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温和地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我仍觉得自己有点蠢。至于之后的故事,你都已经知道了。但最糟糕的部分是,当我为了娜丁而离开丹妮斯时,媒体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丹妮斯当时肯定大受打击。我是说,她当时只有25岁,却因某个年轻、身材火辣的模特而遭到抛弃。媒体把她写成是一个年老色衰、丧失魅力的社交名流——仿佛她是因为使用价值不及另外一个女孩而被弃置!帕翠西亚,这种事在华尔街一直屡见不鲜。
“我想说的是,丹妮斯同样很年轻、漂亮!你难道不觉得这太过讽刺了吗?大多数男人都在等着要另结新欢、甩掉原配。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华尔街就是这个样子,正如你所说,我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岁月如梭,我的二十岁、三十岁匆匆而过,一晃就奔四十了。帕翠西亚,每个男人都需要在二三十岁时经历一些磨难,了解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意味着什么,但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我外表成熟,内心却幼稚得像个孩子。我生来就有一些天赋,但我的情商不足,无法正确地使用上帝赋予的这些天分。我出事只是早晚的事。
“上帝只赋予了我一半天分,即领导他人、以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能力,然而,他却并未赋予我以自制和耐心做对的事情的天分。
“话说回来,不论丹妮斯走到哪儿,人们总会对她指指点点,‘噢,看,她就是那个被乔丹·贝尔福特抛弃了的女人,乔丹·贝尔福特为了那个米勒清啤广告女郎把她给甩了。’帕翠西亚,跟你说实话,我对丹妮斯做出的伤害真应该受到惩罚。我不管这是在华尔街还是小市镇,反正我所做的一切不可饶恕。我抛弃了一个善良、美丽、跟我患难与共并将未来交付于我的女孩子。最后,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却离她而去。帕翠西亚,就因为这个,我肯定会下地狱。我罪有应得。”
我深吸一口气。“你无法想象我曾经有多么努力地为自己找借口,往丹妮斯身上推卸责任,但我就是做不到。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结论都是一样的,就拿我这件事来说,结论就是,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为了一双长腿、一张稍稍漂亮一点的脸蛋而离开了我忠诚的结发妻子。
“听着,帕翠西亚,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你很难做到公正,但在我看来,以你的性格,你能够公正地来看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我从来就不能像信任丹妮斯那样信任娜丁,而且永远都不会有人说服我信任她。或许40年后,当我白发斑斑时,或许我会考虑相信她,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帕翠西亚说:“亲爱的,我非常赞同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信任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是容易的事,但是没有必要一直折磨自己。你一辈子都可以提防着娜丁,盘算着‘如果她另有所图怎么办’。最终你就会把这件事变成自我实现的预言。全部说完和做完后,我们向宇宙发出的能量通常会返回到我们身上。亲爱的,这是宇宙法则。
“但另外提一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信任’的吗:为相信一个人,你首先需要相信你自己。亲爱的,你值得信赖吗?”
噢,天哪!这问题可得好好想想!我将问题“输入头脑计算机”,却并不喜欢“计算机”得出的结果。我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说:“帕翠西亚,我得站起来才行。坐了这么久我的左腿疼得不行。我们走一会儿怎么样?咱俩朝酒店方向走吧。我想看看‘演讲角’。或许这会儿正有人站在肥皂箱上痛斥约翰·梅杰呢。他是你们的首相,对吧?”
“是的,亲爱的。”帕翠西亚答道。她从长椅上站起,挽着我的手臂一起走。我们沿着小路,朝着酒店方向走着。她说,“亲爱的,到了‘演讲角’听完演讲后你就回答我刚刚问你的问题,好吗?”
这个女人真是不依不饶!不过我就是爱她!爱这个倾听我忏悔的人!“好的,帕翠西亚,好的。我现在就回答你,答案是‘不’!我就是一个骗子,我和妓女上床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吸完毒后——估计这样的时候得占上一半。但是,就算不吸毒,我仍然还是一骗子。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这么个人。高兴了吧?”
对于我小小的爆发帕翠西亚大笑起来,接下来说了一番让我震惊不已的话,“噢,亲爱的,人人都知道妓女,即便你的岳母,也就是我的姐姐也不例外。关于妓女的新闻屡见不鲜。我想,就娜丁来说,她已下定决心有失就有得。但我真正想问的是,跟你上过床的那些女人,你有没有跟哪一个动过感情?”
“没有,当然没有!”我自信满满,脱口而出。刚一说完我就没那么自信了,而是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看看我讲的是不是实话。我从未在感情上背叛过娜丁,对吗?不,从来没有。在肉体上背叛过,但在精神上绝对没有背叛她。帕翠西亚这么一问真是让我感到轻松不少,她可真棒!
不过这个话题还是赶紧避开为好,所以我开始聊起我的背伤,告诉她这一慢性伤痛快把我逼疯了,给她讲我做过手术后伤痛反而越来越严重,并解释我如何尝试各种麻醉药——从维可丁到吗啡全都试过,以及这些药如何让我恶心与忧郁,因此我又不得不服用止吐药和百忧解(Prozac)来冲抵我的恶心与忧郁,但吃了止吐药又让我头痛,所以我又吃了Advil止痛药,但这药又让我胃不舒服,所以我又得吃善卫得(Zantac)治胃痛,但这又让我肝脏中的酶含量增加。接着,我告诉她百忧解如何影响我的性欲,让我口干舌燥,所以我又服下舒乐津锭(Salagen)刺激我的唾腺,并服用育亨宾(Yohimbe)治疗阳痿,但后来我把这些药全都停了。我解释道,后来我就一直服用安眠酮,这似乎是唯一一种能够真正止痛的药。
快走到“演讲角”时我伤感地说道:“帕翠西亚,我担心我现在已经对药物完全上瘾了,即便是我的后背不痛,我也无法再停止用药了。我脑袋时常会感到眩晕,有时都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事。帕翠西亚,这真的太可怕了,这就好比你人生的一部分一下子蒸发掉了,永远地消失了。但我想说的是,我把所有的安眠酮都冲到了马桶里,现在我却巴不得口袋里就有一片。事实上,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助理用一架协和式飞机让我的司机给我送几片安眠酮来。2万美元,只为了20片安眠酮。2万美元哪!不过我还是想这么去做。
“帕翠西亚,这让我怎么说呢?我对药物就是上瘾了。此前我没对任何人承认过,但我知道我就是上瘾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太太在内,都不敢反对我服用药物。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要依赖我谋取生计,因此他们纵容我,以甜言蜜语哄骗我。
“这就是我的故事,不过这故事有点不光彩。我过着世界上最离谱、最疯狂的生活。我就是一个成功的失败者。我只有31岁,却成熟得像个老人。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多久,这只有上帝知道。但我真的很爱我太太,很爱我的女儿。在某种程度上,她就是驱动我一直前进的动力。钱德勒,她就是我的一切。我曾发誓,她出生后我将不再用药,但这怎么可能?我根本就停不了药,即便停药也停不了多久。
“我一直在想,等钱德勒长大后发现她的父亲是个瘾君子的话她会怎么想?如果她的父亲进了监狱,她会怎么想?如果她长大后能够看书识字,发现她的父亲整天和妓女鬼混,她又会怎么想?帕翠西亚,我真的很怕这一天的到来。而毫无疑问,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帕翠西亚,这真的让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说完这个,我就结束了我的忏悔。我从未如此痛快地吐露心声。说完后我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啊,一点都没好,心情还是一样。尽管走了一段路,我的左腿仍然火烧般疼痛。
我等待帕翠西亚给我一点睿智的回复,但她一言不发。我心想,倾听人忏悔可不该这样吧。帕翠西亚把我的手臂挽得更紧,或许是想把我拉得更近些,好让我知道,尽管我做了这些疯狂的事,她依然爱我,并且会一直爱下去。
“演讲角”此刻无人演讲。帕翠西亚告诉我,大多数演讲都是在周末。但这样也不错。在这个特别的星期三,我在海德公园大吐心声。短短时间里,“华尔街之狼”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展示了乔丹·贝尔福特真实的一面。
但是,这一“变脸”很快就结束了。遥望前方,9层高的多尔切斯特酒店就矗立于繁华的伦敦街道上。
此时,我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架协和式飞机何时离开美国,多长时间可到达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