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后,我和吉恩·杰奎斯·索雷尔坐在Le Richemond酒店大堂的Le Jardin餐厅。餐桌的摆设极为精致。雪白、硬挺的桌布上摆放着一排手工打磨抛光的标准纯银餐具,一组洁净的精选白色瓷器。看上去真的是很有品位,我心想,这肯定价值不菲!不过,和这家古董式酒店其他部分一样,餐厅的装饰风格亦不符合我的口味。这肯定是立体派装饰风格,我猜餐厅最后一次翻新应该是在1930年前后吧。
我和索雷尔今晚要讨论的话题是极其违法的,所以在进行这类谈话时绝不允许有第三方在场——即便第三方无意间涉入这一犯罪行动。这是绝不允许的,这是阿尔·艾布拉姆斯教给我的另一个教训,他是这样说的:“两个人在一起是犯罪,三个人在一起则是共谋。”
所以,此刻只有我和索雷尔两人对坐着,但我却不由得想到丹尼,尤其好奇此刻他正在做什么。他可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如果放任不管,他肯定会弄点坏事出来。不过有一点好处是,在这个国家,除强奸或谋杀外,无论丹尼做出什么来,没有索雷尔搞不定的,他只需给相关部门打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事情摆平。
“据卡明斯基说,”他边吐着烟边说,“您和我一样也喜欢找美女,对吧?”
我笑着点点头。
“啊,这太好了,”这个“色鬼”继续说道,“太好了!不过他还告诉我您太太很漂亮。这可真有点奇怪。有这么漂亮的太太还会这么花心?不过我也深有同感,朋友。您知道吗,我太太也非常漂亮,但我总觉得有种强烈的欲望,想和任何一个想要我的年轻女子上床,只要她符合我的标准我就来者不拒。在瑞士,这类女人随处可见。”他耸耸肩,“不过我猜世界或许本来就是如此,对我们这样的男人来说,事情或许本应如此,您觉得是这样吧?”
天哪!这听起来太可怕了!不过我也经常对自己说同样的话,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番话时,我才意识到这有多么荒谬。“噢,吉恩,总有一天,男人会对自己说,你的观点已得到了证实,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现在恰好就是这种状态,我爱我的太太,我已经厌烦四处拈花惹草了。”
索雷尔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自己曾经很多次有过这种想法。想到这些时你会感觉很好,是吧?这会提醒我们,什么才是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毕竟,没有家人的陪伴,没有家可以回,我们的生活会空洞无味。正因为此,每次与家人待在一起时,我是那么珍惜。但接着几天下来,我就发现,如果我再继续这么围着一家人转,我非得自杀不可。”
“乔丹,不要误解我的意思。这并不是说我不爱我的太太和孩子。事实上,我非常爱她们。只是因为我是法国人,作为一个法国男人,如果只让我围着太太和孩子转,那我非得恨上他们不可。我想说的是,远离家的时间让我成了一个更好的丈夫,更称职的父亲。”索雷尔从玻璃烟灰缸旁拿起烟,又深深地吸上了一大口。
我等啊等,但他一直没吐气。哇,这可真够有趣的!我从未见过我父亲这样做过。索雷尔似乎把这口烟彻底留在了体内,完全吸收掉了。我突然想到,瑞士男人吸烟的原因似乎不同于美国男人。仿佛在瑞士,吸烟表明你有权享受这一有男子气的简单乐趣,而在美国——尽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警告——吸烟则在更大程度上表明,你有权凭借这一恶习慢性自杀。
该谈正事了。“吉恩,”我温和地说道,“我先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我打算向瑞士转入多少钱。我认为最好是先从小笔数额开始,比如500万美元左右。然后,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我会考虑加大额度,比如,接下来的一年内再转入2 000万美元。至于银行提供的快递服务,对贵行的好意我表示感谢,不过我在美国有几个朋友欠我点人情,我相信他们会同意帮我做这件事的。”
“不过我还有很多担心的问题,首先就是卡明斯基。如果他知道我与贵行的关系,那么我们之间的合作绝不可能继续下去。事实上,哪怕他只是怀疑我往贵行存钱,我们的交易也得宣告结束。我会关闭我的所有账户,将钱转至别处。”
索雷尔看起来淡然自若。“这个问题绝对不需要担心,”他冷冰冰地说,“卡明斯基不仅永远不会得知此事,而且,如果他就这一问题进行任何询问的话,他的护照就会列入监视名单,并很快会被国际警察逮捕。瑞士对待保密法的认真程度绝对超乎您的想象。您知道,卡明斯基曾经是我们银行的员工,所以对他的要求就会更严。如果他敢透露一丝一毫,或者管他不该管的事,那么他肯定会进监狱,这我绝对没开玩笑。他会被锁入一个房间,我们就可以完全抛弃他了。所以,我们就把卡明斯基的问题永远放在脑后吧。如果您选择继续让他在您手下干,那是您自己的决定,不过您最好防着他,他这个人可是个大嘴巴的小丑。”
我点点头笑道:“出于种种原因,我还得把卡明斯基继续留在目前的职位上。Dollar Time正大笔亏钱,如果我聘用新的首席财务官,那他估计得开始琢磨这事儿了。所以现在我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话说回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谈,先把Dollar Time放一边。如果您能向我保证卡明斯基永远不会知道我在贵行开立账户,那么我就接受,我永远不会再提及此事。”
索雷尔点点头,“乔丹,我喜欢您的做事风格。或许您前世是个欧洲人,呃?”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我语气中含着一丝讽刺意味,“吉恩,谢谢您的恭维。不过我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要问您,主要与今天上午你们跟我说的那堆‘开账户前把我的护照给你们’这番话有关。我是说,拜托,吉恩,这也太过了吧,您觉得呢?”
索雷尔又点了一支烟,大口地吸着。呼出的烟雾中闪现着他那阴谋般的笑容,他说:“朋友,现在我了解您是怎样的一个人了,所以我想您肯定已经想出一个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了,对吧?”
我点点头但一言不发。
沉默了几秒钟后,索雷尔意识到我正在等他一五一十地讲明白。“那么,很好,”他耸耸肩,“在银行里讲的那些话大多都是废话。当时那样讲,是为了卡明斯基好,也为了我们彼此好。毕竟,我们必须要表现得遵纪守法才行。我知道,在一个数字编号的瑞士账户后附上您的名字,这对您会是致命的弱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建议您这样去做的。然后,我认为比较谨慎的做法是,您在我们银行开立一个账户——以您的名字为户头开立一个账户,让所有人看到。这样一来,如果美国政府提审您的电话记录,您就可以就‘与我们银行通话’做出合理的解释了。您也知道,开立一个瑞士银行账户可是不违犯任何法律的。您所要做的就是,给我们寄一小笔钱,比如25万美元,然后我们帮您将这笔钱投资于多只欧洲股票——当然,我们只会选择最好的公司——这就为您与我们银行不断联络提供了充足的理由。”
我心想,这主意不赖。很显然,“合理的推诿”已成了国际社会白领犯罪者们的困扰。我在座位上不舒服地动了动,想让慢慢疼痛起来的左腿减轻些压力。我随意地说了句,“我懂您的意思,这样做也不错。不过您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我根本不可能从我自己家里给贵行打电话。我很快就会揣着几千克鲁赛罗亲自前往巴西,用投币式公用电话给贵行打电话,我绝不会让贵行的电话号码出现在我的电话账单上。”
“不过,就您的问题而言,我打算起用一位和我姓氏不同的家庭成员。她是我太太的娘家人,而且不是美国公民,是英国人。我明天一早就去伦敦,后天我就能把她带回这儿,手揣护照,直接在贵行开立账户。”
索雷尔点了下头说:“我猜您很信任这位女士,如果您不信任她,我们可以为您提供这样的人选,他们可以使用自己的护照来帮您。这些人的背景一点都不复杂,多数是马恩岛或其他免税地区的农民和牧羊人,他们百分之百值得信任。此外,我们银行会禁止他们进入您的账户。不过,我相信您已经就这个女人的信赖度做过考虑。不过我建议您与罗兰德·弗朗克斯(化名)见个面。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尤其是伪造文件方面。他善于伪造销售账单、金融函件、采购订单、经纪人确认书,总之,所有必要的文件他几乎都可以伪造。他就是我们所谓的‘代理人’。他会帮您组建一家挂名公司,从而使您进一步远离政府四处搜索的眼光,将您在上市公司里持有的股份分解成更小的份额,从而无须因超过5%的股份所有权填报13D表格进行备案。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他在您业务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业务——都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