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府放出苏荷愫要与沈清端成婚的消息后,成惘先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使人去打听沈清端的底细。
得来的消息与打听来的消息也是一模一样。一个有着秀才功名且穷困得连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的书生。
承恩公是疯了不成?放着自己一个公侯家的世子爷不要,竟把苏荷愫嫁给了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成惘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幸灾乐祸的喜色,反而那紧紧锁着的眉头和那阴郁的面色都仿佛能滴下汁来一般。
在他弄清楚沈清端的身份以后,他受到的折辱要比被退婚的那一次更甚。
京城里议论他的流言蜚语也不绝于耳,一些人嘲笑苏荷愫只能嫁个清贫书生,另有一些人则讥讽堂堂成国公世子爷还比不上一个穷秀才。
成国公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躲在屋里砸了好几套茶碗后,才温声安慰成惘道:“我儿不必将流言蜚语放在心上,母亲定会为你择个名门贵妻。”
成惘不语。
他何能不将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前段时日与他议亲的贵女们都没了消息,从骠骑大将军家的嫡女到如今从三品小官的嫡女皆是如此。
幸而,他还有个唐柔。
礼部中丞唐全虽未担什么要职,却也是清流一派里响当当的人物,瞧着年底还能再往上升一升的样子。
以成国公府如今的颓势,倒是他高攀了唐柔。
是以成惘又借着几次宴会的由头与唐柔私会了几番,在行.事时也没有了顾忌。
不出三回,唐柔身边的大丫鬟便白着脸来寻了他,话未出口时便泣着泪说道:“姑娘……姑娘有了身孕。”
成惘竭力忍耐心里的喜意,只作担忧状地向那丫鬟允诺道:“你放心,我明日便上门求娶你家姑娘。”
那丫鬟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瞧着成惘如此真挚的神色,总算是欣慰地笑出了声。
成国公世子与礼部中丞家嫡女的婚事定在了次年开春,比苏景言的婚事要晚上一个月。
陈氏听闻此事后,慨叹着说道:“办的这样急,只怕是闹出了人命。”
苏荷愫不语,只在脑海里回忆着沈清端的身量。
究竟该纳什么尺寸的鞋底?
陈氏慨叹完别人家的婚事后,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幼女身上,话语间尽是释然之意:“等到了明年九月,办完了所有的大事,我也要去庄子上闲散两日。”
苏荷愫闻言则将手里的针线筐递给了碧窕,亲昵地凑到陈氏的怀中,笑盈盈地说道:“到时我陪着母亲一起去罢。”
陈氏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揶揄道:“那姑爷呢?莫非让他独守空房不成?”
丫鬟婆子们俱都笑作了一团。
饶是苏荷愫平日里脸皮颇厚,如今也是被打趣得羞红了两腮。
见苏荷愫似是恼了,陈氏忙笑骂了几个丫鬟几声,并道:“你父亲说,明日沈公子也随我们一起去徐家。”
“他去做什么?”苏荷愫顾不上羞赧,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陈氏接过红袖递来的手炉,塞在幼女手里后,才说道:“你爹爹不爱与我说外头的事,只知是去拜访徐大人,并不与我们在一处。”
苏荷愫这才收起了心中的疑惑,一时便又想起长姐有孕一事,痴缠着陈氏说道:“明日母亲可要为长姐撑腰,绝不许徐夫人给姐夫安排通房。”
思及长女那绵软可欺的性子,陈氏也只得嗟叹一声,而后则说道:“自是不会让她插手你长姐房里的事,我已让你长姐将绿枝提为了通房,她也是愿意的。”
论到此处,众人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菡萏。
红袖照例向陈氏禀告菡萏的近况,只说:“她如今是收了性子了,每日只浇花剪叶,还说要到太太跟前来磕头呢。”
“这便也罢了。”陈氏不是个硬心肠的人,闻言便让红袖多照拂菡萏几分,“等言哥儿大婚后,我会为她挑个人品周正的管事,到那时再来谢恩吧。”
红袖听罢霎时红了眼眶,只是泫着泪不肯让它落下来。
翌日一早,徐致便亲自候在了家门前的泰山石阶下。待六驾马车行止后,方才搁着车帘说了一句:“小婿徐致见过岳母。”
陈氏这才由苏荷愫搀扶着走下了马车,与徐致说笑了几句后,才走进了徐家的大门。
因是在长姐与姐夫家中,苏荷愫便也不显得十分拘谨,笑盈盈地与陈氏说起了话。
徐致瞟了她一眼,而后则汗涔涔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徐老太太已在前厅候了许久,陈氏依着规矩唤了她一声老太太,再要躬身行礼时却被徐老太太死死拦住,只道:“受不住国公夫人这等大礼。”
这便也罢了,陈氏又向徐老太太引荐了苏荷愫:“这是我那个宠坏了的女儿。”
徐老太太握着苏荷愫的柔荑称赞了一番,拿出事先备好的表礼后,才将徐家的几个庶女唤了出来。
徐老太太知晓陈氏担忧苏月雪,是以略请她坐了一坐后,便笑眯眯地说道:“老身身子不适,恐招待不周,还是请国公夫人去致哥儿院里坐坐吧。”
陈氏心里正惦念着长女,当即便辞别徐老太太后,由徐致领着往松涛苑走去。
穿过九曲十八拐的回廊时,陈氏盯着徐致的背影瞧了许久,冷不丁地问了一声:“姑爷,今日怎得没瞧见你母亲?”
徐致身形微微一僵,呼吸也抑制不住地紊乱了起来,只是他掩饰的极好,顷刻间又神色自若道:“母亲病了。”
一行人已到了松涛苑院门口,陈氏也不再追问,左不过是些内宅倾轧的手段罢了,只要苏家一日不倒,便没人能欺负得了长女。
松涛苑院门大敞,苏月雪身披褐色大氅,正略显焦急地立在那儿。陈氏忙握着苏荷愫的皓腕赶了上去,劈头盖脸地数落道:“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说着,便支使着绿枝、秋竹等人将苏月雪搀回了松涛苑的里屋。
里屋已烧起了地龙,一撩开帘子便是一阵热气融融的暖意,苏荷愫瞧了眼屋里琳琅满目的陈设,总是为长姐高兴了几分。
徐老太太瞧着便格外疼爱徐致,纵使徐夫人要闹些幺蛾子,总有徐老太太为长姐和姐夫做主。
徐致不便进屋打扰她们叙旧,便在耳房内坐定了下来,苏月雪忙让绿枝去伺候他。
陈氏将这一幕瞧在眼里,虽是不赞成长女这般安排,却也未曾出声阻拦。
世家大族里,但凡正妻有孕,断没有哪家公子不收用通房丫鬟的例子。
“母亲这一回带来了两个略懂些医术的婆子,你平日里的吃食总要过了她们的眼才是。”陈氏小心翼翼地嘱咐苏月雪道。
苏月雪环住了陈氏的胳膊,听着母亲劳心忧神的嘱托,心间涌起一阵阵酸涩之意,催得她红了眼圈,只道:“还是母亲疼我。”
陈氏立时住了嘴,皱着眉细问她道:“是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苏荷愫也从软塌上起身,围在苏月雪身旁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番,见无任何异样后,才说道:“是姐夫还是徐夫人?”
面对母亲和幼妹,苏月雪也不敢隐瞒,便将昨日的事和盘托出。
陈氏霎时沉下了脸,重重地拍了两下桌案后,才说道:“她竟敢当着你的面说这么难听的话?什么肌肤黝黑似下人,我瞧着她才是个黑了心肠的蠢妇人。”
苏荷愫也被这话气了个够呛,连秋竹奉上来的茶水也没瞧见,竟转身不小心撞了上去。
幸而那茶水不烫,是以只弄湿了苏荷愫胸前的一大片衣衫,陈氏止住了怒意,因怕苏荷愫着凉,便让碧窕与绿韵陪着她西间去换衣衫。
苏月雪也担心幼妹会着了风寒,便让秋竹去隔间将自己那件狐皮大氅拿来,让苏荷愫披着大氅再去西间。
见苏荷愫离去后,陈氏才细问了绿枝有无被徐致收用一事。苏月雪窘着脸点了头,陈氏便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鬓发,叹道:“女人总有这么一遭。”
绿枝事小,那蛮横无理的徐夫人事大。
陈氏虽在旁人嘴里是个再心善不过的人,可事涉儿女,她便也不再似往日里这般好说话。
她思索了半晌,而后对红袖说道:“去给老爷递信,让他找徐大人聊聊这事。”
苏月雪不欲将此事闹得这般难堪,当即便要劝一劝陈氏,谁知陈氏却反而数落她道:“若这一回不让她长了记性,她还当你是好欺负的。”
苏月雪这才悻悻然地噤了声。
而西间正在换衣衫的苏荷愫也在为了此事气恼,长姐在她心里犹如世上最璀璨的明珠,可那徐夫人竟说话这样难听。
以长姐这般良善的性子,往后还不知要怎么被她欺负了去。
她正在神游太虚之时,忽而瞧见西侧间最里头的雕花窗未曾阖上,怪道有阵阴冷之风拂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
苏荷愫不以为意,正欲偏头收回自己的目光之时,恰好在雕花窗窗棂处的一点点缝隙里瞧见了一身墨色的长衫。
刹那间,那点墨色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是谁偷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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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儿》宴时陈羡
江家没落后。
为了替双亲还债赎身,被逼得走投无路,江映儿求到了淮南首富闻家的门前。
对于这样一个为了金钱利益,随意能够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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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只要与她生个孩子后和离,家中便再也不会约束管制他了。
婚后。
好在,她规矩守礼孝敬长辈,侍奉里外乖巧懂事,从不逾矩半分,追问他的行踪。
就连他不得已带回了昔日受苦受难旧相好的妹妹,朝她提出想要安置在身边照拂。
她也微笑着,并未露出一丝不悦,打点妥当,乖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闻衍想着,就冲她这么听话,又顺他心意,等生下来了孩子。
他也不是不能够,容她在身边相守终老。
其实这样,想想也不错。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孩子刚生下来,他被外遣去粮道办差三月。
归家时,素来听话的乖妻,仅留下一封和离书早就没了影。
只剩下他和襁褓里的孩子。
在对望中,红着眼睛哽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