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宁市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走廊上小孩儿的吵闹声时不时夹杂着雨声一并传进办公室。
叶晚栀坐在桌旁,拿着红笔的手有些松懈。
她翻阅着作文本,忽而一顿,眉头微微蹙起,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面露无奈。
“夜里我发烧了,妈妈冒着大雨背着我去医院......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妈妈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叶晚栀:“......”
雨夜、发烧、妈妈三个关键词便能勾起无数人回忆。
叶晚栀今天已经改了不下十篇这种作文了。
果然,经典套路永不过时。
她撇了撇嘴,暗暗腹诽。
叶晚栀手握着红笔,在作文本上写好评语,待一切做完,她才抬起眼,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
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了。
叶晚栀收回视线,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犹豫片刻,随后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手机。
白皙的指尖微微弯起,径直打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栀子花不比耶:【到宁市了吗?】
消息发完,叶晚栀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生硬,打算再发个表情包过去。
栀子花不比耶:【倒着撒娇jpg.】
这还是叶晚栀好不容易从一众熊猫头表情包里找出来的可爱表情。
她有些无聊地撑着脸,修长的指尖时不时滑动着屏幕,等待着他的回复。
刚要滑走,手里的手机却发出消息提示音。
叶晚栀心里一喜,看向屏幕上方弹出来的那条信息。
不是他的......
看着满屏自己发过去的信息,却丝毫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
叶晚栀很难不怀疑他这是已读不回,她越想越生气,心中的怒火始终难以消散。
忍不住编辑了条朋友圈,发送。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声响,来人手里抱着课本,身上还挂着个扩音器,在路过叶晚栀时不免有些诧异:“怎么,栀子你还没走啊?”
“唉...”叶晚栀放下手机,耷拉着脑袋,如实回答:“这不是国庆布置的作文还没批完嘛。”
徐晓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打趣道:“我看你是不想带回家批吧。”
她摆出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嘚瑟表情。
叶晚栀笑了几声,丝毫没被拆穿的尴尬,见对方没有打算要走的准备,随口问了句。
“那你呢,怎么还不走?”
“约了个学生家长。”
徐晓静苦笑一声,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
叶晚栀会意,便没有过多去打扰对方了。
八、九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徐晓静作为班主任却要管一大堆。
光是想想叶晚栀都觉得这是自己承受不了的痛苦。
俩人低下头忙着自己的事,偌大的办公室里只余下笔尖轻擦过作业本的细碎声。
直至一道清冷男声响起,才打破这方寂静。
“请问徐老师在这吗?”
叶晚栀听见熟悉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下意识抬头,循着声源望去。
来人身形高挑,穿着一袭剪裁合理的西装,鼻梁上架着副金丝框眼镜,带着丝丝的冷感,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居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但叶晚栀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的确很帅,还是那种非常具有攻击性的帅。
光是看着这张脸,她就已经算是气消了一大半。
差不多快要忘记自己不久前还在朋友圈公开内涵他的事情。
许是叶晚栀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引得男人有所察觉,视线一顿,扫向了不远处的她。
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四目相对,叶晚栀一阵心悸。
他看着她。
叶晚栀明显感受到自己心中那只小鹿又乱撞了一下。
而后,他眸子上挑了下,似是有些意外她会在这里。
俩人都没有说话,并没有一丝要相认的想法
叶晚栀不紧不忙收回视线,低头佯装继续批作文。
“请问您是——”徐晓静停顿片刻,“周恪的家长周先生吗?”
周时礼点了点头。
徐晓静有些诧异,忍不住低下头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现在的学生家长都这么年轻这么帅的吗?
徐晓静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挥手示意着周时礼坐过来。
一阵寒暄过后,徐晓静找到周恪的作业和成绩单,一并递给周时礼,示意他先看一下。
叶晚栀不动声色抬眸,悄悄打量坐在对面的周时礼。
只见他慵懒地靠在座位上,指尖翻阅着周恪那邹巴巴的作业本,眼眸低垂着,看不出面上的表情。
看着周恪试卷上那只有个位数的分数,周时礼勾了勾嘴角,浅笑了一下。
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半晌。
徐晓静轻咳几声,主动开口,打破这略带着几分尴尬的局面。
“周恪同学的试卷和作业本你也看见了,”徐晓静停顿片刻,整理了一番这委婉的措辞,“大致情况想必周先生你应该也了解了些。”
出于礼节,周时礼敛起平日里那份懒散劲儿,端正坐好,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东西轻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周恪同学在学校的表现是很不错的,只是这个学习态度还是不够好。”
周时礼瞥了眼周恪写得那几个丑的很有特点的大字,笑了。
这学习态度岂止是不够好,简直就是没有。
徐晓静摸不透眼前家长的态度,说话的时候也时刻注意着对方的情绪,生怕自己那句话蹙了人家眉头。
毕竟这个年头,有的家长比熊学生还难搞定。
只是眼前这个家长似乎并不怎么热络,也不想其他家长一样逮着她一通问自家孩子的情况。
徐晓静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搞不明白眼前这位家长的态度,但出于班主任的专业素养,她还是选择面带微笑,积极地与周时礼进行沟通。
“孩子课后在家里学习也很重要,想问问周先生你平时和周太太辅导周恪功课的时间有多少?”
周时礼拿出周时逸提前交代好自己的说辞。
“两个小时。”
徐晓静:“......”
两个小时还辅导成这样,你搁这骗谁呢?
周时礼和徐晓静的交谈声不大不小,足以让办公室的人都能听见。
闻言,叶晚栀眨了眨眼,人还有些不在状态,感觉自己头上都可以牧羊了。
嗯???
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辅导孩子功课了?!
我怎么不知道?!
叶晚栀满肚子疑惑,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
“我还是建议你和周太太还是多花些精力在孩子身上。”
“……”
徐晓静不知疲倦地说着,周时礼倒也听得还算认真。
只是时不时地会开个小差,用余光看一眼叶晚栀。
见她低垂着头,手上握着笔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周时礼挑眉,不难猜出她此时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等到徐晓静和周时礼的谈话结束,墙上挂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六点。
叶晚栀见他们都走了,自己也没多做停留,提起给家里老人准备的礼物跟了出去。
她刚锁好办公室的门,放在包里的手机随之响起。
电话铃声急促,一声声的不停歇。
叶晚栀拿起自己的雨伞,朝楼下走去,顺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接了电话放在耳边。
“栀子,今晚出不出来嗨?!”
张可萦这人不知道在哪浪着,那边的重金属音乐很是吵闹。
叶晚栀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点,出声拒绝,“不了,今晚要去周家爷爷奶奶那边。”
“周时礼回来了?”
“嗯呐。”
张可萦忽然懂了些什么,嘿嘿笑了几声,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欠欠的。
“那今晚是不是就可以那啥那啥了?”
张可萦和叶晚栀关系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聊起天向来也是满嘴跑火车,丝毫没有顾忌。
叶晚栀不满地轻啧一声,语气还有些冲,“他想得美!”
“怎么?”张可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又把你惹生气了?”
不说还好,这一提,叶晚栀的情绪可就又上来了。
“周时礼刚领证就出差大半个月,这我能理解,工作要紧嘛,可是他信息也没回我几条,严重怀疑他就是在已读不回,我都觉得我这婚跟没结一样,而且你猜今天下午他怎么着?”
“怎么着了?”张可萦随口附和了一声。
叶晚栀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由得加大。
“他来给一孩子见老师!”
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张可萦就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瓜的味道,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自己漏听了什么重要内容。
“孩子?!什么孩子?!”她的兴致很高,自顾自激动着:“快!赶紧给我说说。”
叶晚栀:“......”
“啧!”张可萦不满地轻啧一声,“你倒是快跟我说啊!”
见她着急,叶晚栀也没特地卖关子,张口就是好一顿吐槽,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
末了,还不忘狠狠diss周时礼一番。
“你说,周时礼这算不算是骗婚渣男行为?!”
叶晚栀话音刚刚落下,便在转角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不由得停住。
她眼皮跳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待走近,看清对方是谁时,叶晚栀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捏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张可萦浑然不知叶晚栀现在所处的情况,依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哇!你说那孩子该不会是你那便宜老公的吧?”
张可萦的声音从手机里大声传出,在楼梯间环绕着,甚至还带有余音回荡......
叶晚栀震惊了:“!!!”
这……这怎么突然还外放了!?
周时礼缓缓垂眸看向叶晚栀,眼里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两人面面相对着,气氛极度寂静诡秘。
周时礼抬起手,冷白修长的指骨抵着镜框,随后往上扶了扶。
见状,叶晚栀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赶紧挪开视线,本能地往后挪了一小步,没敢再与周时礼对视一眼。
“孩子是不是我的。”他眼皮微掀,似笑:“你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