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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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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高一年级重新分班后,高一八班是最热闹最齐心的。

一帮蔫坏的孩子,围着庞广达,内心幸灾乐祸,面上表情却像红旗下热泪盈眶的少先队员,在老邱的带领下,鼓着掌道:“庞主任!努力努力!进步进步!”

而给自己理发的时候水平不错的阮之南,也不知道为啥一旦帮别人就开始手打哆嗦。

庞广达顶着一圈参差不齐如同狗啃和斑秃的头发离开高一八班的时候,也是整个主楼早自习结束的时候。

而阮之南明显是掐着表,有意拖到了这个点。

庞广达走的时候,似乎还回头,咬着牙根跟老邱说些什么。

老邱微微一愣,竟然眯眼笑了,对庞广达抬起保温杯遥祝。

庞广达走到走廊上,各个班都下课了。一片喧闹的走廊里,庞广达顶着新发型走过,他就像是冰雪奇缘的艾莎,脚下生冰,冻封了学生的嘴,他摇曳的身姿后全是沉默的瞪大眼睛的各班同学。

在他上了楼之后,走廊上彻底爆发了兴奋的吵闹。

“膀胱大这是咋了!他是让狗啃了么?!”

“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拍照了么!我拍了,我一会儿就发到贴吧去!”

“我他妈惊了!他刚刚是从八班走出来的么?到底怎么了!”

老邱听着外头的吵闹,似笑非笑站在后门,打量了一眼全班,又看了一眼阮之南。

他指了指阮之南,阮之南以为老邱要跟她算账了。

但老邱却又指了一下地面:“别忘了把地扫干净。”

老邱一走,班里彻底炸了,一群人恨不得跨着桌子过来找阮之南。

阮之南却从教室后头的橱子里拿出笤帚簸箕,赶紧把自己一地头发都给扫了。

好几个人围在她旁边又笑又闹,还把头发踩得到处都是,阮之南咋舌:“一会儿再说嘛,我他妈不怕膀胱大,我怕老邱啊,我要是没把卫生打扫干净,老邱弄死我你们信不信!”

却突然有个女生伸手要去拿她的笤帚:“我来扫吧。”

阮之南抬起头来。

许歆双接过笤帚,道:“一看你就不怎么会打扫卫生。”

阮之南应了声:“那我把凳子抬起来。”

许歆双点头。

鲁淡憋了半天站起来了:“我来我来!阮老板你歇着,我帮班长。”

阮之南斜眼。

鲁淡竟然还会献殷勤了。

可显然不是给她献殷勤。

阮之南:“行,那你来帮忙,我跟你换座得了,你坐我这儿。”

鲁淡刚要起身,瞥见傅从夜侧脸,又坐下了,腿都乖巧并紧了:“这不太好吧,我、我就坐这儿挺好的。我眼睛不太好,还想让老邱给我调位到第一排呢。”

调到第一排,那是因为第一排有许歆双吧。

阮之南:“你一米八几的个子你还第一排呢,你怎么不上讲台呢!”

他们俩对话热火朝天的,中间夹了个一言不发的傅从夜。

仿佛刚刚全程按着庞广达坐在凳子上的人,不是他。

许歆双帮她把地上的头发扫完了,走过她座位旁边的时候,还安慰了她几句:“其实也挺好看的。”

阮之南摸了摸后脑勺,笑起来:“那必须的。就是庞广达之前的发型换给我,我也是仙女。”

许歆双看她情绪上真的不受影响,这才松了口气:“我怕你生气伤心呢。不过庞广达头发都成那样,也算真的报仇了。你回头找个理发店再给仔细修一修吧。”

阮之南笑了笑,她忽然从抽屉洞里拿出一块威化巧克力,递给许歆双,笑起来:“嗯。谢谢你啊。”

许歆双一愣,接过巧克力,笑了起来,抿嘴道:“我没帮你什么呢。”

许歆双回到座位后,傅从夜斜了阮之南一眼,阮之南接触到他眼神,又摸了摸头发:“是不是感觉眼前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这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她么?原来她这么美丽动人!她一定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

傅从夜:“……”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为剃头这事儿难过啊。

阮之南却又凑了过来,手里捏了个巧克力:“你吃么?”

傅从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巧克力一眼。

阮之南觉得啊,对这种性格被动的人,说话方式就不能用问句。

她塞到傅从夜手里:“给你的。要不然上课没精神。”

傅从夜接过,翻面仔细瞧了瞧,才慢条斯理的拆开包装纸,叼进嘴里。

甜食,确实很好吃。

到课间操之前,阮之南去上洗手间,鲁淡跟她聊天聊到一半,竟然也陪她往那边走边说。

傅从夜斜眼看着他俩并排出去的身影,心说:这俩人是不是小姐妹啊,就差挽着手了。

鲁淡在走廊上说起来许歆双:“她之前,就因为刘海长了——其实也没多长。反正就是早自习的时候被庞广达一剪刀,剪到了这儿。”

鲁淡说着手比划了一下。

眉毛上头三指的位置。

阮之南:“哦,我以前还想留那种长度的刘海。哎,没别的意思,之后呢,她气哭了?”

她就这么走着,一点没注意到路过同学的目光。

鲁淡从小就习惯了阮之南被人注视,所以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鲁淡耸肩:“没。许歆双当时把自己的书包甩在了庞广达身上。当时她是三班的班长,班主任也在,但班主任没管,还跟庞广达在那儿捧臭脚闲聊天。后来她把书都顺窗扔出去,说这学她不想上了。”

可能父母或外人看来没什么必要闹成这样,但他们的世界毕竟是窄的,这一点事儿就能让心里憋着一口气。

阮之南:“后来还是回来了。”

鲁淡:“嗯,回来了。再气,也不可能真的不上了。不过她当时的班主任就很不喜欢她了,还不让她当班长了。所以他们都说,许歆双一直年级前三,却被分到老邱手下这种默认差班来,就是因为她以前班主任觉得许歆双也是个刺头。”

阮之南扯了扯嘴角:“不够听话,不任人欺负的都是刺头。”

这会儿到厕所门口,俩人分头,男左女右。鲁淡一转身,就听到身后好几个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一个女生甚至开口道:“喂——”

鲁淡转头。

阮之南站在女厕所门口,一群妹子转头看她,神色有点错愕甚至惊恐。

短发女生挺多的,但一侧给自己推成寸头的妹子可不多。

阮之南:“……”

她挺胸抬头,两手插在兜里暗自勒紧校服,顶着或许存在的曲线,大步走进了洗手间。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庞广达被剃了头的事儿,已经传遍了高一。阮之南的名字自然也传出去,再加上她头发上还残留的一点奶奶灰和那个过分帅气的发型,在食堂点菜落座全程,都不断有人行来注目礼。

再加上那些她熟悉的高二的男生女生,一个个也听说了消息,过来顺路跟她打招呼,她一顿饭没吃上几口,光跟他们扯淡了。

阮之南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手机各类消息都满了,一是班里同学加她好友,二是以前高二的熟人私聊轰炸。她班里同学加了一遍,却没怎么回他们的消息。

她翻了一眼列表,却发现,她同桌竟然没加她好友。

阮之南扫了扫群名单,发现他甚至连班级群都没有加。

班级群里可能大家刚刚熟起来,可以聊的话还挺多,不少人顶着匿名说学校里的八卦,或者吐槽老邱。

现在为了防止被截图,大家都这么小心了么?

她翻了翻聊天记录,也没看到说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是许歆双回答了几个同学,说明天要听写第一个单元前半篇单词,还要默写课文之类的。

又有同学讨论起了下学期可能会有的学校活动。

高一还是轻松又浪的。

下学期最起码运动会篮球赛学工学农学艺,任选三样随意搭配,基本每个月都有乐呵的事儿。

要不是自己会长岁数,阮之南真想永远留在高一。

阮之南的成绩属于那种不算好不算差的。说她完全不学吧,作业她还是稍微写点,做不出来再抄,单词也稍微背一背,正确率能有个六成。但要让她真认真的闷头做题或者背书,她又安不下心。

到了学习的时候,连桌子上的一道油漆裂痕都变得生动有趣,就算是给ABCD四个选项都描上阴影加粗,她也看不进去选项。

她后来实在坐不住了,干脆先甩开膀子玩,拖延到最后再说。

她撸猫玩游戏照镜子各种玩乐臭屁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停车声,她坐直身子起来,楼下又多了熟悉的说话声。

“小阮回来啦,还吃点什么?”芳妈在问话。

阮翎的声音似乎听起来很疲惫:“不吃了,饿归饿,吃了又睡不好,又长肉。”

芳妈:“吃个沙拉,或者弄个豆浆煮的素食也好啊。”

阮翎摇头:“算了吧,别折腾了。南南呢?在楼上学习呢?她最近估计跟那群大院发小玩疯了吧,不怎么回来吃饭吧。”

芳妈应声:“啊,这才开学两天,跟朋友们玩也正常。南南还是乖的,有她家里热闹不少。”

阮翎听芳妈说热闹,笑了一下。

他一边解毛衣扣子,一边上了楼梯:“芳姐快休息吧,都不早了。”

芳妈欲言又止。

阮之南开学第一天回来,顶了个紫色头发就够让她吓一跳了,今天更夸张,头发都剃短了,还一脸美滋滋。

芳妈在这家干了五六年了,跟阮之南关系也很好,从小帮她包庇打圆场。

阮翎回过头来,芳妈立刻收起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否则阮翎一看她的脸,就知道阮之南要犯事儿。她只好点头:“那我先去把猫盆拾掇了,您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阮翎上楼,阮之南本来想好的一大通说辞,到这会儿听着脚步声,竟然有点慌了。

她跳到床上,缩进被子里,又跳着爬起来关了灯,滚到床上。

果然,阮翎上来,还没换衣服,就先敲了她的门:“南南?爸爸回来了。”

阮之南抱紧大菊不说话。

阮翎咕哝了一声:“听歌呢?南南!”

阮之南应了:“干嘛!”

阮翎声音放轻下来:“南南写作业呢?我进来了哦。”

他推开门,看见屋里一片黑,愣了愣:“你睡了?你以前不都是天天玩手机玩到半夜么?”

阮之南:“我、我躺到床上玩手机不行么——”

阮翎对她太熟,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但他怕的是阮之南身体不舒服,立马开了灯,扑过去。阮之南脑袋埋在被子里,阮翎坐到床边刨出她的脑袋来,才捧住她的脸就愣了。

阮之南睁开眼,就看到盛世美颜不老男神的爹嘴唇颤抖,说话都破了音:“南南你头发呢!你好不容易留了一年的头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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