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恬之后,谢归渊也从容地向皇后娘娘告了退,两人回到清平宫。
未央宫内,皇后枯坐在椅子上半晌,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都推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满屋子的太监和宫女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皇后的陪嫁姑姑妙菡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全部退下。
随即她轻手轻脚地上前,低声劝道:“娘娘息怒。”
“好一个十七公主,”皇后咬牙切齿,“才跟了谢归渊几天,就能把他搬来当救兵了,之前是本宫小瞧了她。”
妙菡点点头:“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皇后不屑:“多了点小聪明罢了。韩常在被丢到了冷宫去,谢归渊肯定是从姜恬口中得知了账本的事。”
妙菡庆幸地说:“还好找了韩常在来办这件事,没牵扯到娘娘您。”
“韩常在也是个废物,若不是无人可用,谁能瞧得上她。”皇后憋屈地说,“罢了,本来也没指望凭一个账本就扳倒谢归渊,日后再寻机会吧。”
“那池美人?”
皇后深呼吸一口气:“放了吧。”
*
姜恬在清平宫一直等到晚膳时辰,春兰终于传来消息,池美人已经平安完好地回到了芙蕖宫。
她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春兰见她心情不错,好奇地问:“殿下,您又没有催促皇后娘娘,她怎么如此轻易就放人了呢?”
“她忌惮的当然不是我,而是掌印。”
“掌印?他也没做什么呀。”
“他给皇后送夜明珠的时候不是说了,那是皇上对她掌管后宫的嘉奖。收了封赏,她若是对无辜之人动用私刑,不是打自己的脸?疑罪从无,我娘自然就被送回来了。”
春兰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她一脸崇拜,“殿下,您好聪明啊!”
姜恬笑着摆了摆手:“掌印若是没与我同去未央宫,我也救不出我娘来。”
春兰附和:“是该好好谢谢掌印。”
姜恬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接话,而是道:“去传膳吧。”
这次的风波看似过去了,实则她已经被拉进了更深的漩涡之中。
在她选择藏下账本,求助谢归渊的时候,于皇后等人看来,她便已经和谢归渊站在一条船上了。
加上先前的赐婚,她根本就没办法再从这条船上下来。
下不来,那便不下了。大反派教训韩常在、和皇后周旋的时候,她在旁边躲清闲的感觉还挺爽的。
以前她没体会过抱大腿的感觉,如今体会到了。
对食的身份为自己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大反派权倾朝野,跟着他,那不是妥妥的躺赢么?
姜恬眼睛一亮,思路瞬间打开了。
她站起身,在房间中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可行。
大反派是不好惹,她有很大翻车的风险,可是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啊!
自己跟着他吃香喝辣几年,等他被男女主给灭了,她拿着他的遗产换个身份,躲江南那边去,下半辈子就不愁啦!
在那之前,她只需要把她当成自己的上司,解他之苦,思他之忧,以他的事为己任!
“社畜”怎么当,自己可太熟了,如今不过是职场换到了古代而已!
姜恬望着窗外,花灯如昼,沉沉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去,露出了天边皎洁的明月。
她呼出一口气,沉甸甸在心口压了多天的郁结之气,同样也消散了。
春兰传膳回来,就发现姜恬精神抖擞,双眼明亮,充满了干劲儿。
她不由问:“殿下,你一会儿准备做什么呀。”
姜恬心情好了,连吃东西都分外地香。瞧瞧她的“员工福利”有多好,六个菜一个汤,各个都是御厨出手,色香味俱全。
她如果还在芙蕖宫,哪能沾到这种光啊。
咽下嘴里的东西,姜恬说:“去把账本取出来,一会儿我给掌印送去。”
春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去见掌印大人!难怪打起精神来呢,掌印大人可相当不好应对。
用过饭,姜恬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谢归渊的书房。
他一身暗红锦服,墨色的黑发用玉冠束起,正坐在书案后,翻阅着奏章,不时做几笔批注。
姜恬清咳了一声,同他说:“掌印,我把东西带来了。”
谢归渊淡淡地掀了下眼皮,说:“就放那吧。”
“好。”
姜恬放下账本后,才后知后觉他没有和自己行礼。很好,非常适应“上司”的身份。
既然她决定把这里当成新的“职场”,那就得为晋升奋斗。
她没有贸然往前,免得看到奏章上的内容,垂手立在原地,贴心地问:“掌印,需要我帮你把账本处理掉吗?”
谢归渊手中的笔停下,抬眼看过来,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勾唇问:“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姜恬认真道:“不如用火烧了吧?掌印如果想要查看账目,我可以全部背下来。”
“看来你记性不错。”
姜恬谦虚地笑笑:“还好吧。”不过也就是上学的时候拿过几次奥数金奖罢了。
“殿下有心了,不过不必了。”谢归渊收回了目光。
姜恬一怔,没想到她能出师不利。
看谢归渊心情尚佳,她疑惑地问:“你不怕账本再带来什么危险吗?”
他“嗯”了声,风轻云淡地道:“忘了和殿下说,这账本是假的,咱家从来不收贿赂。”
姜恬石化在原地。假的?那韩常在她们那伙人废那么大的功夫?大反派也是的,既然是假的,你还配合我什么啊!
也不对,他要是不配合,池美人就惨了。
“快到亥时了,殿下记得去主殿。”谢归渊下着逐客令。
姜恬木然地往外走,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让我去主殿做什么?不会还给你暖床吧!过分了真的是!
一回生,二回熟,亥时,姜恬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大反派的床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前两次她都没仔细观察过,他这不管是床榻还是被褥,用料都比自己的要好啊!躺着还怪舒服的。
翻了个身,她脑海里回响着谢归渊的话——“咱家从不收贿赂。”
“骗人的吧……”姜恬嘟囔着,“如果不是为了钱,他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干什么?”
说起来,他今天之所以会顺水推舟同自己一块去未央宫,莫非是在试探她?看看她是不是可造之材?
姜恬顿时紧张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拼业绩的时候到了,我们的宗旨是:让上司满意!”
一刻钟后,姜恬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再次睁眼,竟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眨了眨迷蒙的眼,神色倦倦的,呆滞了几秒钟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哗啦”一下掀开被子跳起来,她左看右看,这分明就是谢归渊的寝殿啊!自己睡的是他的床!
“完了完了,刚上岗就掉链子……”姜恬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门外的春兰听到动静,恭敬地问:“殿下您醒啦?奴婢来伺候您梳洗更衣。”
进门后,见姜恬小小一只坐在大床上,闷闷不乐,春兰笑着问:“您怎么了,做噩梦了?”
“比噩梦还可怕……”睡了一晚,姜恬的头发早就散开了,如瀑的青丝衬得她雪白的小脸儿还没有巴掌大。
她看过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昨晚掌印是不是没过来?”
春兰回:“过来了的,他还在床边看了您半天呢。”
姜恬瞳孔里有什么崩塌了:“……然后?”
“然后丽妃娘娘那边传召掌印,他就过去了,再没回来,这会儿早朝都结束了,大概在圣上那当值吧。”
姜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她在人家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晚,而他被迫加班了一夜?
哪有员工享受,老板干活的?她如果是他,肯定气死了。
不行不行,为防止他给自己穿小鞋,这里不能呆了。她匆匆下床,招呼着春兰:“回我的寝殿去,再给我娘传个信,午膳我到她那吃。”
住在宫里也有住在宫里的好处,想“回娘家”随时都能回。
春兰乖乖照做:“奴婢遵命。”
主仆两人拾掇完,便离开了清平宫。到了芙蕖宫后,姜恬先去给蝶贵人请了个安,随即才去池美人那。
昭玉公主没在,她受皇上宠爱,有去太学和皇子们一块读书的资格,这会儿便是去上学了。
池美人见到她,心有余悸地说:“昨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有掌印帮忙,你可要替我好好感谢他。”
姜恬神色复杂地“嗯”了一声,没好意思说她昨天晚上干的好事。
池美人感慨:“掌印能为咱们做到如此,也是个有担当的人。他二十出头,长得好,有一身武艺,权职更是没的说,就是这身体……唉。”
姜恬已经释然了。她是把谢归渊当上司,又不是当老公,有什么可遗憾的。
“别想了,他如果是个完整之人,也轮不到我。”
池美人:“……你这孩子。”她忍不住嗔笑。
姜恬在她这用过午膳,磨磨蹭蹭不肯走。
听明月姑姑无意中提起昨日的赏花会,有很多残花被剪下来要丢掉,姜恬萌生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