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从那晚听田小七说了关于吴耀杰某些事,许远航在半夜无眠里沉思许久,后面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如常地和吴耀杰相处,加上忙着训练,也无暇分心去想。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用戴医生建议转移注意法克服心理障碍,以及想想女朋友。
队里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许远航,尤其是蒋国强,当初花了大力气才说服上面领导重新选用他,还帮忙联系好了专业心理医生,就是怎么都没想到,他身高…又成了另一个不确定因素。
国内跳水队就没出过这么高运动员,教练挑选好苗子,身高也是考量因素之一,选进来了,还会在饮食上严格控制,就是怕长高。个子高,一来影响平衡性,二来也不好压水花。
这可咋整,长都长了,总不能缩回去吧?
两座大山压顶,蒋国强承受压力可想而知。
许远航心里比谁都想出好成绩,但他更清楚,急不来,心浮气躁只会适得其反。过去三年,他学会一项技能,就是忍耐。
沉得住气,弯得下腰,也抬得起头。
他被命运按到过人生最低处,痛哭过,气馁过,绝望过,依然倔强又坚韧地仰望群山之巅,巅峰之上,是璀璨星光,星辰之外,还有神秘又浩渺宇宙。
这世上总有人会成功,为什么不能是他?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认输。
蒋国强也将他这些变化看在眼里,这小子以前年少轻狂,锋芒毕露,浑身是刺,还不怎么定性,回来后,锋芒还在,但人相对沉稳不少,看来是已深谙静水流深道理,眼下不动声色地蛰伏,只为将来有一天,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再创辉煌。
许远航在训练馆门口遇见了从里面出来吴耀杰,他主动打了声招呼:“吴师兄。”
他比吴耀杰高整整一个头,吴耀杰要拉长颈线才能对上他眼睛:“你来训练啊。”
许远航笑着点点头:“你要走了?”
“是啊。”吴耀杰不是一般尴尬,他之前和秦树吵架事,估计也有风言风语传到了许远航那儿,但没想到是,除了他在瓶颈期这件难以启齿事外,田小七连某些不该说也全兜出去了。
不然,他此刻估计已经窘得要挖个洞钻进去了。
找不到什么话,吴耀杰只好说:“那我走了,你好好加油。”
许远航做了个握拳动作,在经过吴耀杰身边时,轻锤两下他肩膀,然后才走了进去。
吴耀杰愣在原地。
这个动作是过去每次比赛前都要做,不仅是加油打气,也在表达一种信念:他们互相信赖。
双人跳水,最考验就是默契,而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一直是他们稳守冠军宝座秘密。
这时,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笑声,还有女生恼羞成怒声音:“许师兄,你太坏了!”
他脸仿佛被那笑声烫到了,火辣辣地烧起来。
吴耀杰对曾经并肩作战搭档并没有什么恶意,所有负面情绪,根源都在他处于瓶颈期,深深无能为力,无法摆脱,只能靠迁怒别人来发泄。
面对许远航一如既往信任和鼓励,吴耀杰为那些阴暗想法和莫名愤怒而羞愧到无地自容。
或许,他真该去找队医好好聊一聊了。
另一边,许远航走进训练馆,一眼就看到田小七腰间绑着训练带在蹦床上做跳水动作模拟练习,教练从旁协助,右侧陆上跳水模拟训练场上,女子队两个小姑娘大概是累了,正躺在海绵池里小声说话,他走过去,坏心眼地在她们头顶上说:“教练来了。”
“啊!”姑娘们立即吓得站起来,四处张望,哪里有教练身影?看到其他人在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整蛊了,气嘟嘟地指着许远航,说他太坏。
许远航勾唇痞笑着,将她们教练语气学了个十足:“好好训练。”他又用两根手指比向眼睛,意思是,别松懈,替教练盯着你们呢。
姑娘们都知道这是在开玩笑,各自拣了块海绵砸到他身上,许远航一手接一块,丢回池里后,就到一边做弹性训练了。
训练馆又恢复了平静,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训练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动作,仿佛不知疲倦。
时间忙碌步调中,国庆节到了,许远航只在七号下午放半天假,迟芸帆则是有整周假期,他放假时,她刚好返校,两人约好当天下午见面。
七号上午,迟芸帆从棉城返回A市,在机场VIP候机室又遇见了前两次在学校图书馆遇到男生,这未免也太巧了。
叶景然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她,他优雅地举着咖啡杯向她致意:“又见面了。”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他指了指旁边位置,“这边坐吧。”
叶景然这次是有备而来。
他陪同父亲来棉城谈生意,昨晚才和迟行健吃过饭,所以很自然地就知道了迟芸帆航班信息。
见迟芸帆站着不动,叶景然起身,走到她旁边:“商量一件事?看在我送你那份礼物份上,别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闻言,迟芸帆眸光一敛,重新审视他。
叶景然看她反应心里就有底了,他笑了笑:“还没自我介绍,叶景然。”
迟芸帆很快整理好情绪,他既然亮出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她在沙发上坐下,等着他下文。
叶景然问:“想喝点什么吗?”
“谢谢,不用。”
“说起来,我们应该在更早之前就认识了。”
迟芸帆语气淡淡:“现在认识也不晚。”
“是啊。”叶景然点点头,“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切都是刚刚好。”
迟芸帆在家里没少听迟行健说,叶家人个个都是老狐狸,尤其是当家叶响,话从来都是说一半藏一半,表面笑着,暗地里却在算计,这叶家少爷想必也从他父亲那儿学得不少精髓,话藏话。
她没那个心思去猜他话里深意。
迟芸帆露出一个得体微笑算做回应。
叶景然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叶家和迟家最近有合作意向,我们又刚好都在A大上学,长辈们希望我们能多来往…”
迟芸帆总算知道爸爸为什么会临时改变计划让她留在国内了,原来是打算借着她和叶家攀上关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她长睫微垂,遮住眼底泛起一丝冷意。
这已经触碰到她底线了。
叶景然摸不透她想法:“你怎么看?”
迟芸帆重新看向他,清澈眸底无波无澜:“恐怕要让你长辈和我长辈失望了。”
叶景然露出愿闻其详表情:“哦?”
她想到什么,缓缓弯起唇角,连声调都柔软了几分:“我有男朋友了。”
叶景然略显惊讶,稍微冷静下来后,他莫名笃定:“所以,你爸爸并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事。”
不然,也不会这么竭力地想着撮合他们了。
迟芸帆默认了。
她和许远航刚开始,还不想那么早让爸爸知道,以免中途生出什么变数。
既然迟芸帆都有男朋友了,叶景然自然也不屑去做什么第三者,但不得不承认是,他对她是有好感,何况,未来事谁能说得定呢?
恋爱和结婚有着本质区别。
就算最后和她走不到一起,当朋友也不错。
时间差不多了,头等舱乘客可以优先登机,迟芸帆和叶景然座位在同一排,不过将近三个小时飞行中,他们并没有怎么交谈。飞机落地后,迟芸帆取了行李箱,叶景然走在她身侧:“一起回学校吧。”
反正顺路。
叶景然提这个要求无懈可击。
迟芸帆正要答应时,不经意瞥见人群中站立着一道熟悉颀长身影,四目相对,他挑眉一笑,她也面露惊喜之色,他怎么来了?
叶景然那藏在金边眼镜后目光渐沉,她喜悦是怎么都藏不住,笑容就像清晨湖畔边初荷般,清丽动人,充满灵气。
和她在他面前笑完全不一样。
尽管迟芸帆没说,但叶景然已经猜到,她视线尽头那个男生,就是她男朋友了。
眨眼间,许远航已来到近前,见女朋友笑意盈盈模样,他轻笑着先揉两下她头发,然后去牵她手,另一手帮忙拿行李箱,旁若无人地上演着亲昵画面。
“走吧。”
迟芸帆仿佛才记起什么,她侧过头,对叶景然说:“那我们先走了。”
许远航这才注意到叶景然存在,目光清淡地扫过去,跟高彦辰差不多类型富二代公子哥,之前他还以为是个路人甲,原来是她认识人,而且看样子,他们很可能是搭乘同个航班回来。
叶景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双方视线交汇,看似安静,实际上噼里啪啦火光四溅,充满了男人间才懂火`药味。
周围人都自觉地走远了点。
叶景然抬手扶了扶眼镜,笑着看向迟芸帆:“我们都在同个学校,我先前答应迟伯父要多照顾你,以后有什么事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你好意。”许远航唇角微扬,漆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气场上也丝毫不输半分,“不过没有这个必要,我女朋友,我会照顾。”
宣告完主权,他牵着迟芸帆走了,转身时,眼神冰刀似朝叶景然飞去,暗含着浓浓警告意味。
走出门口,许远航又将迟芸帆拉到柱子后,微微弯腰凑过去,轻捏她脸颊:“我说,女朋友。”
他一脸玩味,直勾勾盯着她,声音懒洋洋:“你是不是有什么前情提要没交待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