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水静如镜
蔡天生的敲门声紧凑而沉稳,房间里面没有人应声,门却被缓缓拉开。透过分开的缝隙,蔡天生看到里面站着的是一位眼睛微眯,不经意的开合间带着股凶残意味的中年男子,板着脸,身体结实。
两人照上面的一瞬间,岳锋立即便心生警觉。门外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的年轻男人,在岳锋的眼里就真跟一杆标枪雷同,真他娘是一杆虎枪啊,哪怕是简简单单站着,也有种由内而外的锋芒。作为何泽一掷万金相待的王牌打手,岳锋据说是出自军队特殊系统,对敌人天生就有种敏感的直觉,隔着半开的房门的这个年轻男人身上透着股浓重的寒意,与越来越热的天气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而他的气势又与纯粹的军人不一样,有着一股浓重的峥嵘草莽气,比起在日常生活中严格受训的军人多了股天然的锋锐感,岳锋这辈子见过的高手有几个,但眼前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家伙无疑是最具冲击力的一位,这种汉子,光是站在灯红酒绿的场子里,就没谁敢去触霉头,以至于岳锋在第一眼瞧见蔡天生的时候,瞳孔就剧烈收缩,身体紧绷。
确认。蔡天生将眼前男子的相貌与洪劲交到自己手里的照片在脑海中快速比对,确认他是何泽手下绰号疯子的岳锋。
在岳锋本能的要将房门合拢关上的同时,被杨鸿烈和蔡颖言洪劲等人亲切叫做小天的蔡颖生悍然侧身,肩膀蛮横的撞在那道结实大门上,岳锋单手吃不住这股冲力,身形果断后撤,蔡天生干脆利落的抢入房间。
如果何泽在的话,一定会惊讶春来小食店天天与锅碗瓢盆为伍的打杂小厮怎么会变得如些强横,但是岳锋却是第一次见到蔡天生,退后几步确认自己处在安全距离后,岳锋脱口问道:“谁派你来的?”
谁知道蔡天生根本就没有这些言语上的讲究,很直截了当的一连串小冲步,然后一记直拳冲过去,快,狠,准,每一点都出人意料,拳势如风,直奔岳锋胸口。
有很多年在外面单挑环节上一直没吃过亏的岳锋愤怒归愤怒,但还是没有仓促出手,真正的贴身肉搏,从来都不可能像武侠小说中那样你一记横扫千军我一招白鹤亮翅你再一记黑虎掏心我再一招猴子摘桃,往往都是三两下就分出结果,学生里的刺头和在社会上小打小脑的混子才会你来我往无数回合,酣畅淋漓不假,可透着一股虚。只是岳锋没动作,蔡天生的拳风已到,岳锋退步侧身,惊险躲过蔡天生的刚猛一击,下盘很本能的就小幅度踢出,这是当年他在部队上学到的实战技巧,路数阴狠,专踹敌人小腿迎面骨,动作幅度不大,不是大开大合的功夫,但胜在寸劲刚烈,招数取巧。
蔡天生不避不让,更不退,只是将迎上岳锋踹击的小腿微微一缩,膝盖下压。
岳锋成功踢中对方,却如同踢在一块钢板上,蔡天生看似毫无保留的一拳被躲开后硬生生扛下这一腿,下盘稳固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受了一记后简直是纹丝不动,而那一拳落空后,回手一勾,就将岳锋环向自己。
岳锋一个踉跄,借势前冲想要肘击对手,却被蔡天生另一只手握住手臂,剩下的勾手,砰一下敲在他太阳穴上,饶是岳锋抗击打能力磨练得不俗,也是两眼一黑,差点就躺到地上去,而蔡天生动起手来完全不似平日里人畜无害的模样,根本就是不留余地,抓住岳锋手臂的手突然发力,一转身,就将岳锋甩向了身侧的墙壁,就跟摔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东西一般,没有任何悬念,岳锋被这记霸道十足的甩摔凶悍的砸在墙壁上,立时便浑身散架晕了过去,受伤程度绝对比刚才太阳穴上挨的那一下还要重。
左手单手将岳锋从地上提起,蔡天生脸上透着蛮横和狰狞,空着的右手端着岳锋的下巴,左手闪电般按在岳锋的头顶,猛然发力一扭,随后双手一松,岳锋重新颓然落地,再无自己站起身来的可能。
环视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况,确认只有房间里只有岳锋一人,蔡天生转身静静离开房间,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内的同时,龚伟带着两名男子进入岳锋的房间,将善后工作做的滴水不漏。
很快,远在SC省M市的蔡颖言接到了洪劲传过来的消息,何泽手下专干脏活儿的疯子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就如一个小石子投入西湖,没有激起什么浪花,几圈涟漪过后,水面依然是平静如镜。
“岳锋死了。”蔡颖言对苏叶道,声音极低,也就是站的离她很近的苏叶,周丽,洛丽颜三个女人能够听到。苏叶心里略微一松之后,想到蔡颖言着重提起的乌哲,苏叶下意识的紧了紧手里提着的88式狙击步枪。
当天晚上,杭州,西湖。
高规格宴会在游轮四楼的中厅举行,有高级官员在台上做纵横捭阖的发言,台下男男女女扎堆,分成大大小小的圈子觥筹交错,但因为才开席,气氛才刚刚暖起来,所以大致的位置不乱。中国历来极为注重桌位安排,官场商场甚至家庭内部都一样,位置千万乱不得,一乱,说明是在洗牌,这就意味着不稳定,在咱们国内,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前提,所以中厅里最中央最前排的位置显然最为显赫,能在那边有个座位的,都是在杭州市圈子里呼风唤雨的主角,放在单个领域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然后以那一桌为中心四散铺散开来,越到外围,就越是边缘角色,可不管怎么说,能踏上这条游轮,就等于是早早越过了这边上流社会的大门槛,也算是无数人眼里的精英人物。
在政界,一个厅局级要跟一个普通科员称兄道弟不像话,在商界,往往一个资产破亿十亿的也不太容易跟千万资产的富人有太多共同经济语言。在这条游轮上,往往越是排位靠后的男女,越喜欢表现,越想要发言,只是位面的不同,有些声音注定是大不起来的,于是就只能物以群分。在一个后排的圆桌上,以单身男性居多,三三两两扎堆,言谈无忌。其中有一帮人五六个格外显眼,都是雄性牲口,除了一个年纪半百的老头和一个格外年轻的,剩下都是三四十岁的成功人士,这个岁数的男人凑到一起,哪怕是今天晚上这样严肃正经的宴会,在几杯酒下肚后,加上几个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眼神和话题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往江湖事女人事身上引。
“江涛,听说你那儿前段时间发生了点故事?”一个男人对着金碧辉煌的老总江涛颇有兴致的问道。夜场里的风波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女人,听说了有些事情的男人很些八卦的意思。
“那天晚上啊。”江涛欲言又止,虽然他不介意给自己的场子造造声势,但是那天晚上的很多人他都不想提出来,祸从口出的道理他懂,万一话出来了,传出去之后变了味道,他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说上海女皇,就是谢老八和吴天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说说。”挑起话题的男人继续道,社会上传的内容总没有场子里的老板清楚。
江涛脸色犹豫,迫于谢老八在杭州市的威势,他没什么底气添油加醋的吹一吹当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不说又碍不过去情面,想了想江涛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吴天的堂兄弟喝多了惹上八爷的朋友,两边绷上了,结果八哥另外一个朋友认识吴天那边的人,出面平了事情。”
“八爷的朋友能压得下吴天?”另一个男子问道。做生意的人基本上都会和道上的打些交道,谢老八和吴天的名字他们这些人都熟。
江涛笑了笑,没再多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望着另外一个方向,轻声道:“具体情况我不在现场,不过今天八爷也在,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没有哪个愿意做出头鸟,不知死活的去问谢明阳。却不知正在和一名上了些岁数的男人说话的谢明阳此时心里头正是春风得意,就算是他们去问,估计也会透上几句可以说的话出来。
和杭州八爷说话语气没什么尊重味道的男人姓何,洪帮大佬,何泽。
“岳锋失踪了。”何泽脸色阴沉死死盯住谢明阳沉声道。
“失踪了?”谢明阳已经接到了苏叶从千里之外传回来的消息,晓得是自己紧跟的蔡姐帮着自己拔了钉子。只是对着何泽当然是装的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何泽眼神越发阴狠,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岳锋是每天定时和他联系,下午约定的时间过了之后,他便让人去找过岳锋,但是却一点线索没有,直到现在岳锋也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无声无息的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知道。”谢明阳不在意的道,岳锋和他又没什么交往,失踪了干他屁事,显得关心才是多余。
“真不知道?”何泽继续问,心里其实已经基本认定就算不是谢老八的人动的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何老,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明阳脸上稍微有了些不愉快的颜色,“你的人失踪了关我什么事?”
“老八,你是杭州市的地头蛇,别有了事情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先把自己摘出去。”何泽摆出了洪邦大佬的威势。
“杭州城里每天发生的事情多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岳锋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你最清楚,谁会和他过去你心里也肯定有数,别把我扯进去。至于把我自己摘出去,何老,你觉得我有必要那么做么?”谢明阳的语气也硬了起来。
“你在挑衅我?”何泽声调加重,却依然没有撕破脸皮。因为他实在捉摸不透眼前这个被自己认为是混蛋渣滓的心思。在杭州,不是何泽自信,敢动岳锋能动岳锋的人找不出几个,但是岳锋偏偏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摸不清对手的底牌绝不贸然出牌,这是何泽在几十年江湖生涯中耳濡目染下养成的好习惯,也是禁锢他思维的坏习惯,正是他渗入骨髓的谨慎才使得他的江山一直很稳却又一直不能强势拓展。否则以他的实力,一定不止仅仅在上海翻云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