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咬人,也会打人。
丁宸本来不想说,想让许绿筱亲自体验。
但被她抱住时,还是忍不住说了。
车子开出大门时,他有一瞬的不舍,后视镜里,她还站在原地。
保姆已经送来伞,她举着,像是在看他,又?不太像。身影纤细,却并不柔弱,在绿树绿草映衬下,也如一棵小树,在承接雨露,无声地舒展枝叶。
当晚,许绿筱发来信息。
她住的是丁宸在那边的房间,所以自然看到床头的相框。一位穿旗袍的优雅女士,端坐于椅中,旁边立一个穿西装的小男孩,满脸的胶原蛋白,以及傲娇。
她赞叹:“奶奶气质真好。”
丁宸愣了下,差点忘了这个细节,就这么被她撞进自己的世界。
他问:“还有呢?”
“小少爷很帅。”
他想编辑一条,随即改主意,打过去。
“许小绿,我奶奶刚查出这个病时,就留了话,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发病后的样子。你也见?到照片了,她是很体?面的人,也爱面子。所以……”
“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嗯。”
一时沉默,听得见?彼此呼吸声。
许绿筱问:“你没着凉吧?泡个热水澡。”
“我没事。”
淋几滴雨就着凉了?当他是纸糊的少爷么?
“晚饭怎么吃的?”
“煮了你冻的馄饨。你呢?”
“四菜一汤,伙食比你好多了。”
听她语气可不怎么开心,果?然,“这里厨师手艺比我好多了,气馁。”
丁宸笑。
“少爷,你们家的厨师,手艺会更好吧?”
“也就星级饭店标准吧。”
“啊?那你是怎么忍受我做的饭的?还有你说‘不一样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丁宸想了想,“就是满分一百的话,你的七十左右。”
“啊?”
“你见?过街头那种卖打糕的吗,还有西餐厅厨师现场表演,看到制作过程,就会觉得吃起来有不一样的味道。”
“……有点深奥。”
又?闲聊了几句,丁宸打了个哈欠,许绿筱问:“你困了吗?”
“嗯,有点。一起睡。”
挂了电话,丁宸反而睡不着。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多说,不如多做。听过她带着睡意的声音,就有点想念那香香软软的身体,暖暖的包裹着他……
他躺了二十来分钟,起床,去倒了杯酒。
第二天晚上,丁宸先发信息,问:“今天都做了什么?”
“好奇吗?”
“有点。”
“那就不告诉你了。我写了日记,以后给你看。”
还卖上关子了,丁宸咬牙,等着回来收拾你。
转念一想,能有什么好事发生,无非是歇斯底里,打人毁物,倒是真有些好奇她会如何记录这一切。
***
第八天上午,丁宸去接人。
还没进门就听到音乐声。旋律有点熟,激昂且欢快,四小天鹅?
待他一进门,吓得呆在原地。
果?然,四只天鹅,或者叫三只大鹅,外加一只小天鹅。三个大妈大姐级人物加一个许绿筱,手挽手,挺胸昂头,在跳芭蕾。
如果?这也叫芭蕾的话。
丁宸想笑,却没笑出来。
因为下一秒,他就看到轮椅上的奶奶,脸色平和,嘴角提起。
许绿筱最先看见?他,脚下动作不停,眨了下眼。
让他想起那段视频,迎新晚会上跳踢踏舞的她,也是这样朝台下眨眼。
其他几位也看见?他,脸色一晒,一时间乱了步伐。
轮椅上的人立即含糊嚷了句,胡乱摆手,那意思是不要停。
丁宸做了个“继续”的手势,朝上面指了指。
他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沙发上,他想,即便是忘了一切,有些偏好还是没变。
他小时候父母太忙,经常被丢给爷爷奶奶,奶奶很洋气,带他去看芭蕾,看过《天鹅湖》。她还说,“宸宸将来娶个这样的媳妇就行。”
后来他的确认识了个芭蕾舞演员,甚至动过带她见?奶奶的心思。他先给奶奶看了她在舞台上的视频,奶奶难得专心看了会儿,忽然把平板抢过去,砸了。
平板质量过硬,画面还在继续。轮椅上的人口中嚯嚯有声,情绪莫名。
他觉得这一切,包括他的天真,都很荒谬。
半小时后,许绿筱才上来,额头有汗,脸蛋红扑扑。细看,眼底有青影。
她有些气喘,“终于把奶奶哄高兴了,刚睡着。”
再细看,眼里并没有一丝不耐烦。
她还端来一壶茶,“这里的茶很好喝。”
“那是。”
丁宸喝了口茶,问:“日记呢?”
许绿筱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子里,“现在就看?”
“嗯。”
她拿出手机,调出文档,递过来。
丁宸接过,页数还不少,写得很细致,也很客观,没有出现诸如“歇斯底里”等负面词汇,他心里泛起一丝柔软的情绪,有一点欣慰。
看到第二天,他视线一顿,让她撸袖子。
许绿筱迟疑了下,照做。
右小臂有咬痕,淤青一圈。
她放下袖子:“涂过药,快消了。”
丁宸点头,继续看文档。
这样的伤,他也有过,知道有多疼。疼得让人心灰意冷。
七天,有好有坏,反反复复,偶尔希望,犹如幻觉。然而看她的记录,外加批注,还是抱着积极的态度。
丁宸放下手机,伸手抚额头,问:“改变主意了吗?”
“没。”
他认真道:“许小绿,想创业的话,有很多选择,你要想清楚,更不要感情用事。”
因为这是他的奶奶。
她坚定道:“我没有。”
许绿筱坐直了一点,说:“报考大学的时候,我爸希望我报外语或者传媒,我妈希望我学财会,再不济,有一技之长也能养活自己。可我觉得,要学就学个真正感兴趣的,为什么一定要做最坏的打算呢。”
“进了大学后,不断听人说这种管理类的专业很虚,四年下来什么都没学到,我就自学会计课程,也进了广播站采编部,反正技多不压身嘛。”
“我去做商务论坛的志愿者,因为可以近距离接触行业精英。去孤儿院养老院做义工,看到另一个世界。文医生说我有同理心,善于沟通,再加上其他原因,让我重新考虑了自己的职业规划,我想趁着年轻,尝试一下,就算最后失败,也收获了经验教训。”
“当然,我不是想说服你投资,我还是想先工作一段时间。”
丁宸沉默听完,平静开口:“想做就趁早,如果?真是个机会,就更要抢在别人前面,万一没成功,也没耽误多久,不影响找工作?。”
他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秘书,注册公司或者其他不懂的,可以跟他咨询。”
许绿筱傻眼。
丁宸继续:“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我奶奶,是你的第一位客户,而且是不能公开的那种。但你可以在她身上尝试你的理念,反正她也不能更差了。”
“还记得咱们去北极,我一路睡到赫尔辛基?每年春节,我们一家都回这里跟奶奶一起过,从三十到初二,都没怎么睡过。她有多种并发症,那几天状态特别差,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拍好。”
他顿了下,“医生说,至多两年。”
许绿筱惊讶。
丁宸苦笑。
“不指望有什么改善了,只要能让她老人家最后的时间里,好过一点就行。”
“具体数目,等你做个计划书给我看了再说。也不会太多,是以我个人名义投资。”
见?对面的人眉头微蹙,他问:“你是不敢接受挑战吗?”
许绿筱摇头,“不是。”
她现在脑子有点卡,跟不上他的思路。
丁宸拍一下身侧。
许绿筱迟疑了下,过来坐他身边,他伸手揽住她后背,她顺势靠在他肩头。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丁宸问:“想听实话吗?”
“嗯。”
“创业不容易,依靠你自己的力?量就更难,何况还是这种有些理想主义的。”
许绿筱问:“真的很不现实吗?”
“投资者更现实,很多时候,不在于你是否优秀,项目本身是否有意义。”
“……我不想让你赔钱。”
也不想跟他产生更多的金钱关系,好不容易才还了三十万。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
丁宸说:“许小绿,有些东西,再多钱都换不来。”
她身上有清淡香味,跟平时不同,来自这里的沐浴露。
“事先声明,我只是帮你起步。”
“我会努力的。”
这就是说定了。他喜欢她的爽快。
他低声问:“想我了吗?”
许绿筱点头。“你呢?”
他握住她肩头的手紧了紧。
“咱们走?”
“在这吃午饭吧,张姐带你的份了。奶奶今天状态不错。既然来了,多陪一会吧?”
丁宸点头。
然而,一直到开饭前,奶奶也没醒。丁宸暗暗呼了口气,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放下心。
因为一旦醒来,就意味着变数重重。
一顿饭平静吃完,丁宸去主卧,在床边站了会儿,奶奶睡态安宁。
他帮她拉好被子,又?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
老年斑又?多几块,手背有些浮肿。
一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健康状况,都会从皮囊反映出来。
也许,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会好一些?可是,如果?没生病,哪怕再过几年,她也是个会擦上口红、背个香奈儿出门的时髦老太太。
***
回去路上,许绿筱主动提出当司机。
丁宸开来的还是那辆银灰色GTR,许绿筱有点手痒,而且这一带车少路宽,适合飙车。
见?她跃跃欲试,不用提醒,时不时加个速。
丁宸说:“其实创业就是快车道,适合喜欢挑战的人。”
他拿出三枚车钥匙,问:“喜欢哪个?”
许绿筱吓了一跳,赶紧开启“一心二用”模式。
丁宸说:“算借你开,以后不送礼物了,留着钱给你开公司用。”
虽然从他让她开车,到一次次陪着练车,就隐约猜到。
但她还是下意识想要拒绝。
丁宸不慌不忙道:“许小绿,你以后会越来越忙,超出你现在的想象,希望你少花点时间在路上,多一点时间在我身边。”
晚上,许绿筱下厨,做了少爷曾想吃、又?不想吃、现在又要吃的寿喜烧。
添加了任性做调味剂,味道会更“不一样”吧。
洗过澡,她正在镜前涂涂抹抹,浴室的门被拉开。
丁宸说:“借用一下洗手间……”
呃,许绿筱盖上瓶盖,“等我一下。”
她走到门口,被人伸臂挡住。他继续:“……里的人。”
“……”
下一秒,许绿筱被人扛在肩头,转身走向主卧。
她抗议,他大手探入睡裙下,一勾一挑,迅速掳下一物,随手丢开。
许绿筱本能踢腿,以示抗议,被他用力拍一下。
“当心走光,教坏小丑鱼……”
许绿筱仰躺在床,问:“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这算性~贿赂吗?”
丁宸说:“算,让我潜一下。”
“潜水的潜。”
许绿筱无视他在下方作乱,抬手抚摸他下巴,一层微青,有些刺手。
“长这么快?”
“早上忘了刮。”他说,“想你想的。”
她支起上身,亲吻他下巴,向下滑去,浅吻一下下,落在喉结,锁骨。
吻到胸膛时,丁宸感觉到心脏几乎破体而出。
他喘息几下,把人掀翻,让她跪伏,悍然挺进。她腰肢纤细,他的拇指刚好按在腰窝上,像是为他量身打造。她还没太准备好,不适应地扭动,他撩起她的头发,亲吻她后颈。
她立即安静,像一只被降服的小兽,轻轻嘘气。
他也舒服地叹息。没错,他只是享受她的身体。
享受到,愿意为之冒险。
带她见?了奶奶,支持她创业。但愿这不是错误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鱼:我们已经“坏”了。
从许小绿,进入“九姨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