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皇后倚在榻上,手里持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开茶水上的茶叶沫子,似是想到什么,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景美人那边,是如何了?”
一旁的莲月低着头,赶紧回报,“回娘娘的话,那日景小主在御花园碰着了婉嫔娘娘,似乎受了些惊吓,江太医把过脉了,说是一切正常,吃几副药也就无碍了。”
皇后心里疑惑,“那婉嫔是对景美人做了什么?”
“并未做什么,只是在御花园偶遇,聊了几句罢了。”
皇后一听,便是摇了摇头,“也是个不中用的,胆子竟这般小,待会儿你送些补品过去,顺便敲打一番。”
莲月称是,又在殿中呆了一会,见皇后娘娘并未有其他的事情交代,便退出殿去。
倚在榻上的皇后将茶盏往几子上一搁,又抚了抚自己的指套,自己的妹妹是个不中用的,偏着家中还暗中递了消息来,催促自己要帮扶妹妹一把,若真是这般容易,自己何苦用得着这景美人。
未几,皇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其中意味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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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时至年关宫里极是热闹,因着年关时各妃嫔皆是得了恩典,许了外眷入宫探亲。
阿婉知道娘亲能进宫探望自己来,自然早早准备起来,务必是要收拾打扮齐整了,让娘亲放心才是。
下头的宫人们也知晓近来在宫中风头正盛是婉嫔娘娘,是以温夫人进宫时,宫人们也愿意给惊鸿殿这位卖个好,是以阿婉早早起来后,在殿外未等多久,便瞧见宫人领着温夫人过来了。
便是远远只瞧见个身影轮廓的,温夫人与阿婉皆是红了眼眶,阿婉急急就迎了上去,正想抱着温夫人好好撒娇时,温夫人却出言道,“娘娘不可,此番不合规矩。”
瞧母亲说着还要给自己行礼,阿婉便是急急拦住了,难得见一回,阿婉却是不想如此生分,即便是自己身份不同了,但终归是母亲的女儿,怎能让母亲给自己行礼呢?
吩咐白鹭给领路的宫人赏钱,将其打发后,阿婉便拉着温夫人的手进了殿中,殿中只有她们二人,那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将近半年未见,母女二人便是千言万语想要吐露这会子都是无从说出口,阿婉是叫了一声“阿娘”后,直接扑在了温夫人怀里,还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
温夫人此番心情不可谓不激动的,将阿婉的小脸捧了起来,细细打量着,似乎是要把阿婉瘦一分或是胖一分都给瞧个仔细才罢休。
阿婉也是静静地任母亲打量自己,未几,温夫人便道,“我们阿婉是瘦了些呢,还是再丰腴些才好。”
听着母亲叫自己一声“阿婉”,阿婉的眼泪便是止不住的要往下流,温夫人也是鼻子一酸,有抚了抚阿婉的脑袋劝道,“阿娘难得进宫瞧你一回,快莫哭了。”
亲眷入宫探亲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的确不能浪费在流泪这事儿上,是以阿婉极快收拾好了情绪,“女儿哪里瘦了,不过是身量长了些,这才显得瘦了的。”
说着还站起身转了一圈,温夫人这般瞧着,确实是长了些个子,便是含笑点点头,又拉过阿婉的手,细细询问些生活上的琐事,“你可有日日喝阿娘让白鹭熬的方子?当时阿娘听闻你在宫里病了,可是担心得不得了。”
阿婉自是点头,“那方子是阿娘花了大力气求来的,女儿自然是日日都喝的,这宫里有御医在,阿娘且放宽心就是。”
说着温夫人点点头又问道,“阿娘在宫外听说,皇上极是宠爱于你,一月有大半的时间皆是在你这里,可是真的?若真是如此,你可得早做打算,不可风头太盛。”
虽是外边如此传言,但温夫人还是要与阿婉确认一番,要知道盛极必衰,现在自己女儿正时风头无两之时,想必已经是后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子女儿在宫中根基不深,若是没有个
自保的手段,将来圣宠不在时还不知是怎么个下场。
“女儿也知道风头太过不好,但皇上却是常翻女儿的牌子,对女儿也是极好,甚么好玩意儿都有惊鸿殿一份儿,这会子怕是早已被人盯上了,既是如此,女儿也只好一条道走下去了。”这几月自己在宫中出的风头还少么?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当然是继续往前走了。
阿婉说着,温夫人又是打量了一番惊鸿殿里的摆设,这殿中布置得是极贵气大方,殿中摆设皆不是凡品,看来女儿在宫中受宠的传闻倒是不假,起码物质上不会过得很艰难就是了。
拍了拍阿婉的小手,温夫人才道,“你是向来有章程的,只是阿娘还要多说一句,阿娘知道这宫里好几位都是有孕了的,你却也不要着急,现今你年岁还小,不需在子嗣上如此着急,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阿娘让白鹭给你熬得汤除了补身外,还能避孕,你身子未养好之前,万不可怀有子嗣,这样于你于孩子都不好,你可记住了?”
阿婉点点头,“女儿省的,阿娘别只说我,阿娘与哥哥们都还好么?大哥不是中了探花么,现在是甚么职位?亲事可有了着落?二哥三哥归家了么?阿爹与姨娘们没给您添堵吧?记着妹妹们是要定亲了的,您可不是得忙好一阵子?”
瞧着阿婉叽叽呱呱的问了一堆,温夫人慈爱的点了点阿婉的小鼻子,“就是你不问,我也得与你说说呢,你那阿爹与姨娘们不提也罢,再闹腾还掀起甚么风浪来?阿娘自是不放在心上的,至于你那些妹妹们,,也无需操心,左右不过是一份嫁妆便打发了。”
话锋一转,便又说到了阿婉的哥哥们身上,“你大哥这会正在翰林院就职,这回他的婚事也是提上日程了,不过你哥哥口气里像是皇上有意赐婚,阿娘这会子也不好相看人家。至于你二哥哥三哥哥还是在外,未曾回京呢。”
阿婉却是嘟嘟嘴,这皇上怎的还改了做媒人么,“在翰林院倒也好,哥哥磨练一番倒还是能往上升的,只是这婚事我有了机会便探探皇上口风吧,哥哥的婚事可不能一直拖着不是?”
温夫人却还是劝阿婉在宫中是要小心着些,莫凭着自己一点小聪明便是掉以轻心,即便是不去害人也不能被别人害了才是。
不过是与母亲聊了会儿家常,喝喝茶吃吃点心,一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即便是不舍,这宫规也是不能违的,只是温夫人临走前将一打银票又是塞到了阿婉手里,“阿娘也帮不上你什么,只能让你多有些银钱打点,莫苦了自己才是。”
说着又掏出一只小小的护身符,“也将要到你的生辰了,娘的阿婉是又长大了,这是阿娘特地去白马寺为你求的,你在宫中切记小心行事,好好保重,遇事只管保全自己就是了!”
一番话是把阿婉平息下去的泪一下子又激了出来,只是母女二人泪眼朦胧的告别之际,却见那小路子急冲冲的来了,神色上露着几分焦急,看着像是有大事与阿婉禀报的样子。
温夫人见状则是担忧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阿婉安抚似的拍了拍母亲的手,“阿娘放心出宫去吧,女儿无事的,阿娘好好保重,待女儿将您再请进宫来。”
***
得了林贵嫔动了胎气的消息,阿婉也只能是迅速的换装梳洗一番,往脸上盖了些脂粉,毕竟脸上还有泪痕呢,这般出门总归是不好。
一路上却是听小路子将林贵嫔动了胎气的缘由细细道来,原是今日林贵嫔的家眷亦是入宫探亲,将要出宫时,林贵嫔确实不听劝,非要将自家人送至宫门,谁曾想这回宫的路上就出了事儿。
本是抬着轿撵的小太监也不知踩着了什么东西,脚下打滑,事出突然,坐在轿撵上的林贵嫔是上下颠簸了一番,自然是受了惊吓。
待阿婉行至坤宁宫时,皇后与二妃皆到了,妃嫔们将这坤宁宫的主殿挤得是满满当当的,阿婉嘴角却是弯了一道浅浅的弧线,一听闻出事儿,大家倒是来得很快的嘛。
一番行礼过后,阿婉便是静坐于殿中,此时说什么话都是不合时宜的,也只能静待太医的诊断结果了,众妃嫔前来虽是抱着关心的名义,但真心希望林贵嫔生下皇子皇女的又有几个呢?
待众妃嫔来齐,皇后才将目光扫向了在场的妃嫔们,语气幽幽,“本宫为何这会子将众姐妹请来,想必大家伙儿已经是有所耳闻了,林贵嫔妹妹方才动了胎气,这会本宫已将让御医前去衍庆宫了。”
说着皇后是轻抚了抚抱在怀里的汤婆子,“时值年下,却出了这档子事,本宫责无旁贷,只是此事蹊跷,皇上也吩咐下来要将此事彻查一番,皇上子嗣单薄,宫里是绝容不下这谋害皇子心狠手辣之人的。姐妹们说可是这个理儿?”
众妃嫔自然称是,四目对望的也说不出什么来,皇后这一番似是打探又像是警告的话,看来这事儿必然不会轻拿轻放。
不一会儿,在衍庆宫的太医诊断一番后,便急急的来了坤宁宫回禀,所幸林贵嫔这胎坐得稳,此番虽是动了胎气,但孩子是保住了的,只是林贵嫔这几月都需在宫中静养,万不可再受惊吓。
皇后这时一摆手,“林贵嫔的身子,今后就由江太医你看顾着吧,要是再出了什么问题,本宫可不再轻饶。”
那江太医称是,便退了下去。
只是林贵嫔这事儿一时间也得不出个结论来,警告过后自然是先让妃嫔们回了寝宫去,阿婉出了坤宁宫,青衫便是急急上来给阿婉披上了大麾,将阿婉包裹得暖暖的。
阿婉这时却是叹了口气,这宫里哪有平静的时候呢?见了母亲的喜悦这会子也被冲掉了不少。