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傅景希的行为看似是挑拨离间,但是她直觉认为他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更像是一种发泄……
傅臣商寒着脸凝着她的唇,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然后不停的用手擦拭,直到又红又肿都快破皮还不住手。
大概是回想到了刚才在客厅里的那一幕,目光越来越暴戾,下手的力气也越发大了起来……
安久的忍耐到了极限,啪的拍开他的手,“傅臣商,你够了没,被亲到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不把干脆把自己的手给剁了去!”
傅臣商捂着被她拍红的手背,目光森寒,除此之外,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骅。
安久摸着被摩擦得热烫肿痛的唇瓣,“我跟他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事情,信不信随便你。”
刚才傅景希的行为按照双方立场来理解无疑是挑拨离间,但是她却直觉他并不是刻意为之……
傅臣商虽然没说话,但是那表情显然是在说“没做过,那刚才又是什么”弪。
“刚才只是意外。”安久有些疲惫的解释。
“如果我没来……”
“你没来我也会推开他。”
傅臣商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讥讽她自欺欺人,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身后的夜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开口。
“如果我和傅景希不是傅家的人,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和他之间没有障碍,如果当初你没有嫁给我,如果那时候娶你的人是景希……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傅臣商已经说不下去,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是不是就心甘情愿,是不是就算知道被骗也甘之如饴,一心一意地帮他,是不是就比现在要幸福得多……
想到自己不是她内心深处最想要的选择,他甚至光是想到这个可能都会心痛。
脑海里满是方才她看着傅景希时无比心疼的表情,推开?她确实想要推开,但是,真的舍得吗?
不管他在商场是怎样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但是在她的面前,他没有任何筹码,一无所有,更谈何自信。
她和傅景希从在考场上相遇开始,高中三年,复读两年,有五年多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和鲜活的青春记忆,加上她被自己骗得心碎神伤远走美国陪在她身边悉心照料的五年……
十年!整整十年!
他拿什么来跟他比?
大概是报应吧,当初他付诸于她身上的所有伤害全都在一一报应在自己的身上。
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安久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己和他明明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为什么他还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生气,难道他们之间就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嘛?
她自认已经做出了足够的退让,难道一定要让她跟傅景希形同陌路、势如水火,见到他生病受伤就当没看到他才满意?
此刻听着他的那些如果,安久心中更加烦躁,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便有些急。
“傅臣商,你说这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用不可能发生,事实上也没有发生的事情来质问我有意思吗?
我和景希的事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每一次都要因为这个跟我起争执。我是背着你偷情了,跟他上床了吗你要这样生气?
你跟别的女人实实在在深爱相恋的十年、婚后的藕断丝连我都可以接受,也原谅了,可是你呢,却在这里抓着子虚乌有的事情的不放,傅臣商,你……”
安久本还要继续说,在看到傅臣商面上毫无生机的死寂之后心头一颤,别开头,咬了咬唇沉默了。
今天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根本就不会失口提到苏绘梨,不会提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因为太伤人,不管对他还是对自己。
傅臣商幽深的双眸如同望不到底的寒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放置在她腰间的手收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手指插进她柔软的发丝之间,亲吻她的发旋,极端压抑地在她耳边低喃:“安久,我爱你……”
缱绻的情话,如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久自然也不希望跟他吵,伸手回抱他算是示好,以此终止了争吵。
虽然还是担心楼下傅景希的情况,但这会儿在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傅臣商面前显然是一个字都不能提,只能找机会再说。
傅臣商低头亲吻她的唇,温柔的舔舐吸吮,似是安抚方才自己冲动之下的暴虐……
他出神地凝着月光下她微微仰起的小脸,潋滟的眸子……
安久,我爱你,所以对不起,不管你心里还有谁,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放手。
探进睡裙裙底扯掉她的内裤,用手指拨开尚且干涩的娇嫩花瓣,指腹碾着敏感的花核草草做了准备,然后挤进她双腿之间,挺身侵入她的身体最深处……
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可怕的尺寸,几乎每一寸肌理和褶皱都被满满的撑平,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它经脉的跳动。
几乎下一秒就会被撕裂的感觉太过可怕,安久缩着臀想往后逃,可身后就是窗外,虽然外面是个小阳台,但翻过去也会摔得不轻,一时之间退无可退。
她乞求地看着他,声音哽在喉头,“别,别在这里,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他不说话,用行动回应她的要求,开始缓慢而沉重的进出,如同上了战场就绝对不会退后的将军,挞伐鞭笞着自己的领地。
在她以为这已经是最深的时候,他却可以一次比一次沉到更深处,陌生的感觉让她骇然,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往上缩,好不容易可以松口气,却在快要脱离他的时候被他毫不留情地重重按了回去。
安久捂住快要到嘴边的惊呼,被迫搂着他的脖子稳住被顶得几乎要抛出去的身体……
他腾出手来将她白皙的双腿环在自己的腰间,身体前倾,肌肉贲张的肩膀和脊背披着月光,继续刚才的动作,腰一挺,越来越快地撞击着她夜色里中如栀子花般美丽诱人的身体。
在她难耐求饶的可爱表情中叼住她随着他的动作不停跳跃的白兔,先是大口地含住,然后压下去重重地吸吮,如此反复。
与此同时身下的动作丝毫不停,从头到尾连换姿势的空隙都没有,就这样一次次把她送去巅峰。
看她在身下叫着自己的名字,为自己绽放,为自己哭泣,为自己颤抖,为自己欢愉……
※※※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并不见傅景希,不过听到苏柔提起他半夜发烧,已经去了医院,安久这才安心下来。
无论如何老宅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还好今天孩子就要上课了,安久也有理由婉拒,早饭之后便带着孩子道别离开了。
虽说这是傅氏的家事,但安久没办法不担心因为昨晚的意外傅臣商被刺激到,为了自己会对傅景希下狠手,于是有意无意地通过傅华笙打听过一些消息,不过却没有任何结果,在这件事上,傅臣商会怎么做,没有任何人知道。
后来她渐渐的也想开了,不是说好了要信任对方吗?
回来之后傅臣商一次都没有再提起过在老宅发生的事,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他最近似乎很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带着饭饭和团团一起去公司或者出去玩的次数也变多了,大概是想和孩子多相处,安久也没有多想。
至于傅弘文那边,暂时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显然傅臣商还没有动手,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
华建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虽然她在这待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傅臣商还是交待宋兴国把办公室按照他的品味和要求装饰一新,看起来又温馨又舒适。
安久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做收尾工作,为陆舟回公司做交接,此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傅臣商打来的。
“宝贝~”手机那头传来傅臣商腻味的声音。
看来这家伙今天心情很好。
安久轻笑,“嗯?”
“今晚可以空出来给我吗?”傅臣商问。
“有事?”安久挑眉,故意问他。
傅臣商有些不满她的不解风情,“约会。”
说完之后还不忘特意补充一句:“是单独约会,饭饭、团团已经托给傅华笙照顾了。”
安久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但语气还是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好啊,正好手头的事情也快忙完了。”
傅臣商说了地点,然后交代她下班后直接去那里汇合,又说了几句情话。
安久挂断了手机,耳根发烫,心脏还在那噗通噗通乱跳。
心情是紧张伴随着期待,一会儿觉得自己这身衣服会不会太办公室了不太适合约会穿,一会儿又考虑要不要重新画个稍微精致点的妆再去吹个头发?
虽然跟他天天见面,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孩子们一起,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更别提这样正式的跟她提出约会。
想来自己都是做妈妈的人了居然还会有这样小女生的心理,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安久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立刻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到了楼下,正要拿着钥匙去取车,手机响了起来,安久立即接起来,嘴角微弯。
“已经下楼了,一会儿就到,不过我要先回去换套衣服……”
安久正说着,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傅景希……
完蛋,刚刚下意识的以为是傅臣商打来的,看都没看就接了,安久尴尬得不行,决定无视刚才的乌龙,轻咳一声问:“景希,找我有事吗?”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
明明通着,为什么没人说话?安久有些奇怪,连续问了好几声,可那头还是没人回应。
安久心头一凉,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喂,景希,听得到我说话吗?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景希?”
渐渐的,手机那头传来了凌乱的呼吸声,安久立即屏住呼吸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她终于听到傅景希的回应,“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极其艰难地喘息着,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听起来异常虚弱。
安久听得心惊肉跳,也来不及多说了,直接问他:“你在哪?告诉我你在哪里!”
一边问一边开了手机录音。
那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安久再准备问的时候手机已经被挂断了。
“喂,景希!景希……”安久低咒一声急得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人在哪?
安久第一反应是他又被打了,所以怀疑他是在老宅,但是老宅有老爷子和冯婉在,傅弘文和苏柔不可能这么没分寸。
是的!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能让他心甘情愿被伤成这样的,除了他最亲的父母还会有谁?
安久想了半天都没有结果,最后把手机录音调了出来看看有没有线索。
录音只有几十秒,安久凝神听着,刚才她全身心都在傅景希的声音上,所以没能注意到其他,现在回过头来听没想到还真让她发现了线索……
录音背景里朦朦胧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很像是学校广播……
安久灵光一闪,A大!
学生宿舍肯定不可能,但还有景希自己在学校宿舍后面租的单身公寓呢?
但是他都毕业那么久了那边的房子还没退吗?
来不及多想,安久立即开车赶了过去。
※※※
一路上,心乱如麻。
傅景希的声音听起来是受了重伤,而正好今晚傅臣商约自己出去,再加上之前傅臣商被车撞……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傅臣商是准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担心自己发现阻止所以找她约会调虎离山?
安久死死咬着唇,她绝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是这个推理……却越想越有可能。
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从傅臣商的行事作风上来看。
但是,在事情搞清楚之前她不愿意以任何形式给他定罪,即使是想想也不可以。
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安久被铃声吓得心惊肉跳,拿起来一看,这一次是傅臣商。
安久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喂?”
“到了吗?”傅臣商问。
安久此刻脑海里混乱不堪,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傅景希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跟他说。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让他知道傅景希的下落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她实在没办法冒这个险。
现在只能暂时拖延时间……
“还没有,我要先回去换件衣服。”
傅臣商并未起疑,“好,我等你。”
※※※
安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傅景希的公寓门口,可是,真的到了这里却突然生怯了。
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他费尽心思想要让她离开傅臣商,她甚至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他脸上的红晕。
那时候傅臣商突然赶到,接着他和傅臣商两个人,一人捂着她一只耳朵不知道在秘密商议着什么……
只耽搁了几秒钟,安久很快便清醒过来,急忙一边按门铃一边咚咚咚地敲着门。
门内没人回应,安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无意间一低头居然看到门口地面上有暗红色的血迹,她顺着楼梯一路看去,那血迹居然一路延伸在她来时的路,因为刚才跑得太急了所以没有发现。
傅景希一定在里面,而且绝对伤得不轻,从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判断绝对不是平时那种皮外伤。
安久咬了咬牙,用力地用脚踹门,待房门开始松动之后,侧着肩膀整个身体撞过去,感觉骨头都快撞裂了,钻心的疼痛,还好门也被她撞开了。
根本不需要寻找,这间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的屋子空荡荡的,她一眼就看到傅景希无力的歪着脑袋,靠在窗沿,窗户大开着,窗帘随着风一下一下的在他旁边晃动,这是整个死寂的房间里唯一的动静。
暖黄色的窗帘,粉色的天鹅绒床单……这里一切竟都还和她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样。
傅景希旁边的地板上有一大滩血迹,至于他的身上,因为穿着黑色的衬衫,所以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血,但是他的衣服有多处被划开,隐约可以看到衣服里面可怖的伤口。
而他一直放置在腹部的手,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
他静静地靠在那里,毫无生机……
这可怕的一幕就这样毫无遮挡地闯进了眼里,安久手脚冰凉,木在原地,整个人像是站在冰窟里,好半天才颤抖着身体慢慢靠近他。
“景希……景希……”她颤抖着唇蹲下来,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鼻息。
傅景希突然有所感应似的皱了下眉头,然后在她惊魂未定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的人影,声音沙哑而干涩,“安久……”
“是!是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没有死!他没有死!
安久喜极而泣,正准备去扶他,他虚弱的手掌陡然扼住她的手腕,目光异常坚决,“不用,不用去医院,也不要叫救护车……”
说完居然夺了她手里的手机扔出了窗外。
安久被他不合常理的行为和说出的话惊呆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做完这一切傅景希已经气喘吁吁,但面色也终于松懈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求生意志。
傅景希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能在临死前见你最后一面,我已经很满足。”
他打那个电话也是希望见她最后一面,但是却在听到她说出的话之后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至少,还有人是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何必……何必让她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
房间里充斥着可怕的血腥味,安久觉得自己在做一场荒诞的噩梦,完全无法理解发生的一切,“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怎样,总之你先……”
傅景希打断她的话,“别说话,听我说,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安久此刻一心都在他身上的伤上,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最紧要的是送他去医院,正焦急间,却被他接下来说的话彻底夺去了心神--
“安久,当年你被绑架,是我出的主意。”
“你……你说什么?”
如同一把大锤砸在心口,安久整个人都懵了。
就算她怀疑过那件事情不是单纯的绑架而是有人指使,她也从未怀疑过那个人是傅景希,因为那场绑架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除了我,还会有谁知道你和王威的过节并且拿来掩人耳目……”
压在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炸碎,虽然这爆炸同样伤得自己遍体鳞伤,但傅景希却露出解脱一般的表情,一件件继续诉说着。
“苏绘梨中枪的事情也是我的计策,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暗杀傅臣商,先不说这个计划太冒险,就算傅臣商死了,还有傅华笙呢。
咳咳,包括……纪白会在那一天告诉你真相,所有的一切……我都知情并且参与其中……
我就是他们手下的一条走狗,所做的一切都在算计你,说什么喜欢你,跟你告白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为了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甚至,我殷勤地照顾你和孩子,向你求婚,也是拉拢你的同时准备用两个孩子牵制傅臣商……
那天,我去接饭饭和团团并非偶然,而是有计划的想要绑架他们威胁傅臣商交权……”
一句一句都在耗费着自己最后的生命,一句一句急切地想要告诉她一切生怕来不及,傅景希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自嘲地看着她,“现在,你还要救我吗?”
一下接收了太多的信息,知道太多的事情,安久彻底呆愣在了原地,半晌后激动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
她痛苦地抱住脑袋,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有自己的判断!你真当我这么好骗?
如果你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十恶不赦,为什么一开始要主动退出拒绝老爷子的提议;你说王威的事情完全是你的主意,但是我亲眼看到你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至于苏绘梨中枪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劝你父母改变主意,那死得会不会就是傅臣商;你说带走孩子是为了绑架他们,那为什么,最后又要把他们送回我身边?
无论你做什么,都留有余地,与其说你是在算计我,不如说你是在我和你父母之间周旋,你算计我的同时难道就没有算计他们?就像在高空的钢丝上行走,费劲心思寻找那个平衡点,可……”
可最后,终究还是万劫不复。
安久咬着唇看着他一身的伤,“你毕竟是傅弘文和苏柔的儿子,你认为我会傻到不清楚我们所在的立场吗?可是我始终把你当做朋友,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去做伤害我和孩子的事情。我还是赌对了不是吗?”
他们两个,一个背负着太多来自于家族的责任和父母的期望,一个是被父母抛弃完全不被期待的存在。
他们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都太了解彼此的立场,也太清楚彼此之间的差距。
从相遇相知到相惜,心照不宣地保持安全距离,直到命运无情地捉弄。
他面对两难的选择,斟酌之后,在父母和她之间,傅景希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志,心偏向了她,但造化弄人,这个决定,竟令她成了他的二婶。
他们被迫有了交集,而这交集,却是逼他们走向对立。
他试图逃避,拒绝她的靠近,但现实不允许,母亲生他的时候大出血,子宫受到严重的损伤,这辈子只能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当母亲的藤条抽打在脊背不知是第几次重复诉说着这个事实,他不得不妥协……
苏绘梨那一枪,加剧了安久和傅臣商之间的矛盾,但何尝不是避免了一场手足相残,而绑架那件事,从头到尾他只透露了王威这一个信息,并没有直接插手。否则也不会到最后傅弘文和苏柔听了苏绘梨的话改变了计划也毫不知情,傅臣商显然也以为他们的计划只是单纯的绑架,否则也不会那么冷静。
当看到她遍体鳞伤差点死在爆炸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挫败,他以为至少可以护着她不受伤,而事实上他根本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所以他和父母谈下条件,让他夺回她可以,但是他只会娶一个,就算五年之后,也不会跟她离婚,所以她是他们未来唯一的儿媳。
他想要借此来让父母投鼠忌器,放弃伤害她的想法。
后来,他“以身相许”的失败,还有傅臣商拒绝老爷子让他跟安久离婚的那一句“我不同意”……
冥冥之中,已经有什么脱离了他们所有人的控制,甚至连傅臣商也乱了分寸。
再后来,苏绘梨的试探一件一件证实傅臣商的心,也让她在知道了真相的情况下依旧同意了傅弘文和冯婉的计划,因为若非如此,她将什么也得不到。
傅景希的最后一次尝试,是在梅园那次告白,当时他们已经计划破釜沉舟安排她知道真相,他无法预料她知道真相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是否能够承受这一切,最让他担心的是,她根本就已经爱上了傅臣商……
那天,他无奈地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有我。”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料到,她居然怀孕了,得知消息的时候,看着父母早已知情的表情,他才彻底呆愣在原地,他们早就察觉到了?
难怪……难怪那么着急,不惜破釜沉舟……
他以为自己可以游刃在父母和她之间,他希望可以两边都不要伤害,可是最后还是两败俱伤。
这场争斗最后的结果是傅正勋一句话给了傅臣商权利,给了他自由。
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傅弘文和苏柔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弃。
关于接近她和孩子这一点他难得跟父母达成了共识,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伤她太重,他希望可以尽可能照顾她和孩子以弥补自己的罪孽,而他也只有这样做才能随时知道父母的计划。
不过还好,他如履薄冰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以自暴自弃的心理告诉了她一切,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早已经冷透的心一点点温柔起来,原来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是一无所有啊……
傅景希黯淡的眸子里划过流星般的光芒,“安久,有你这些话,我死而无憾。”
安久蹙眉,“这些伤是不是你父母做的?”
虽然这么可怕的伤口她实在难以相信是为人父母会做出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是他们做的,为什么他执意不肯去医院,是不是因为担心事情闹大连累他们?
正当她这么以为的时候,傅景希看着她,神色平淡的说,“这些伤,是我亲手一刀一刀扎下去的……”
安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疯了?”
傅景希却笑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在此刻看起来是如此令人心碎。
“我活了二十五年,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没有做过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不能做,想爱的不能爱,我牺牲了一切,以为就算没有了自由至少还有亲情,到头来却发现……
原来我一无所有。一直以来,我视为信仰付出一切的居然全都是一场可笑的幻影和骗局。
傀儡……傅臣商说得没错,我只不过是个傀儡,甚至……连傀儡都不如……”
安久听得云里雾里,隐隐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但是始终抓不住重点。
刚才傅景希说话的时候一直称呼傅弘文和苏柔为“他们”,居然还说自己是他们的“走狗”,这显然都不合常理。
安久屏住呼吸继续往下听。
“我一直在想,就算是为了权势,作为母亲怎么可能会这样逼迫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对我严厉,我可以认为那是因为对我的期望,可是,为什么我丝毫感觉不到她的爱……
冯婉也是傅家的人,可是无论傅华笙怎么胡闹她都不会那样对他,就算打骂他,我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心疼大于责备……
其实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我不用再心痛了,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傅景希终于说完,脸上的神色是尘埃落定。
心中隐约的猜测被证实,安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今天她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所以你这是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你当自己是哪咤吗?哪咤那还是李靖亲生的呢!你用这种方式还他们的养育之恩,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你怎么这么木!”
安久还没骂完,傅景希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重新昏迷过去。
显然他本来的打算是想不去救治让身体的血流干而死为止。
在自己嫁给傅臣商之后,后来他确实抱着目的接近过自己,也做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但是对他,她却完全恨不起来,心里只有深深的悲哀。
她不清楚他的身世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无疑他才是这场斗争里最无辜的受害者,彻头彻尾的牺牲品。
她自己遭受的那些甚至还是因为自己的外婆跟傅正勋这层关系。
可是傅景希呢,他大概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被卷了进来,被人以亲情的名义作为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安久红着眼睛,吃力地将他扶了起来,自己米色的套装接触他身体的那一侧立即就被染红了。
傅景希虽然看起来很瘦,但毕竟身高有一米八,她扶起来相当吃力,加上刚才撞门的时候肩膀受了伤,这会儿更是疼得全身是汗。
安久强撑着一步一步拖着他前行,小心翼翼地下楼梯,突然,肩上的疼痛加剧,神思恍惚之下一脚踩空。
“啊——”
安久惊呼一声,就在以为要连带着傅景希一起重重摔倒滚下楼梯的时候,先是肩上一轻,然后一只手臂横在了她的腰间稳稳地阻挡住她前倾的趋势。
熟悉的清冽气息迎面而来,安久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傅臣商漆黑如夜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