珠光的衣料上移到头发上时,我吃了一惊。我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用一条发带轻轻揽到脑后;化妆去除了我脸上的棱角,指甲也涂了指甲油,无袖长裙在我的腰部——啊不,是肋下——收拢,比垫胸更好地突出我的线条,带褶皱的裙·摆垂到我的膝盖。穿上平跟鞋,更能显出我自然的身材,我看上去非常朴实,正如任何一个普通女孩,一个年轻的女孩,顶多十四岁,纯洁无瑕。是啊,很难想象西纳怎么能抓住并凸显一个女孩本身的特点,而这个女孩刚在一场残酷的竞赛中获胜。

这设计一定花了西纳不少心思,他的任何设计都不会随心所欲。我咬着嘴唇琢磨着他的设计理念。

“我本以为这服装会显得更……成熟……老到。”我说。

“我想皮塔可能更喜欢这套。”他的回答很审慎。

皮塔?不,这和皮塔无关。这是为凯匹特、为大赛组织者,还有观众而设计的。尽管我还不太理解西纳的设计意图,这服装却提醒我比赛还没完全结束。在他和善的答话中,有一种警告的意味,一种即使在他的工作组成员面前都不能提及的意图。

我们坐电梯来到训练场所在楼层,按照惯例,胜利者和他或她的团队要从舞台下升上去,先是设计团队、陪同人员、指导老师,最后是胜利者。而今年,由于有两个胜利者,分享一组陪同人员和指导老师,所以整个安排要重新考虑。我站在昏暗的舞台下,一个崭新的金属板会把我托上去。地上仍散落着小片的锯末,四周散发出油漆的味道。西纳和他的设计团队已经下去换自己的服装,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十码之外有一堵临时墙,我想皮塔就站在那堵墙的后面。

观众熙熙攘攘,十分喧闹,黑密斯碰了下我的肩膀,我才注意到他。我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去,还是在竞技场的感觉。

“别紧张,是我。让我好好看看你。”黑密斯说。我伸平胳膊,转了一圈。“够不错了。”

这算不上真正的表扬。“就是有点什么。”我说。黑密斯朝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地方四下看了看,然后好像做出了决定,说:“没什么,来个拥抱怎么样?祝你好运。”

好吧,黑密斯的要求可真奇怪。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胜利者,没准拥抱祝好运是常理。可当我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时,他却把我抱紧了。他开始在我耳边说话,很快,很轻,我的头发遮住他的嘴唇。

“仔细听着,你有麻烦了,你让凯匹特出丑,他们很生气,不能忍受被人嘲弄,现在他们成了帕纳姆的笑料。”黑密斯说。

听到这话,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内心充满恐惧。因为没有东西遮着我的嘴,我笑着,假装黑密斯说的话很轻松愉快。“那会怎样?”

“你唯一的辩白就是自己在疯狂恋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黑密斯松开我,又为我理了理发带。“明白了,亲爱的?”他现在的话可以指任何的事情。

“明白了。”我说,“你跟皮塔说了吗?”

“不用说,”黑密斯说,“他已经心领神会。”

“你觉得我没领会?”我说着,趁机理了理黑密斯鲜红的领带。西纳一定费了许多口舌,才让黑密斯戴上这个。

“从何时起,我想什么对你有关系了?”黑密斯说。“咱们各就各位吧。”他把我拉到金属盘上。“今晚属于你,亲爱的,玩得开心!”他亲亲我的额头,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

我拽拽身上的裙子,真希望它能长点,遮住我膝盖的大骨头,可我发现没用。我紧张得如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发抖,我尽量缓和自己的紧张情绪,希望仅仅是激动而已。不管怎么说,这是属于我的夜晚。

台下潮湿发霉的味道越来越难以忍受,简直令我窒息。我身上直冒冷汗,觉得头顶的板子要塌下来了,把我活埋在碎石下。当胜利的号角响起,我离开竞技场时,我应该是安全的,从那时起,直至我的后半生。可如果黑密斯说的是真的——他也没理由撒谎——那我这辈子待过的任何地方都不比我现在站立的地方更危险了。

这比在竞技场遭到追杀更恐怖,在那里,我可以死去,一切就结束了。可是在这里,如果我扮演不好黑密斯所说的“疯狂恋爱”的角色,那么波丽姆、妈妈、盖尔和十二区的所有我关心喜爱的人,都会遭到惩罚。

那么,我现在还有机会。可笑,在竞技场,当我把浆果倒在手里时,只想与大赛组织者斗智,而没考虑它在凯匹特会对此做出何种反应。可是,要知道,饥饿游戏是他们的武器,你不能够打败他们。所以,现在凯匹特要摆出掌控一切的姿态,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们导演的,最终导致我们双双自杀。我只有顺着他们的思路,才能顺利脱身。

而如果这一幕演不好,皮塔……皮塔也会遭殃。可当我问起黑密斯是否告诉皮塔时,他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要他也假装疯狂恋爱吗?

“不用说,他都知道。”

他早已知道饥饿游戏还没有完全结束,我们又身处险境?要么就是……真的陷入疯狂的恋爱?我不知道。我自己对皮塔的感情问题还没有理清。太复杂了。我在比赛中扮作他的恋人,在凯匹特对他大发雷霆,回到十二区又该怎样看待他?也许我对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情理之中,也许是我喜欢他才这么做?这些问题纠结在一起,这个结只有回到家才能慢慢解开,在安静的树林里,无人在旁观看的时候,才能打开。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饥饿游戏最危险的戏刚刚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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