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宸大步嚯嚯,直奔临时停车场。
二喜小跑追上,问他要去哪。
他?没好气地回:“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坐别人车来的。拿出手机,打给小路,报了地址。
二喜叉腰喘气,“少爷,你这样走了?,让小许面子往哪搁?”
丁宸吼了句:“她考虑过我的面子吗?”
二喜刚要接话,却想起刚才肖一旻递水、许绿筱接过那一幕。
其实这个动作本身没什么,但就怕对比,肖一旻对别的女学员可真是不假辞色,而许绿筱对所有搭讪示好者都敬而远之。一递一接,体现出默契和信任,可见不?是第一次。
也幸好少爷扭头走了,没目睹这一幕。
二喜以为肖一旻不想跟少爷正面刚,不?想惹麻烦,现在发觉根本不是。也许人家就是等着某一点,狠狠一击。少爷毕竟被人顺着惯了,不?屑、也不?懂拿捏分寸。
要么用力过猛,像夜店那次。要么像小孩子似的,比如鞋垫这个。
丁宸也觉出二喜在走神,不?悦地问:“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得,又来了。
二喜正色道:“我当然是你这一边的。”
“问题是,小许不也是你这边的?你现在走了?,岂不?是把她往别人那里推?”
丁宸没说话。
二喜再进一步:“少爷,这男女朋友相处,就不能太较真,更别上纲上线,有句话说的好,那些跟女朋友吵架赢了?的男的,最?后都单身了。”
“那是因为他们没钱,还丑。”
“……”
丁宸不耐道:“行了?,你回?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
“等会儿,烟给我留下。”
二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丁宸抽了几?口烟,再打给小路:“到哪了?”
“买点吃的带过来,多买点,我要请客。”
丁宸抽完一支烟,正要点第二支,听到脚步声,有点轻,还有点急。
许绿筱走过来,看着他?手上的烟,问:“你要回?去了?”
刚才遇见二喜,他?说,少爷等车来了就走。
丁宸点头。
“……回去记得擦药,别再挠了?。”
丁宸垂眼,看见手背上的几?个小红包。
本来都忘了?,被她一说又有点痒,又挠了?一下。
许绿筱想阻止,却改口问:“我的手环呢?”
他?从口袋摸出来,兔耳朵都压扁了?。
许绿筱戴上,坐到路边草地上,用手指修正兔耳朵。
丁宸问:“你怎么还不?回?去,不?是该复盘了?吗?当心扣分。”
“我陪你等车,等你走了我再回?去。”
“……”
丁宸也坐下,坐在路的另一边。
沉默了?片刻,他?问:“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我不?是听他的,是听队长的。”
丁宸哼一声。
当他?瞎的吗?吃巧克力前?也看了?“队长”一眼。
同?一块巧克力,二喜费尽心思?送过来,她不肯吃,因为队长不让,害得他?也跟着挨饿……现在队长略一点头,她就吃了?。还有那一抬眼、一点头,他?们之间的交流已经不?需要语言。
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他?想想都后怕,后悔自己发现那棵树,可她即便是真的摔伤,也不?会怪罪那个人吧……
因为他是队长?不?,只因为他是肖一旻。
许绿筱想了想,“也许,还因为习惯吧。以前在学校参加活动,在学生会干活,经常听他的指挥,所以就习惯了他?的权威性。”
丁宸没回?应。
她想再多说一句,但还是算了?。
如果他?这么介意她这一点“过去”,那么他?的那些“浓墨重彩”的过去,岂不?是要令她崩溃?她起码还试图解释,他?呢,从未提过只字,也许那些对他来说已成云烟,也许是觉得没必要跟她解释?她也不?想跟自己过不?去,人还是应该往前?看。
她轻声说:“其实,吃虫子没那么可怕。”
如果难题都能用这一招解决,吃一百条,一千条,她也能做到。
丁宸问:“你希望我走还是留?”
她果断道:“留。”
“为什么?”
从这里看下去,满目苍翠,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城市反而成了?边缘地带。
“你不?觉得这几?天像度假吗?对我来说,去东南亚,去北欧,是开眼界长见识。可是对你来说,这种地方是陌生而新奇的。虽然苦了一点,但也有乐趣,不?是吗?”
丁宸心里动了动,嘴上说:“什么乐趣,被咬了十几?个包吗?”
许绿筱起身,过来坐他?旁边,抓过他?的手,仔细数了下蚊子包,然后用拇指指甲在上面一横一竖,划了?个十字。
有点痒,又有点舒服,更多的是纳闷……
“你在做什么?”
“放毒。我奶奶教的。”
“……你手干净吗?”
“那就‘以毒攻毒’?”
见他?一脸无语,她得寸进尺,在他手背亲了下。
丁宸:“你漱口了吗?”
“没有。”
“那我的手是不是不能要了??”
她笑,“正好送我。”
丁宸瞪了她一会儿,扭开脸,给她个后脑勺。
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他横空出现,她现在是不是就用这副皮皮的样子面对肖一旻了?那个面瘫脸,也会被她融化了?吧?也会早就忍不?住把她吃进肚里吧。
按理说,他?应该“感谢”肖一旻,但还是很气。
见他?莫名气汹汹,许绿筱也不?撩了,放开他?的手,还往旁边挪了一点。
丁宸感受到,就更气。
许绿筱双手托腮,听见车声,嘀咕一句:“小路到了?”
丁宸心说,哪有这么快。
车子很快到了近前?,停下。
司机看许绿筱身上衣服,就主动打招呼。
原来是送物资的。看来还真是“食物告罄”了?。
***
两人搭车回?到营地,大家正围坐一圈,做今天的总结。
人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容易结下一种革命情谊,看见两人归来,都很开心。
看见车上搬下的东西,顿时欢呼。
啤酒,各种零食,还有一个硕大的方形盒子。有人手快打开盒盖,是个大蛋糕。
肖一旻说:“有人今天过生日。”
大家面面相觑,好奇是哪个“幸运儿”,许绿筱举起手。
众人一起喊“生日快乐”,她感动地道谢。
丁宸扯起嘴角,这算是以权谋私么?
早知道可以这样,他?弄个阵仗更大的,至少让小路把那一车吃的送过来。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肖一旻以权谋私,而是主办方的主意。
早有工作人员准备好了摄像机。
创业营要一期期办下去,据说还要成立商学院。无论是高精尖的商务课程,带些噱头的生存训练,还是这种温馨动人的细节,一切都是为了?生意。
吃蛋糕时,二喜“咦”了?一声,“小许,你是狮子座?”
“是啊。”
他?冲少爷眨了下眼,“缘分呐,天注定。”
别人不?知道丁宸英文名是Leo,也有“狮子座”含义,只知道饿了大半天,现在吃嘛嘛香,心情敞亮。
组长大哥也由衷道:“原来是狮子女,怪不得这么猛。”
丁宸看着不?远处面色沉静的肖队长,在心里说,不?仅是狮子女,还是狮子的女人。
***
跌宕起伏的一天即将结束时,丁宸收到一条信息,来自陌生号码。
只有仨字:谈谈吧。
昨晚他?坐过的位置,再往前?走个二十米左右。站着一个人,指间有一点火星,忽明忽暗。
丁宸走过去,跟他?隔了?两三米,并肩站立。
肖一旻问:“你会娶她吗?”
丁宸沉默一瞬,反问:“娶她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肖一旻侧过脸,看着他?。
丁宸也不?回?避,直视对方。
夜色之下,看不?清眼里内容,更像是一种对峙,或者无声的较量。
肖一旻收回视线,换了话题:“知道今天你们为什么会分到一组吗?”
丁宸立即反应过来,不?由微恼。
还真是有人做手脚,这算什么,成全他,施舍他??
肖一旻继续:“规矩一再被破坏,这个训练营的专业性就会被质疑。”
丁宸讥讽道:“所以你就耍手段维持表面的公正?还真是个尽心的员工。”
身兼数职,费尽心机,不?知道领几?份工资。
肖一旻不急不缓道:“或许在你眼里,这次生存挑战,甚至整个创业营,都只是个游戏。但你也要尊重别人,这里的课程以及结下的人脉资源,都是他们所需要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在还没毕业时,就能拿出上千万的零花钱来投资,从而赚得第一桶金。”
这话既是事实,也有一丝讽刺味道。
丁宸哼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创业史没什么可夸耀,也很少提及。
肖一旻平静地往下说:“以前在F大,我就听过你。后来去美国,听说的更多一些,然而真正引起我的好奇,是上次回国时。”
因为她选了?你。
他?问:“想知道我的看法吗?”
丁宸并不?想知道,肯定没好话。
果然:“抛开身外物,你配不?上她。”
“然而,身外物根本无法抛开,所以在世人眼里,她配不?上你。”
“哪怕这里所有人,都见证了?她的努力,但更多的人看不?到,看到的,也会忘掉。因为人都不愿承认别人更优秀,宁愿找一些其他借口。”
肖一旻抽一口烟,“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她的生活态度,可以说是最健康的。虽然上进,却没太大野心。至少不?会毕业前?就创业。之所以如此,是有人力捧,也是自己想要成长。”
他?自嘲一笑,“逼自己加速成长的代价,我比谁都清楚。”
“有些东西,她现在还看不?清,来不及思?索……别说你没打算娶她,就算你们结婚了?,她就会幸福吗?”
他?抽完一支烟,扔了?烟头,用鞋底碾灭。
“比起嫉妒你,我更心疼她。”
肖一旻说完这一长篇,抬脚走了。
丁宸面对着空旷的四野,站了?许久。
所有情绪过后,心底只剩一片空茫。
他?就不应该回来,走了就走了?。
为什么要听这些?
三年,至多三年。简简单单,用心用力,他?给他?能给的,她给她愿给的,不?占便宜,也不?算辜负。然后收起心,回?到各自的世界。不?好吗?
***
许绿筱隐约觉得,自从野外拓展训练归来,丁宸身上发生了?微妙变化。
换做从前,“阔别”一周有余,早就抱着她向大床进发了?。可这次她推说有工作,他?也就作罢。
她的确是太忙了?。
公司目前是“小而美”,美尚需努力,小是真实情况,业务都是友情推荐,但要求也就更高,不?能砸了少爷面子,更需要树立良好口碑。还有丁奶奶这位VIP,无论是出于保密需要,还是为了?丁宸,她都要亲力亲为。
文琦还没从医院离职,以顾问身份加盟。因为有了?少爷这位大金主,文琦从最?初设想的合伙人,变成了?打工者。她自己并不在意,能做事即可,严加则相当满意,因为他自己很忙,希望女朋友能轻松一些。
除了公司这边,许绿筱还要定期去探视哥哥,聊天之际做一些心理疏导。此外,美食博主继续营业,反正她也要时常下厨,喂养少爷,犒劳自己。精力分了?几?处,累自然是难免,但创业有风险,她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而且多一份收入,人也多一份底气。
金九银十,楼市旺季。许绿筱接了?不?少宣传单,不?由动心,而账户余额给了?她信心。
不?过难得有半天闲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一晚,丁宸回到家,漆黑一片。
以为许绿筱又要加班,不?由气闷。
然而再走几步,看见开放式餐厅的一抹烛光,光晕之中,端坐一人,穿条他没见过的绿色吊带裙,露一片雪背,回?眸时,一抹碧绿点缀胸前。
丁宸只觉气血翻涌,抬脚走过去。
许绿筱做了?红酒烩牛肉,可他只想先吃了?她。
旷了月余的年轻身体,如干柴遇见烈火,先前?的别扭,似有若无的冷战,在这一刻,都化作情趣,以墙当床,没前~戏,有种生硬的疼。但还能承受,两人就在疼痛中调整姿势与节奏,渐渐适应,琴瑟和鸣。
许绿筱伸手抚摸他的脸,描绘他?的眉眼,傲娇的小狮子。
丁宸把脸埋在她头发里,闷闷地问:“许小绿,你以后会恨我吗?”
她闭上眼,感受着身心被他占据的悸动,“看到”自己近来的改变,轻声说:“不?会。”
“好。”他?沉声回。
那就尽我所能,送你上巅峰,为你加冕。
从巅峰坠落,双双瘫软在沙发上。丁宸搂着怀里的人,把玩着那块带着她体温的翡翠,说:“下周有个宴会,带你去见世面。”
许绿筱问:“很正式那种吗?”
“还行吧,能多认识些人,多带点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