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廷和迪库尔不合不只是在政治上,两方的民风差距也很大。杰林特到迪库尔究竟想干嘛?弗克尔斯想,联合?不,不可能…也绝不允许这种可能!“那还真是可怕,”
他不动声色地说“国王陛下派去的公差?”杰林特叹了口气“身为王子,总是得像个杂役一样负责他老爸所有嫌麻烦又不重要的工作。
照我说嘛,佣兵的忠诚就像妓女的贞操,恐怕他们自己都找不着。”弗克尔斯打量着他,虽然对方看上去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这位王子是盏省油的灯。
他在向他暗示什么?“也许我该陪我的表弟一起去散散心?”他举起酒杯“我和弗卡罗团长还有些旧账没有算呢。”他说。
他是在说上次那家伙逃出战俘营的事,脑袋里却不期然浮现出阅兵仪式上那个人嘲弄的嘴脸,他毫不怀疑,是他策划了所有刺杀凯洛斯的行动。
而最后,他成功了…不,不是他,他攥紧拳头,指甲陷到肉里,是我!真正害死他的,是我!“那可太好了,”杰林特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他碰杯“我正想找个有趣点儿的旅伴呢。”
他说,啜饮红酒的唇边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意。和弗克尔斯猜测的一样,杰林特也看得出大约是弗卡罗策划了刺杀凯洛斯的事件,可是谁也没料到的是一只巨大银龙的横空出现。
杰林特以为凯洛斯的勇者身份是一种纯政治的筹码,可是早在远古灭亡的巨兽的出现打破了一切计划…神的意志是不可预料的,超脱于一切政客的算计之外。
那位国王是否真是…梅莎柔斯神的使者?他到底死了没有,是否还会回来?就那个人大得可怕的声望,他的生死足可影响整个大陆的局势!不管他是否活着,他在民众心里早已成为一个“代表神的意志”的符号,而和“光明”联合,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必要的。两个各有打算的人相视而笑。
杰林特放下红酒,今天他得早点回去,希望母亲已经让那班法师准备好,把这个孩子转移出来;这两天他得把离开前的所有事宜安排好。他叹了口气,王子真是不人当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杰林特扬声问,拉开车帘,车夫正盯着路中央的什么东西发呆,听到王子的声音,用颤抖惊惧的语调说“先,先生,前面有怪东西…”
弗克尔斯探出头去,他们正在抄近路赶往迪库尔,这会儿已经快到达边境了。杰林特跳下马车,弗克尔斯也紧跟着走了过去,前者皱着眉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具尸体,实际上不走近点看根本难以看出它曾经有个人形…双腿和左臂已经被撕下,腹腔和胸膛以及里面的内脏被掏空,肋骨像腐兽的牙一样大张着,面孔则只剩一团紫黑色的腐败肉渣。
车夫一副想要干呕的表情,杰林特毫不介意地在尸体旁蹲下身查看。“是牙齿咬的。”他说。“丧尸。”弗克尔斯说,从尸身上可以看到钝牙的咬痕…不属于野兽的尖利,是人类的牙印。
杰林特烦躁地站越来“他妈的,什么叫候开始闹这个的?怎么从没人跟我报告过!”他说。弗克尔斯思忖着他这发音正宗的脏话是从哪里学到的,可接着,杰林特利落地转身走向马车“我得去看看。”他说。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先生!”车夫恐惧地看着这个不要命的人“前而在闹丧尸!我前几天听说还不大信,所以才冒险带你们走这条路,但我们现在去那里会被撕成碎片的…”
“白天他们不会出来的。”杰林特安慰“我们可以赶在太阳落山前离开。丧尸聚集的话,只要召几个白袍来就能摆平了,我只想看看它们的规模。”
车夫依然用力摇头,眼中的惧怕像深不见底的黑洞,杰林特叹了口气“恐惧比光明更容易深入人心,太久的和平真是信仰的大敌。”他摊摊手“好吧,老兄,我买下你的马。一匹还是两匹?”
他转头看弗克尔斯“我和你一起去,你的母亲大人要是知道我把你弄丢了,非杀了我不可。”弗克尔斯说,解下其中一匹马“如果是幽灵那么毫无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死灵法术?”
“可能性之一。毕竟不久前刚有一个愚蠢的王国被巨大的力量所诱,进行了这项倒行逆施的法术。”
另一个人严肃地点头,翻身上马“带你真是带对了,‘光明王的子民’,这年头只有圣凯提卡兰的人才能真正洗清和死灵法术的关系,我可不想法斯廷被扯进这种不名誉的事件里去。”
弗克尔斯僵了一下,露出一副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的表情。杰林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虽然人们总说只有失败是一种罪过,因为历史是由胜利者编写的。
但我还是觉得不合常理的事总会有另一件奇迹解决,像死灵术被神迹打败。”“神迹?”弗克尔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谁又知道,那个传说中金发俊美的勇者,具有无限神力的光明之神转世,躯壳里灵魂阴冷的成色?他想起那个男人嘴角讥诮的弧度,肆无忌惮的太笑,那种毫不动摇的傲慢眼神总让他打从心里发寒,现在想来,对那个总是被大陆驱逐的人来说,被奉为这样一个身份是件多么绝妙的讽刺。
虽然即使那家伙以如此绝决的方式离开了,他留下的盛名和那宛如天神般俊美正直的壁画,依然在全力支撑着这个国家,可事实不容置疑。
“如果是死灵魔法,”他淡淡地说“我只希望我们逃跑时能动作快点。”胆大妄为的王子笑起来,驱动马匹,毫不犹豫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虽然这马比宫里的逊了点儿,我想还是能跑过两条腿的丧尸。”弗克尔斯看了他几秒,策马前进。看来法斯廷的贵族远没有人们以为的那样为奢华所腐蚀,曾经开创疆土的战士血统仍然在后代的血管里奔流。
当他们来到镇子时已经是傍晚了,道路比想象中难走。村庄里是无人的死寂,巨大的夕阳挂在天边,把一切装点成暧昧的金红色,本该炊烟四起的居住地静得连落下一颗橡子都听得十分清楚,消火了虫声和人声,村里流动着一种不属于人界的邪恶氛围。
两人牵着马慢慢向前走去,村庄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异样,除了静谧得过分;而且离最后留下的人迹显然已经有段时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尸体腐败的味道,像厄运女神散播在空中不祥的冷笑。
“我们去哪里?”弗克尔斯问,杰林特驾轻就熟地向一个方向走去。“刑场,”另一个人说“刑场总是在东南方,是整个村庄最黑暗的地方。什么法术都避不开那里,我得去看看。”刑场是一片有些简陋、可面积还颇为不小的空地。
“就是这里。”杰林特说,两人停下脚步,眼前的地界一丝声息也没有,空地中央竖着简陋的木制绞架,上面结着难看的树痂,在夕阳下,像某个邪恶怪物的尸体般瘦骨嶙峋,不怀好意。杰林特走过去,挑起他秀气的眉头“麻烦是从这里来的吗?”他说。
细细察看,木架上黑不溜秋的东西像干涸的血迹,它用这种恐怖的外壳嚣张地龇牙咧嘴,满面威胁,让杰林特有种踹它一脚的冲动。
想必这里就是亡界力量聚集之所了,弗克尔斯想。可这真是幽灵作祟吗?那片寸草不生的空地飘浮不散的、浓烈的黑暗气息让他很不舒服。
脚底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让开脚步,却发现下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虽然沾满灰尘,但看得出那不是石头,它泛着一层邪恶的灰白色,像被黑暗入侵过度的骨头。
弗克尔斯用脚拨开周围覆盖的浮尘,然后倒抽一口冷气…邪恶的白色骨质竟长长地向外延伸开去,显然具有相当的规模!
他迅速蹲下身,拨开更多的浮土,一个直径三米的骨制魔法阵慢慢浮现在眼前,弗克尔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骤然浮现的邪恶阵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再一次意识到了从进村子以来就感受到的那股寒意,那是一种游走于死亡边缘的森冷之气,他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嗅到过这种气味。可笑的是,每次靠近那个人,这种气息总让他兴奋不已,难以自制。杰林特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这是什么?”
他问,走过来,声音有些紧张。“魔法阵,显然有法师搞鬼…”弗克尔斯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快走!”
他叫道。邪恶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浓烈地涌来,夕阳只剩下一条细细的边,暧昧地窥探。弗克尔斯大叫道:“是死灵魔法!”
前方的稻草下伸出一只手,那是只泛着灰白色的浮肿手指,它试图抓住杰林特的脚踝;剑士在感到裤角触动的瞬间迅速逃开,身边整个草堆动了起来,一具穿着农夫服装,浑身腐烂但是还被邪恶之法操纵着的丧尸爬了出来。
弗克尔斯抬起头,乡村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人影正在慢慢聚集,那全是会吞吃任何活物的尸体。“快点!”他大叫,丧尸只是先遣军,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麻烦,死灵法术是大陆最黑暗的东西!
马匹躁动着,不安地打着鼻息,弗克尔斯利落地跳上_去,抓紧缰绳,控制住不安的马匹;杰林特一剑砍掉丧尸的头,但后者并没有停止攻击,双手狂乱地试用抓住一些温热的血肉,王子的剑再次挥出,砍掉他的腿!“快走,杰林特!”弗克尔斯说。
同伴的脸颊因为怒气而有些红潮,他跳上马,眼神冰冷,自己的国民被弄成这样谁都不会开心的,接着他看到路边沟壑上的草动了一下。弗克尔斯见他不动,拉住他的缰绳“快点…”
“弗克尔斯,那是什么!”他叫道。弗克尔斯看到那从草丛里爬出来的东西。他们最先看到的是它的爪子,看上去还是人类的手,有着人类的肉色和粗糙的皮肤,可是深嵌在他指甲上的,却是一指长的漆黑色尖刺,它缓缓地爬上来,两人同时涌起一股想吐的感觉。这是个怪物。它已经不是人类,曾属于人类的皮肤像是一层正在蜕动的腐烂皮肉,头上另一个有着突出嘴部的脸孔正在冒出来,把它的头撑得很大,以至于属于人类的灰白皮肉被撑成奇怪的紧绷形状,一些地片已经烂开,难看地向外翻着。
两人可以从那曾属于人类的眼眶中,看到里面将要破壳而出的血红色巨大瞳孔!它继续向上爬,伸出另一双脚,弗克尔斯注意到它从胯间又长出一双腿,正用六只脚向前爬行着。
“它…变异了…”杰林特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死灵魔法的力量?”弗克尔斯终于反应过来,他叫了一声“快走!”用力向杰林特的马踢了一脚,那同样吓呆的动物惊嘶一声,向前跑去。
杰林特迅速挽紧缰绳,控制住受惊的马匹,他拥有相当精湛的骑术,最重要的是他能临危不乱…他的动作十分稳定有效,虽然他的咒骂更加精彩。
法斯廷境内竟然出现了死灵法术,这可出大麻烦了!两人一路砍开挡路的尸体,死灵术的丧尸可以对抗阳光,也拥有更大的力量。弗克尔斯用力砍掉一只大张着血口,试图攻击自己的丧尸的脑袋,腐臭的脑浆四溅,里面爬满肮脏的蛆虫。
他看到一张张死白的面孔,浮肿的身体…黑暗的法术,弗克尔斯咬紧牙,以及修习这种法术的邪恶的人…他们策马狂奔,一边挥剑砍开饥饿的攻击者,剑士觉得有些想吐,村庄里的邪恶气息让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