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史蒂夫的事,还有其他一些问题困扰着我,这些问题我没法跟丹尼讲,那就是,史蒂夫曾向我做过很微妙的暗示,他希望能够直接跟我做这笔交易,而不用通过丹尼。毫无疑问,史蒂夫只是想和我“分这杯羹”,而他的策略也始终围绕这一目标。这一点表明,史蒂夫是个非常狡猾、有手段的人,最重要的是,这说明他一直在寻找“更大更好的交易”。如果他发现了一笔“更大更好的交易”,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不过现在史蒂夫还需要我。然而,这与Stratton为他筹得700万美元基本没什么关系,这与作为丹尼的代理人丹尼可以为他赚到约300万美元就更没有关系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向前看,我对史蒂夫的掌握基于他的股票上市后我操控股价的能力。作为史蒂夫·马登占主导地位的做市商,事实上所有的买入与卖出全产生于Stratton的交易室——这让我有机会让股票随着我的心意上涨或下跌。所以,如果史蒂夫不受控制,我就会让他的股票价格大跌,使其交易价降到几美分。
事实上,这正是对付所有Stratton Oakmont客户的撒手锏,我凭借它来确保他们始终忠诚于Stratton的规矩,即以低于现行市价的价格向我发行新股票,然后我将其出售,凭借交易室的威力赚取巨额利润。
当然,我并不是这个聪明的“金融敲诈”游戏的发明者。事实上,华尔街最负盛名的公司均采用这一做法,例如,美林、摩根士丹利、添惠、所罗门兄弟以及其他一些公司——如果某家资产达10亿美元的公司不遵守游戏规则,那么它们就会给予这家公司迎头痛击,而且毫无歉意。
我心想,这可真够讽刺的,美国这些最知名、看似最遵纪守法的金融机构竟也曾操控过政府债券市场(所罗门兄弟),曾让加州的奥兰治县破产(美林),曾从老爷爷老奶奶们手中骗取了3亿美元(培基证券)。然而,它们仍然还处于经营状态——事实上,在新教上流社会大伞的保护下,它们的业务正蒸蒸日上。
而在Stratton,我们主要做微型市值股票投资银行业务——媒体则喜欢将其称为“penny stock”(市值在1美元以下的股票、低价股票),因此我们就少了这样一把保护伞。实际上,我们所有新发行的股票价格均在4~10美元之间,并非所谓的低价股票。证券监管者完全忽视了这个区别,这可够让他们懊恼的了。事实上,正是基于这一原因,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尤其是其中两个笨蛋现在就在我的会议室门口安营扎寨了——搞不清楚他们对我提起的2 200万美元的诉讼。证券交易委员会将Stratton当作一家低价股票公司而提起诉讼,但事实却是——Stratton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公司。
低价股票公司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特点,即权力下放——在全美各地开办几十个小型办事处。Stratton仅有一个办事处,由此,如果证券交易委员会提起诉讼后,控制负面因素在销售人员之间的扩散就容易一些;通常,负面因素在全美各地扩散足以让一个低价股票公司破产。低价股票公司通常会把目标锁定在相对简单的投资者身上,即净资产极少或根本不具有净资产的投资者,说服他们拿出几千美元进行股票投机。相反,Stratton则将目标锁定为美国最富有的投资者,说服他们拿出几百万美元进行股票投资。由此,证券交易委员会不能像以前那样得逞,即无法断言Stratton的客户不适合将钱投资于投机性质的股票上。
但在提起诉讼前,证券交易委员会并没有想到这些。相反,他们错误地假定,负面的评价足以让Stratton破产。但Stratton只有这么一家办事处,因此,让整个销售团队保持士气极为简单。而证券交易委员会在提起诉讼之后才终于开始审查Stratton的新开立账户表格,这让他们吃惊不小——Stratton的客户竟然全部都是百万富翁。
我所做的就是,揭开未被认知的中间地带,即向美国最富有的1%的人有组织地推销市面价值为5美元的股票,而不是向其他根本不具有净资产或净资产极少的99%的人推销低价股票(即市值在1美元以下的股票)。华尔街上有一家公司,名为DH Blair,这家公司围绕这一理念已经营了20多年,但实际上它却并没有真正做到点子上。尽管如此,公司老板莫顿·戴维斯(Morton Davis)还是赚到了万贯家财,成了华尔街的传奇人物。
但是,我却直接抓住了要害,并且凭借运气,在恰当的时间击中要害。股市刚刚开始从“10月大冲击”中复苏,但仍处于混乱状态。纳斯达克已经“长大成人”,不再被看作是纽约证券交易所的“红头发继子”,从而摆脱了受歧视的历史。每张办公桌上都摆着一台飞速运行的电脑,在各地间进行着信息传递,从而使公司无须位于华尔街上。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一个发生剧变的时代。随着纳斯达克业务的逐步兴盛,我也开始对年轻的Stratton员工们进行每天3小时的培训项目。从“10月大冲击”令人窒息的灰烬中,Stratton Oakmont投资公司诞生了。还没等证券监管人搞清状况,它就以原子弹般的巨大威力横扫了整个美国。
正当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我问丹尼:“证券交易委员会来的那两个白痴今天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回答道,“他们今天相当安静,基本上在谈论停车场里那些车,没什么特别的。”他耸耸肩,“我告诉你,这些家伙现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做一项交易。他们肯定还在看1991年以来的交易记录。”
“呃……”我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对于丹尼的回答我并不吃惊,毕竟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窃听会议室的情况,每天都在收集针对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反情报。围绕证券监管人我首先了解到的事情(除了毫无个性外)就有一条,他们总是摸不着头脑。尽管华盛顿的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正在签字同意史蒂夫·马登的IPO(股票首次公开发行),纽约的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却坐在我的会议室里,完全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会议室里面的温度是多少?”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丹尼耸耸肩,“我估计最高50华氏度(相当于10摄氏度),他们穿着大衣。”
“我的天哪,丹尼!为什么把温度弄得这么高?我跟你说过,我希望马上把这些浑蛋冻得滚回曼哈顿去!是不是我得打电话让卖电冰箱的人过来把这事儿做了?丹尼,我的意思是,我想看到这两个笨蛋的鼻涕冻成冰柱!你懂我的意思吗?”
丹尼笑了笑,“听着,JB(乔丹·贝尔福特的英文缩写):我们既可以把他们冻得半死,也可以让他们热得半死。我可以在天花板上安装那种小小的煤油炉取暖器,可以使那个房间热得不行,他们得吃盐丸才能存活下来。但话说回来,如果我们把会议室弄得很不舒服,他们可能就会离开,这样我们就再也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心想,丹尼这样做是对的。我笑着说:“好吧,就让这两个笨蛋在这儿老死算了。但马登的事我打算这样做:我想让他签署一份协议,不管未来价格多高,也不管创办计划书中是怎么说的,上面写明股票仍然是我们的。此外,我希望史蒂夫能将股票进行转让,这样我们能够很好地控制。我们会让‘假发佬’担任转让代理人。这事不需要向别人谈及,只是朋友之间的事,一定要保持缄默,老兄。这样一来,除非史蒂夫想背叛我们,否则一切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丹尼点点头,“我来负责这件事,但我不理解这样做如何对我们有利。如果我们要违犯的话,我们也会碰到和他一样的麻烦。我是说,如果史蒂夫独吞这些股票,他会和我们一样,违犯上万部不同的法律”,尽管办公室刚进行了窃听器清除,丹尼在说到“违犯上万部不同的法律”时还是没有出声。
我举起手来,温和地笑着,“哇噢!放心!首先,30分钟前这间办公室已经进行了窃听器检查,所以,如果有人又重新安装了窃听器,那我们也活该被逮住。而且,我们并不会违犯上万部法律,也许也就是三四部,顶多五部吧。但不管怎么说,没人会知道这些。”我耸耸肩,然后转用一种惊奇的语调,“丹,不管怎么说,你的问题让我吃了一惊!持有一份签字的协议当然对我们有不小的帮助,即便我们用不上它,这也是一股强大的震慑力量,让他不敢背叛我们。”
正当这时,珍妮特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你父亲正在往这边走。”
我迅速回答说:“告诉他我正在开会。”
珍妮特马上回话说:“要说你说,我可不帮你说!”
什么?!她真是太无礼、太胆大妄为了!沉默了几秒钟后,我哀求道:“噢,珍妮特,拜托了!你就跟他说我在开一个重要会议或是正在接一个会议电话或编个别的理由,拜托了,好不好?”
“不行,绝对不行。”她冷酷地回答道。
“谢谢你了珍妮特。我必须得跟你说,你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助理!这倒让我想起来,两周后的今天好像该给你发圣诞节红包了。”
我停了下来,等待珍妮特的答复。一句话都没有,死一般的沉寂。简直难以置信!我接着问:“他现在离办公室有多远?”
“大约50码,并且走得极快。我从这儿都能看到他头上暴起的青筋,他在吸至少一根,噢,或者至少是两根香烟。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喷火的龙,我向上帝发誓我没乱讲。”
“珍妮特,谢谢你的这番鼓励。就算不帮我说,也至少能帮我创造点分散注意力的事吧?比如拉响火警或别的什么?我——”这时丹尼开始从他的椅子上站起身来,仿佛试图要离开我的办公室。我举起手,大声地说:“伙计,你要往哪儿走啊?”我开始用食指朝他椅子的方向猛戳。“现在,你给我坐下来,放松一下。”我把头转向黑色话筒,“等一下,珍妮特,哪儿也不要去。”然后,我把头又转向了丹尼,“伙计,我跟你说点儿事:那些美国运通账单中起码有五六万是你的,所以你也得跟我一起受罚。另外,人多力量大。”我又把头转向话筒,“珍妮特,让肯尼马上来我的办公室,他也逃不掉。过来把我的门打开,我得让办公室里产生点儿噪音。”
肯尼·格林是我另外一位合伙人,和丹尼不是一家的。事实上,这两个人的差异可是大得不能再大了。丹尼比肯尼要聪明些,虽然外表不行,但绝对更有智慧。而肯尼冲劲很足,对知识也有一种永不满足的欲望,可知识和智慧恰恰就是他最为缺乏的东西。是的,肯尼是个笨蛋,虽令人难过,但这却是真的。他有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才能,那就是,敢在商务会议,尤其是最重要的会议上讲出最愚蠢的话,因此我再也不敢让他参加这类会议了。事实上丹尼这家伙总能令人感到愉快,每次都能让我想到肯尼的诸多缺点。因此,我手下就有了肯尼·格林和安迪·格林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我似乎被格林们给团团包围住了。
这时门开了,交易室里巨大的咆哮声涌了进来。那就像是充满贪欲的风暴,而我却深爱不已,百听不腻。那巨大的咆哮声——是的,它才是最强劲的药物。它比我太太的愤怒来得更为猛烈,比我腰上的伤痛来得更为猛烈,也比在我的会议室里瑟瑟发抖的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来得更为猛烈。
它甚至比我父亲的疯狂——这一刻他正要进来发出他巨大的咆哮声——来得更为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